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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牵手-第21章

小说: 牵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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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马摆摆手,“他要是你亲兄弟,行;一般关系,光跟人说这个,没用。”

“工资上,我们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谭马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头不疼了?过几天吧。”

“不头疼还不会有动力。”说着谭马就给乔轩拨电话,约好时间后放下电话就走了。

谭马走后钟锐半天没动。谭马的故事和他的激烈反应使他受到了惊吓。尽管他一再对自己说谭马的情况和自己的不同,但他还是不能不联想到自己,不能不联想到晓雪。倘若有一天晓雪知道了真情,她会怎么样?不能再拖了,趁事情还没闹大,应该当机立断。

王纯一看到小学校那白色的铁栅栏门、红砖的传达室小屋、屋边摇曳的绿柳,这些天来的怒气反感敌意就软化了、溶化了、消失了。她心跳加急,脚步不由得加快。她看到了他那间小屋的窗户。他在里面吗?他在干什么?“王纯?!”王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谭马。他就站在她的对面。她光顾看窗户去了。由于喜悦,谭马忽略了王纯脸上的窘色,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幸亏我晚走了几分钟,要不咱俩不就碰不上了?你来之前该先打个电话来的。噢,你不知道这的电话。你还不知道我们装电话了吧?……这些天,好多事。对了,你怎么样?真不巧,我还要去办事,跟人说好了。……走走走,一块走,边走边说,中午一块吃饭。”他话说得快而密,下意识地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

“我来找钟锐。他在上面吗?”谭马沉默了,片刻后说:“听我的话,王纯,不要太任性。”

发热的头脑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王纯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谭马,我现在才懂得了你以前说的那些话的意义。你放心,我已经成熟了。”

看着王纯走远了,谭马才转身走开。他脑袋一下一下地跳着疼,发出“嘭嘭嘭”的巨响,迈步都得轻轻的,怕颠着脖子上的那颗头。他很想想想王纯找钟锐干什么,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做不到。

计算机是关着的,钟锐在桌前看东西,一张一张地看,像是些表格。他看得很细,很专注,时时记下点什么,有人进屋都没发觉。他做事一向专注,这曾为王纯欣赏,此刻却让她愤怒。这屋里安了电话、空调,办公家具也换上正规的了,还添置了沙发,显然他一直在干,而且干得很好,很顺。别人为他吃不好睡不好没心情做事,他却什么都没耽误!王纯眼前模糊了,鼻子也开始发堵。她很想冲过去跟他唇枪舌剑理论一番,又想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无声胜有声的背影,只是鼻子堵得实在难受,泪水流了下来,坚持不住。她轻轻抽一抽鼻子,不想这轻轻一抽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钟锐也听见了这声响动,他抬头后一愣,随后猛地站起,差点带倒了椅子。他绕过桌子几步来到王纯面前,伸开双臂,欲把这个满面泪水的女孩儿炮在杯里。不想王纯一歪身子,走到一边。钟锐跟过去,她又走到另一边,站着,扬着头,隔着泪水斜眼看他,白皙纤细的脖子由于忍着的哭泣而一抽一抽。钟税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从铁丝上拽下自己的毛巾,用开水细细烫过,拧干,递过去。王纯不接。钟锐不再请求了,强行营她擦脸。当那带着熟悉气味的热毛巾悟到脸上时,王纯“哇”地哭出了声。

终于安静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椅子上,相隔着一米的距离。钟锐本想坐在沙发上王纯的身边,被坚决地拒绝了。一只小蜜蜂不知何时误入屋里,扑到纱窗上上下左右焦急地徘徊着,钟锐伸手推开纱窗,小蜜蜂“柔”一声飞了出去,转眼消失在外面的晴空里。钟税收回目光,关好纱窗,回过头去。王纯的脸仍偏向一边,嘴巴紧紧地闭着。是的,不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应该钟锐先说话的。钟锐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没有得到回答,钟锐继续说,“从遇到晓冰后你就躲着我,呼你也不回,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王纯的头仍偏着。”我不知道!”王纯转过头来:“你让我感到陌生。从没有想到你还会说谎,而且说得那样熟练。看来是经常说谎吧,是不是?”“谁都可能说谎,只要不是出于恶意。”

“那么,你打算永远说谎了?”“王纯,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对你说谎,我从来没有跟你隐瞒过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家这个事实。”

“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以前,我对你妻子的认识,仅仅只限于理论上。她在我这里是抽象的,不具体的,因为你从来不跟我她,不说她好,也不说她不好,你根本不提她,她在你那里好像不存在,于是我当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这是我的疏忽。也许不是疏忽,我确实不想让你认识她,我伯那会使你感到不安、内疚,我了解你。其实她因你并无关系,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自欺欺人!她明明跟我关系密切。”

“这得看从四个角度上说了。王纯,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过多地搅到一些无谓的事儿里去,我想我能一个人处理的就一个人处理了,你能理解吧?”“能。可是现在我已经认识她了,就设法儿再像以前那样做局外人。”她话锋一转,“跟我说说她。”

钟锐不愿意说晓雪。此时格外的不愿意,但不说点什么显然过不去,沉默了一会,他说,“你也认识她了,能不能先说说你的印象?”王纯深深吸了口气:“长得挺好。”她说完看看钟锐,钟锐脸上没有任何表示。王纯等了一会,又说,“很贤慧。”钟锐仍不言语,王纯接着说:“气质也好,听说她跟你是大学司学?”钟锐点了点头。

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再开口时王纯声音有些发颤,“我拿她跟我做了比较,我找不出自己比她强的地方,除了比她——年、轻。”

“你就是这样看我?”“你让我还能怎么看?”“既然这样,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你必须说!”“好,我说。因为你比她年轻,所以我就抛弃了她而看上了你。自然,你也会有青春逝去的时候,到那时,我再另作选择……”

王纯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就走。

小学校的白栅栏门被锁上了、传达室老吕正在为自己准备午饭。没事的时候他通常坐在门口或窗前盯着大门,防止调皮学生、闲杂人员出入,有事时就锁上门,很负责任。午饭的主食是在街上买的半斤葱油发面饼,炸的酱。另外还有—块钱豆腐。

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在盐水里煮,盐水煮豆腐豆腐不老。煮开后连锅一起端下——若是冬天,钥就一直坐在火上——蘸佐料吃。佐料是四川人吃火锅时的正宗佐料:蒜泥、盐、香油。老吕是美食家。火锻里他最爱吃的东西是鸭血,北京到处是烤鸭,卸没有血。猪血倒是不少,老吕吃过一回,粗粗拉拉不说,还有一般于猪圈味。北京人不会吃东西!没有鸭血,只好以豆腐代之。

豆腐已下进了锅,这会儿,老吕在剥蒜,忽听大铁门“咣当咣当”—阵乱响。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老吕把蒜瓣往碗里一摔,“腾”地起身,定到门口喝问:“干什么?”大铁门前的人回过头来,一张端端正正的小脸苍白,眼里有泪。老吕有些发慌,他不过是声高了点,小丫头也或不经事儿了。“等着,我拿钥匙。”他咕嗜了一句,转身回屋。等他拿着钥匙出来,妨娘已经不在’了。他向外看看。没有。偶一回头,他看到姑娘被钟锐半推半拥地向楼上走去,老吕拿着钥匙回丁屋,摇了摇头。

钟锐让王纯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这次王纯没有任何表示,但这决不意味着她接受了什么,而是一种漠然。钟锐小心地注意着不触碰到她,不再触她。王纯双肘支着膝盖,双手托腮,双眼徽微下垂看着目光可及的某处,一动不动。

“唉,我不过替你说出了你脑子里想着的话,你还生气,这不是自己气自己吗?”钟锐说。王纯不响,胞上一层细细的汗。钟锐起身,打开空调,关好门、窗,又给王纯倒了杯水,递过去。王纯不看,也不接。钟锐只好汕汕地把杯子放到一边。空调机嗡嗡地响着,室内温度很快降了下来。王纯仍然一概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钟锐知道不表态是过不了关了,又沉默丁一会,他说:“你看她看得很准。不光你,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这样看她,包括我。”王纯扭过股来,钟锐看着她,说,”可是,作为她的丈夫,我必定想要从她那儿得到一些别人所不可能有的感受……”空调机嗡嗡地响。

“我早就想到过结束,早在认识你之前。你必须相信我,你是我们婚姻失败的结果,不是原因。我没跟你说她,是因为没的可说。说什么?这些年我和她之间就找不到一件可称得上是事的事儿,小吵小闹有,但总的来说,非常的平静平淡。刚结婚时的那点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天天的重复,日子像是复印机复印出来的。王纯,你没结过婚,你无法知道,婿姻的致命伤不是那些大灾大难大起大落,而恰恰是这种毫无希望的死寂。比方说在监狱里,真正摧毁人的是什么?是吃苦受累干重活儿?不!是把你一天天地关在屋里什么都不让你干!人可以承受有重量有分量的压力,却很难受得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压力。灾难打击总可以过去,过不击的是日复一日历久不衰的平静平淡!这种家庭生活是相当磨蚀入的,磨蚀的不光光是精神情感。在认识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对夫妻的性生活就已没有了兴趣,一个月能有一次?恐怕都没有。我想可能是我不行了,直到遇到了你……”说到这,钟锐把手放在了王纯的肩上,那肩硬而冷。坚持了一会,钟锐觉着无趣,把手拿开了。

“她为你带孩子,为你洗衣服做饭,为你搬到了那样的一个住处……”王纯终于说话了。

“她为我做的是很多……”

“但你仍然不知足。”

“我知足,我满怀感谢,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爱情。你的爱情消失了。因为你是男人。男人的天性就是要不断更新不断打破重建不断寻求新的刺激。没本事的没办法,只好守着一个老婆过,饿了糠也甜呗,但心里头冤得要命。有本事的就大不一样了。”

“那么女人的天性是什么,——潭死水?”“女人渴望永恒渴望一劳永逸渴望缀一个人白头到老!”“王纯,你别跟这绕弯儿了,你不就是对我不信任么?””对,很对。要是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我宁愿现在就不要。”

“我们俩不会的。”

“根据什么?你和她当初不也是轰轰烈烈?”没听到回答,王纯搜索钟锐的眼睛,钟锐却把眼睛转到了别处。王纯失望了,站起身要走。钟锐看也投看她,伸手把她按住她。

“听我说王纯,我从她那里感受到的也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怎么说呢,一种出于理智的迎合。她强迫自己迎合我,即使她根本不理解我、不赞成我也要这样做。这叫我感到累,感到沉重,感到无以回报。而她又需要回报,你懂不懂?”这时钟锐的呼机响了,是丁丁病了。看着钟锐匆匆地离去,王纯下定了决心,决定接受晓冰的邀请。

晓冰、何涛到时,晓雪一家早巳到了多时。晓雪在厨房做饭,钟锐打下手。他们摁响门铃时,全家人,包括丁丁,一齐迎了出去。

何涛被吓了一跳,晓冰也感到意外,她瞅个空把妈妈拽到一边:“妈,您这是干什么?”“我干什么了?”“您这么郑重干吗?让人误会!”

看着小女儿急赤白脸的样子,夏心玉说:“让谁误会了?这个家你可以来,你姐她们也可以来。”

晓冰无话可说,只好逐一向何涛介绍:“我妈。”“我姐。”“我姐夫。”

“还有我呢!”一直眼巴巴等着介绍自己的丁丁见小姨没有这个意思,不由叫了起来。

“啊,对了,还忘了一位重要成员,钟丁丁先生。”

何涛郑重地与丁丁握手,全家人都笑了。

“王纯呢,你不说她这周也要来玩吗?”夏心玉问晓冰。

钟锐全身一紧。

“又说不来了,怕你。”晓冰说。

“怕我什么?”

“你太正经,”

“我那还叫太正经。难道非得夸你们两句才成?”

“那倒也没敢指望。”

钟锐跟着晓雪进到厨房,他心情复杂。王纯到的时候钟锐正在帮晓雪炸鱼,厨房里油锅滋拉响,独油烟机轰轰的,他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你不说你不来了吗!”开门后晓冰高兴地大叫。

“想了想还是来吧,我得为你负责啊。”王纯道。

“嘘!”晓冰示意她小点声,“就是让你看看,我们还什么都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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