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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年游-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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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都羡慕这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却很少人知道,靖安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父亲取的,而是他的奶奶给起的,身为人丁单薄的宁家长孙,这个孩子并不受父亲的喜爱,甚至是,连看一眼都不愿。
  眨眼间,又是三年,宁家事业在宁景年的带领下,一直处于鼎盛时期。前两天,刚刚送走装满丝绸茶叶瓷器宝物的货船,现在的宁景年在临江而起的不归楼里点算这个月来的收入与支出。
  不归楼建起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因为出船的次数多了,为了方便管理,宁景年索性买下港口附近的一片土地,耗巨资建起这幢不归楼,此后,处理事情会见来访客商,便多数于此地。
  不归楼在外流传的说法很多,其中有一个是,不归楼是宁景年为悼念于此地附近的河里沉水身亡的妻子杜薇而建,不归之名也由此而来,源自一去不归之意。
  临近黄昏时分,已经是宁家大小钱庄总管事的伍六又抱来一大堆的帐册,以他的资辈,送帐册一事早不应他来做,只不过习惯了之后,不来一趟,总觉得不对劲。伍六于七年前就已娶妻成婚,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爹,妻子是父亲给安排的,尽管和他一开始所想相去甚远,但找不到也只能凑合了。
  伍六走进不归楼三楼,到帐房里一看,看到成年后眉目越加清晰俊朗,但面容却日渐冷硬的东家,不由于心底叹一口气。
  本该是往事已矣,但这个看似无情的人心底总记得死了已经九年的人,那个伍六从未见过的夫人,辞世的同时,也把他东家的笑容带走了,自那时起,他真的未曾见过东家笑过一次。
  伍六摇摇头,收拾心绪,一只脚才踩进门槛里,另一个人就站在了他身后,伍六扭头一看,不正是宁府里的老管家吗?
  老管家抬头一看挡住门口的人,见是熟人,不由扯扯老脸,想笑,却让表情更加晦涩。
  「有事找东家呢?」
  瞄了一下在房里认真算帐的人,伍六压低声音问。
  「是啊。」有些紧张的老管家点点头:「二夫人派我来找主子。」
  「怎么,府里出了什么事?」伍六一眼看出老管家的慌乱。
  「是、是小少爷病了。」
  真是大事!伍六赶紧让开地方。
  「那快去吧,这事可不容缓。」
  老管家又点点头,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进去。伍六紧跟着他走到东家的书案前,把一堆帐册放在桌上的同时,老管家已经把来意告诉了宁景年,可令他惊讶地,他的东家听完后,连表情都没变一丝半点,继续埋头算帐。
  待他回过神,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的老管家后,想了想,便对宁景年小心翼翼说道:「东家,小少爷病了。」
  「嗯。」宁景年还是继续埋头干他的活,只是这次好歹应了声。
  「您,不去看看?」
  「我又不是大夫,看了他的病能好?」宁景年抽空抬头瞥了伍六一眼,其中闪过的冷光连帮他做事多年的伍六都不由心底一寒。
  「可、可是……」
  虽然外头还没传闻,但宁景年不喜他这个儿子的事情伍六多少还是知道点的,他也觉得奇怪,但这种私事以他的身分又不能多问,自然不清楚原因。
  在屋里其他两人都沉默的同时,宁景年把算完的一本帐册放到一处,这才看向站在书案面前的老管家。
  「病了就请大夫,来找我干嘛。」
  主子冷漠的态度让老管家额上冒出冷汗:「是、是二夫人派小的来,说小少爷病了,让您回去看一下也好。」
  宁景年挑挑眉,又拿起另一本帐册,另一只手把算盘推得更近些。
  「看过大夫了吗?生的什么病?」
  「看过了,说是风寒,吃几天药就能好。」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颀长的手指又继续在圆滑的珠子上规律的拨弄,宁景年一副谁也不准再打扰的姿态。
  老管家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在他无声的拒绝之下,转身无力地离开。伍六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犹豫半天,刚想开口,就被东家头也不抬的一句「你也走吧」给堵了回来。
  看着宁景年没有表情的脸,伍六只能和老管家一样,无奈离开。

  宁景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清明方过,雨水虽渐渐少了,但临近晚上的时候又总会不大不小的下一场,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这场细雨刚停不到一盏茶工夫,清冽的风迎面而来。
  夜色昏暗,丫鬟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略显疲惫的他眉毛轻蹙,在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沧桑。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转角,眼见就要走过一道门,再往前十几米就到住所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把带路的丫鬟吓了一跳,可看清来人后,她赶紧恭敬地道:「二夫人。」
  朦胧的灯火之中,娇弱柔美的女子直直看向宁景年,眼中无尽的哀怨无尽的期盼。不知道在沁凉的夜里等了多久,冻得从她双颊苍白,纤细的身体在夜色中微微发抖,若是别的男子,见她雨打梨花不胜娇弱的模样,怜惜都不及,可只换来宁景年冷冷的凝望。
  女子被他看得脸色更白几分,咬咬下唇,她接过丫鬟手中的灯笼,让丫鬟先行退下。
  待丫鬟离开,宁景年先开口问道:お稥「你有什么事?」
  「相公。」女子抬头幽幽看他,轻声道:「安儿是你的孩子,他病了,你应该去看一看他。」
  宁景年只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女子面上一伤,语气更是凄然:「相公,我知道你怪我怨我,可安儿是无辜的,他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我的错不该由他来承担。」
  「那又如何?」宁景年看她目光更是冰寒:「我从未期待他的出生,若不是看在娘的分上,我绝不会让他生下来!」
  「相公!」听他这么说,女子几乎站不住脚:「你就真这么恨我?」
  「恨你?」宁景年冷冷一笑:「你不够资格让我恨,我只是看不起你,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不……」女子掩面失声哭泣。
  宁景年再不愿多待一刻,举步走开。看到他离去,女子哭着跑上前去拉住他。
  「相公,我错了,我错了,但孩子真的是无辜的啊……他病了,梦里也哭着叫爹,你去看看他吧,去看看他吧,求你了。」
  宁景年看也未看一眼,用力地抽手离开,任女子倒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无助地哭泣。
  这名女子就是四年前他被父亲宁明山以死相逼娶进门的妻子郭蔷,即使杜薇早已死去,但在宁景年心中,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正妻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就算是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的郭蔷,也只能是二夫人。
  当年郭蔷因为恋慕于他,在知道父母有意撮合他们后,便一心一意守候,这一等便是五年,尽管如此,若不是父亲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娶她进门,虽然她嫁了进来,他却一直没有同她圆房。
  爹死后不久,有一晚他因思念逝去的妻子,喝酒喝得意识不清,依稀间看见她的身影,坐在自己身边,还是那抹淡淡的笑。
  那一夜,他向她透露尽无数思念,把曾经渴求的情感一一向她宣泄,那一夜,他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了梦想的一切,可在第二日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郭蔷,看到散落在地上,和妻子相似的衣物首饰时,他才明白一切只是个骗局。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愤恨和痛苦,冰冷阴暗,如同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抓住他身体,再一点一点撕裂。
  他恨,恨这个女人,用这种手段全然夺去了他心底最后的一片安宁之地,于是恨,更累及了因这一夜纵情而有的孩子。
  从他出生到现在快满三岁,他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见了,也是冷冷推开。
  这是个,让他不得不去恨的孩子。
  心中闪过千万思绪,脚步片刻不停地迈进熟悉的地方,却不由停顿,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致。
  眨眼九年,那年的景年轩,而今名字如昔,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更如昔。
  凉风徐徐,不远处的青竹沙沙作响,恍惚之间,那人似乎依然在月下一招一式习武,而他依然是那副年少的模样,站在一处,痴痴地望、痴痴地想。
  推开屋门,暖暖烛火柔柔照亮一片空间,再淡淡地晕开,昏黄的房间,空荡无声,屋中早已没有彻夜等他归来的人。
  前来点灯的丫鬟在离去前,按他往常的习惯在桌子上放了一壶酒,他走进去,轻声关上门,疲惫地解下斗篷随意丢至一处,拿起这壶酒拿走一个杯子,走到放置着妻子牌位的长案前坐下。
  先斟上一杯酒,他举杯向前,柔声道:「薇儿,我回来了,今天事情比较多,让你久等了。」
  说罢,一口饮下,然后再斟满一杯。
  眼睛盯着杯中晶莹的酒液发呆,久久,他才开始言语:「薇儿,那孩子都快三岁了……」说着,突然噗哧一笑:「若我们真有了孩子,估计也有七八岁了吧……日子过得真快……」
  然后抬眼看着牌位,在两旁日夜不息的烛光照耀下,这个黑漆的木制牌位泛着柔和的光,如同记忆里那人向来温和的笑。
  「薇儿,你会怨我吗?怨我娶了别人,怨我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想到什么,目光一闪,昂首一口饮下杯中酒液。
  「不,你不会!你说过你不能生孩子,你让我娶别的女人,让她们为我生孩子!」
  直接丢掉杯子,任它在地上碎成好几块,拿起酒壶拼命地灌进嘴里,直至呛出声来。
  「咳、咳……薇儿,你根本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痛……可是,尽管你那么的伤了我的心,我还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傻……呵……」
  「薇儿,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痛苦,好难受,薇儿,我想你……好想你……」
  说到伤心处,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掩面,悲恸欲哭,全身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摸到胸前,掏出一只绣工精美的锦囊。
  结发,取自男女各一束发相结,自此成为结发夫妻。
  锦囊还在,发还在,人却不知所踪,紧紧握着它,更多悲恸自心底传来。
  「薇儿……我恨那个女人……恨那个孩子……她装成你的样子来诱惑我……就在这个房里,在那张我们共同睡过的床上……薇儿……我恨、我恨……」
  一直流不出的泪,终于还是从眼眶落下。
  「不……其实我更恨自己……想留着你的一切,想守住我们的回忆,却还是让别人入侵,然后一点一点毁灭……薇儿,我曾经想和你交颈缠绵的那张床脏了……脏了啊……」
  那一天醒来,疯了一般赶走所有的人,还想烧掉那床原本只属于他和妻子的那张床,可是……可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上面的鸳鸯,还有莲花,被上的凤凰还有祥云,火红精美的一切,似乎又回到那天她坐在床沿,静静等无力的他揭开盖头的那一刻。
  壶中的酒早已经饮尽,他握住手里的锦囊,缩蜷身体,无助而凄然,嘴里一遍又一遍,痴恋又无尽悲伤的呼喊。
  薇儿……薇儿……
  就这样,直至入眠。
  只有宁府里很少的人知道,自主子和二夫人在景年轩里同房的那一夜后,他们的主子尽管每晚都回来,却再没有在床上睡过一觉。每一晚上,若是不喝上一壶酒,就会一夜无眠。

  今日的安阳河码头船只依然川流不息,早在数个月前顺着河道出海的几艘宁家大货船于清晨回到了港口。宁家家主亲自来迎接,顺便点算运回的货物。
  宁景年眼光独到,善于判断市场走向,他们每次运到异国的货物都被抢购一空,而运回来的商品,船才出航,就已经被抢订,多少想从他们手里买进商品的人都还在排队等候。
  其他商家出海运输,所有商品都是瞅准宁家卖什么,他们才跟风而行。
  虽然光是海运就让宁家赚得盆丰钵满,但早已经营上百年的其他行业,宁景年一样都没放弃,他清楚海运只是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暴利行业,等到这条运输线路发展成熟之后,随着竞争对手的增加,这个行业就不会变得这么好赚钱了,到时候,真正能主宰市场的,还是这些民生行业。
  因此在搞海运的同时,宁景年一刻也没落下陆上的各个行业,他手段高明,眼光精准,已经开始渐渐把涉及各类行业的宁家商号一点一点在全国甚至是在国外扩张,眼下还不见成效,但再过一段时日,人们就会醒然发觉,宁家的生意已经像蜘蛛网一样遍布天下,也因宁景年的这一壮举,后来的宁家生意不管是在改朝换代或是战火沧桑中沉浮颠簸,也岿然不动成为一个不败的神话。
  后世的人们称宁景年为商业的一位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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