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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山海纪之龙缘-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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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瑞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成为应朝一百多年来最大禁忌的龙神归来。
  龙神选中之帝初现。
  宁瑞十一年五月初三,丞相澹台修下了早朝,到凰慈宫觐见太后。
  昨日他的长女澹台容月回到京城,到了傍晚,丞相府外车轿如流水长龙,都是朝中官员家的夫人女眷前来拜访,送上贺仪。
  夜间,澹台夫人调侃他说,这番父凭女贵,纸糊的丞相要变成真金国丈。
  澹台修惟有苦笑而已。
  今日早朝时,皇上照旧未到,依然是在御座旁侧置一椅,太子端坐其上,与百官议政。
  西郡乱党盘踞九邑,领万余兵,与朝廷兵马对峙。有谣传说,乱党之首乃是和氏流落在外的血脉。更有人说,曾亲眼看见龙神现身,凤祥帝灭龙?兄,一百多年以后,报应终于来了。
  太子封册大典刚过未久,突生此事,朝中人心动荡可想而知。
  澹台修进了华清门,过了?庆桥,凰慈宫已不远。
  上月中旬太子册封大典时奢华的仪仗与气氛在内宫中亦仍有残留。桥栏上与廊柱间的凤凰雕绘一尘不染,鲜活如生。
  太后在凤慈宫的正殿中坐,座椅前并未设屏风,以示亲厚。



  澹台修整衣叩拜,太后忙道平身,又命人备设座椅,待澹台修落座后,太后方才道:“听闻澹台爱卿的千金昨日到了京城,哀家这里正等着她来作伴说话呢。正好后天是端午,哀家便在后天上午着人接她入宫,卿意如何?”
  澹台修道:“小女能得太后恩典入宫臣感激涕零,但小女自幼疏于管教,愚笨口拙,于宫中礼仪更一窍不通,不知太后能否让她在家多学几日,以免进宫失礼,冲撞太后。”
  太后笑道:“澹台卿家太自谦了,哀家早已风闻你家长女容月德才兼备,就算不熟宫中礼数,进了宫,到哀家身边,什么学不会?你还不放心?”
  澹台修忙站起躬身道:“岂敢岂敢,太后愿意亲自教导,乃小女几世修来的福气。臣谨遵懿旨,后日即送小女入宫。太后笑了笑,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垂下眼拨了拨浮叶:“对了,前日听得卿说,你家容月今年三月行了及笄之礼,尚未定亲,哀家这里倒是有个人选,想与丞相家结亲。只不知卿肯不肯?”
  澹台修怔了怔,太后说出这番话,本在他意料之中,只道:“能得太后为小女做媒,臣受宠若惊。”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笑道:“这门亲事,我估摸着合适,绝对般配,澹台卿可知哀家所提之人是谁?”
  澹台修顺势虚心请教。
  太后向左右看了看,抬手一挥:“退下。”
  一旁陪侍诸人遵旨退去。
  待四周无人,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桌上,道:“澹台卿为相该有五年了吧。”
  澹台修答道:“到今年年末,便是五年了。”



  太后似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令岳宋太傅亦是个极难得的忠臣。宋太傅在先帝身边做丞相时,也和现在的澹台卿一样,没有什么实权,却敢在适当时机直言劝谏,可惜先帝不肯听,但凡听进一些,也能少造些杀孽。之后他做了皇帝的老师,可惜过世太早。皇帝身体太弱,即便肯听他的话,也……”
  澹台修不知太后为何将话题绕到此处,不便作答,唯有沉默聆听。
  太后再叹息道:“本朝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哀家一直不问朝事,当日先帝的一些作为,我看在眼里,纵若不赞同,亦不敢多言。本朝皇帝,自先祖凤祥帝以来,大多都行事凌厉,可不管是皇帝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在因果之内。你让旁人断子绝孙,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断子绝孙。”
  澹台修蓦然变色:“太后……”
  太后道:“澹台卿,你应该猜到,哀家要替你女儿做的,是和太子的媒。但自提及此事以来,哀家每每看你似有犹豫,莫非你不愿意?”
  澹台修连忙起身:“太后,臣……”
  太后继续道:“澹台卿,哀家今日请你来,实则有一事相求,不管你愿不愿意,望你务必将容月嫁给太子。”
  太后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走到澹台修面前,跪倒在地。
  澹台修大惊,急忙跪下叩首不止。
  太后垂泪道:“今日请澹台卿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和氏江山如今已岌岌可危。皇上体弱无嗣,安顺王与太师府把持朝政。如今太子已俨然一副即将登基之势。满朝文武,唯有澹台卿可信赖托付。倘若太祖传下的预言在此代应验,哀家或皇上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到了日近中午,澹台修才回到家。
  入内室换下官服后,夫人带着女婢端上沏好的新茶,照例询问:“老爷今日朝会有无大事?”
  澹台修道:“朝会无甚大事,皇上未朝,太子听政。但之后太后传我去凰慈宫,说要让容月在端午那日入宫。”
  夫人了然,屏退左右,道:“固然是对我们的抬举,也太赶了些,女儿一路舟车劳顿,在西郡又遭人暗算,恰好九邑出事,看见那些刀兵场面,受了许多惊吓。好歹开恩让在家里多休养几日,起码过了端午。”
  澹台修不语,只简略问了几句容月的情况。他心下沉重,犹豫矛盾不已,还要留意不能流于言表,以免夫人起疑,勉强笑道:“前日我托许侍郎寻得一只玳瑁狮子猫,下午即可送到,你记得拿去给容月,看她喜不喜欢。”
  夫人应下,澹台修端起茶,刚饮了一口,夫人忽然道:“相公,你辞官吧。”



  澹台修端茶的手一颤,放下茶盏。
  夫人道:“相公,你难道想让容月嫁给太子?后宫的女子,哪有一个能安乐太平?相公你真的想做国丈?”
  澹台修疾步前去合上房门,方才低声道:“此话怎可乱说。”
  澹台夫人亦压低声音:“我今日就是要乱说。女儿回来后,闷闷不乐,我知道她并非因为受了惊吓。你真觉得太子是个好女婿,安顺王是个好亲家?现在朝局混乱,又出现什么乱党,什么皇族血脉遗孤。你本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丞相,倒向哪一方都不好过,倒不如趁机辞官,我们全家到某个山明水秀的所在买栋宅子,安稳渡日。”
  澹台修苦笑:“夫人所言我何尝没有想过,但如今,只怕我想辞官也难。”
  他缓缓坐回椅上,“晋萱,你觉得世上所谓谶语是否可信?”
  今日,凤慈宫中,太后问,澹台卿可还记得昔日有道人赠与太祖的谶语否?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
  凤祥帝不顾谶语,重用百里氏,到了先帝时,终因猜忌,在百里氏谋反证据未足前便灭了百里氏满门,血覆涂城。
  但,这句谶语并不完整,还有最后一句,唯有历代皇帝与太子才可得知。可惜凤祥帝不是太子,皇位靠?兄得来,最后一句便从此失传。
  直到太子册封大典之前,有内史官为了查询以往过继及立太子的旧制,翻阅历代典册,偶尔发现一本书上有段小字,疑似当年太宗皇帝阅读此书时随手做的批注——(占卜之言,可信?或不可信?譬如今一道人占卜本朝吉凶,言本朝必毁于二姓,父皇决意防备。但如若只是信口胡诌,此二姓岂不无辜遭殃?所谓天命,当真有人可窥?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果然能应验否?也罢,留于后人评判。)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
  这真是谶语的全句?此谶语是否真如典册记载,乃一道人为太祖占卜所得?破于百里,亡于慕,究竟是谶语之言,还是其后有人故意添加?澹台修犹豫不已,无法判断。
  耳边太后的哭求声仍隐约缭绕:“慕氏如今已被立为太子,眼看谶语即将成真。望丞相为和氏江山社稷,相助皇上。”
  澹台修矛盾不已,他一向秉持明哲保身,恪守中庸之道。正因如此,才能坐上这个丞相。
  皇帝体弱,政务无能,国师府把持朝政,和氏江山早已呈衰败之相。
  太子临朝听政这段时间,急功近利,气量狭窄,手段毒辣,并非明君之选。
  就算不出乱军,整个朝廷也已如风中朽木,难以支持。
  究竟该当如何?下午,许侍郎派人送了玳瑁狮子猫来,澹台修信步踱到内院,只见女儿容月正和几个丫?在廊下逗那只幼猫玩耍。
  容月手中提着个栀子花串成的花球,逗幼猫抬爪来够,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裳,笑得天真烂漫,好像一枝盈盈盛开的芍药。澹台修心头的大石不由得更加沉重起来。
  他走到近前,丫?们赶忙行礼,澹台容月亦拎着花球回过身:“爹爹。”
  澹台修看了看那只正在她脚边扯她裙裾的幼猫,微笑道:“喜欢么?”
  容月开心地笑道:“喜欢,谢谢爹爹。”她弯下腰抱起幼猫,幼猫趁机一口咬住了她手中的花球。
  澹台修道:“你娘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后天你就要进宫,可不能像在家这般淘气了。我和你娘一直太娇惯你,现在总担心你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澹台容月脸上的神采渐渐暗淡,小心翼翼问:“爹爹,那我要在宫中住多久?是不是住两三天太后就让我回来了?”
  澹台修无奈道:“你还没进宫,怎么就先想着回家?”
  容月垂下头:“爹爹,我不想进宫。”
  澹台修皱眉:“孩子气。此次是太后亲自懿旨宣你进宫,焉有抗旨的道理?”
  容月头低得更深,不说话了。
  澹台修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转身背手走开。
  容月突然又抬起头道:“爹爹。”
  澹台修停步回身,听容月道:“爹,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若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好不好?”
  澹台修道:“楚龄郡主现在国师府内,她身上牵扯的事件太多,恐怕会在国师府住许多日。”
  容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爹爹,我觉得西郡的事情,仍有蹊跷。若珊之前和我说过,毒杀她父母的人是北郡,之后我遇刺,推论凶手也是北郡。那晚她从城墙上跳下后,却忽然改口,说这些都是南郡和乐越所为,很让人想不明白……”
  澹台修猛得变了颜色:“乐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澹台容月道:“爹,女儿的命就是他救的,我们其实十几年前就认识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杭州归云观时我遇见的那个小道士?他还给我风筝来着,他就是,乐越。乐越三月才离开师门,他怎么可能是什么乱党,策反西郡的一万兵马?”
  澹台修急忙呵斥道:“住口!你可知道这些话被外人听到会招来多大祸患?你一个女孩子论什么政事!从今之后,关于西郡的一切,只说你被吓得什么都忘了,一个字也不准多提起!”
  澹台容月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小小声道:“可爹也曾说过,不能冤枉好人。”
  澹台修寒下脸,又严厉地训斥她几句,拂袖离去。
  澹台容月默默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沮丧地退了几步,坐到廊下。那只花球早已被幼猫扯得七零八落,她松开手臂,将幼猫轻轻放在地上,白色的栀子花瓣顿时纷纷乱乱,洒落在地。
  幼猫甩甩头,打了个喷嚏,澹台容月拿下沾在它鼻子上的花瓣。数年前,乐越也曾经这样替她拿掉沾在头顶的草屑,还会数落她一句:“你真笨,草沾在头上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总爱挺着胸脯说,长大后我罩你哦。后来他要离开时,她哭得稀里哗啦还曾喊过他是骗子。
  乐越当时很肯定的说,将来他们一定会见面,到时候他一定会罩着她。
  几年后,那个喜欢挥着拳头说要做大侠的乐越已经长大了,竟然真的再次让她遇见,那双又黑又亮又精神又自信的眼睛一点都没改变。他竟然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她会永远记得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晚上,西郡王府一片混乱,她不知道为何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身在九邑城外。
  轿子外,有数不清的兵卒和火把。
  乐越沾在高高的城墙上,一条金龙盘旋在他的身周,异常耀眼的光辉让天地间明亮胜过白昼。
  澹台容月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坏人,我知道他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她戳一戳幼猫的鼻梁,“乐乐,你说对不对?”
  “简直岂有此理!”
  安顺王府内,太子和祯怒气满面地将一本奏折拍在案上。凤桐抬手取过,打开。
  这是今日从南郡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章。
  南郡王在奏章中道,听闻西郡有动乱之事,臣很是震惊,又听闻臣之逆子亦牵连其中,臣更震惊兼不解。西郡之事详情尚未明朗,且臣之子也在其中,故而臣理应避嫌,不敢多言擅动,唯上奏请罪,听凭朝廷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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