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吃药-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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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两步,他突然又停下,轻声道:“我可以拿任何东西开玩笑,但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够看到那些人最后的结局。”
59、第五十九章
韩锦和纪舒在谷中走走歇歇前行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好像在原地打转;在一棵树上做了记号以后;果然不停地回到有记号的地方。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大约是确定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他们的的确确进入了迷谷。
好不容易到达了万艾谷,本以为困扰许久的毒终于能解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出这样的差错。韩锦很懊恼;却知自怨自艾不是办法,重新收拾了心情;正要提议先原地歇下过一夜再说;突然身边的人捂着胸口背靠一棵大树缓缓滑了下去。
在石室里;纪舒被那块巨石砸伤后伤得很重,只是想着马上能够找到为他医治的人了,他才咬牙硬撑着。坚持了这么久,他快撑不住了。
纪舒靠着树干休息了一阵,又强撑着站起来。谷里的植物两人不敢碰,拾了些柴火,围着火堆吃自己带进来的干粮和水。
两个人围着火坐,谁也没有说话,除了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响声,以及纪舒不时发出的虚弱的咳嗽声,四周安静极了。韩锦盯着火光发呆,纪舒盯着韩锦打量。
纪舒伤得太重了,他的胸腔内火烧火燎般作痛,稍一动就感觉一阵尖锐的刺痛。因被那石块砸出的内伤使得朝寒暮暖的毒性加速扩散了,他体内时冷时热,没有一刻安生的。
过了一会儿,纪舒虚弱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韩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青白,额上冷汗涔涔,显然是难受极了。他恹恹地叹了口气:“没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还好吧?”
纪舒喃喃道:“不怎么好,再这么拖下去,我只怕撑不过三五日了。”
韩锦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光是内伤就已经够呛,再加上朝寒暮暖……如果能解了他体内的毒,他的情况应该会好很多,可是该怎么解?他又想到自己的那颗药,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自己都不舍得吃,现在都不知道多久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给纪舒吃了药,他自己怎么办?
纪舒又咳了几声,咳一声好像就要抽走一大半的力气似的,越来越有气无力。他咳出了不少血丝,挂在嘴角边上,他也没力气擦。他道:“你这几天,变了个人似的,总是闷闷不乐。为什么?”
从前纪舒戏弄韩锦,韩锦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敬,可是自从这次被他铐上之后,韩锦好像和从前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因为吃了着大亏而找纪舒麻烦。在雁城里的时候,他和纪舒在一起,拌嘴逗乐总是不停,可是这段时间里他出了闷头赶路外几乎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韩锦被纪舒一说,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自从把丹阙交给白小右以后,他一直都不开心。他每天都在想等丹阙神智清明以后会怎么样,一定会恨他恨得牙痒痒吧,他会乖乖跟右护法去万艾谷吗?小右现在已经把他带到杜讳身边了吗?如果他不肯去,闹起了脾气,偷偷跑了,倒也关系不大,毕竟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可是他的伤没好,如果自己一人跑了,没有白小右的保护,碰到那些峦山派的人或是无眉怎么办?
除此之外,他还在想他和丹阙再次见面以后的场景。他让白小右把丹阙带走,并非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打算见丹阙,只是当时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了身份,丹阙要杀他,他怕了,不知如何应对而暂时做出的逃避之举而已。再见到丹阙时,他固然希望丹阙的气已消了,可是想想丹阙的脾气,就觉得不可能。如果丹阙再一次要杀他,该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一直都逃。
韩锦想着想着又走神了,纪舒不满地捡起一块石头丢他:“你在想丹阙?”
韩锦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瘪瘪嘴,默认了。
纪舒冷笑道:“你当真就喜欢他到了这个境地?你认识他多久,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锦道:“什么样的人?”
纪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过了一会儿,才道:“在他心里,谁的命都没有他自己的重要。无论他如何待你,一旦你让他觉得你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哪怕你只是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哪怕你只是骗了他一句,他就会毫无留恋地杀了你。因为他要活下去,踩着别人的尸骨活下去。”
韩锦想了想,道:“你曾经说,你受过很重的伤,会死的伤,是被丹阙伤的吗?”
纪舒微微变了脸色,喘息着没有回答。
韩锦皱着眉头有些困惑地说:“你每次说到丹阙……让我感觉,他害过你,但是你并不是很恨他。”
纪舒一愣,竟然没有否认,而是轻笑起来:“恨他吗?我给你下了朝寒暮暖,你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有我八成的功劳,你恨我吗?”
韩锦皱着脸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纪舒仰头望着天,喃喃道:“你不恨我,你若恨我,就不会下马来看我,不会喂我喝水,你早就会砍了我的手。”
韩锦又想了一会儿,道:“我的确并不觉得你可恨。你利用我的时候,我固然讨厌你,可我落到现在这个境界,也并不完全是你害的。至少,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对我的威胁,没有认为你能我夺走的东西。”
纪舒低笑了两声,道:“你这话,难不成是想说,你从来不将我放在眼里么?”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你不恨我,而我,也从来不恨丹阙。他的确曾伤过我,可是他并不是有心要害我,他的目的不在害我,而在保全他自己。”
韩锦听他承认,不由奇道:“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为什么他不记得见过你?”
纪舒道:“我与他而言,不过是个已死之人,死了的,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忘得干干净净。若是个个都记得,只怕他记不过来。”
韩锦有些吃惊,正待再问,纪舒突然又咳嗽起来,咳得天昏地暗,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韩锦连忙轻轻拍他的背。
咳一阵后,纪舒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纪舒又昏昏醒醒地折腾了很久。他越来越虚弱,咳嗽声也越来越轻,到了后来,好像轻轻地一咳就要把心肝脾肺通通震碎一般。韩锦眼见着他痛苦,心里也不好受,却也无可奈何。
当纪舒又在咳嗽的时候,韩锦拍了拍他的背,道:“小美人儿,你把手铐解开吧。我去找人来救你。”
纪舒一边咳一边笑:“你看我,像是,这么蠢么?”
韩锦皱起了眉毛:“我说话算话。你现在把我扣在这里,你病的这么重,我们两个都行动不便,更加耽误时间。好歹万艾谷是我熟悉,你放开我,让我去试试。”
纪舒好容易不再咳了,背靠在一棵大树上,闭上眼睛,濡湿的睫毛不断颤动着。他看起来脆弱极了,好像碰一下就会碎得四分五裂,韩锦的手犹犹豫豫地停在半空中,想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却连碰他一下也不敢,生怕一碰他就入烟云般消散了。
他抓起纪舒的手腕,惊觉他的手凉的像是十二月的落雪,才知他现在正在被朝寒暮暖的毒性折磨,只是他连打滚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美人儿恐怕要死了。这个念头跳进韩锦的头脑里,让他吓了一跳。
为了让纪舒好受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把纪舒的身子放平,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托住他的头。
过了一会儿,纪舒艰难地张开眼睛,颤抖着将手伸进怀里,慢吞吞地拿出一把匕首,将它抵在韩锦的脖子上。韩锦默默地看他做完了这一串动作,因纪舒的虚弱,他的动作显得如此可笑,韩锦甚至没有出手抽掉他的匕首,眼睁睁看他把刀柄送到自己咽喉处。纪舒连刀都握不稳,好像有一阵风刮过来,就能把他手中的刀吹落。
韩锦想笑,但是他咧了咧嘴,没有笑出来,轻声道:“你做什么?”
纪舒盯着他看,韩锦默默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纪舒的身体开始小幅的震颤,韩锦以为他要咳嗽,但是他没有。他在笑。笑的时候,黝黑的瞳仁上渐渐笼罩了一层雾气。
“我要死了。”纪舒说。
韩锦咬了咬嘴唇,道:“不会的。万艾谷的人设置迷谷,只是想困住入侵者,我们闯进来的事,他们一定会知道。很快就会派人找过来的。”
纪舒轻声道:“我知道,但我撑不过今晚了。”说着,手里的刀又往韩锦的脖颈处送近了一分。
由于一系列的折腾,纪舒从来立的一丝不苟的高领皱巴巴地卷了起来,露出了大半的脖子。韩锦看见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足有手指粗的凸起,便伸出手去解他的领子,要看个明白。他的手刚抬起来,纪舒紧张地把刀逼得更紧,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松懈下来,任由韩锦解开他的高领斗篷。
那是一道非常恐怖的疤痕,从左耳下方一直滑到右耳下方,丑陋的疤痕像肉虫一样盘亘在纪舒的脖子上,很难想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他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而他的脖子上,还吊着那块从韩锦手里赎来的玉佩。
韩锦微微蹙眉:“这道疤,难不成,是丹阙砍得么。”
纪舒闭了闭眼睛,方才在眼眶中盘旋的泪水便顺着脸庞滚落了下来。但显然他并不想哭,唇角还带着笑意:“对。那一年我们只有十二岁,他摁着我的嘴,把我压在地上,没有别的武器,拿了一把缝纫用的剪子,一点一点把我的喉咙剪开。可惜他年纪太小,力气不够大,他以为我死了,我却还留了一口气,被三栾带走。”
韩锦道:“为什么?”
纪舒眉毛一挑,喘着粗气道:“不为什么。就像你说的,都是那该死的赤霞教的错。赤霞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鬼。即便不是鬼,进去后不出两年也会成为鬼怪。”
韩锦什么也没说,替他把斗篷的扣子重新系上了。
纪舒艰难地直起身,手里的匕首还死死抵着韩锦的脖子,人凑上去,亲吻他的唇角。韩锦皱了下眉,把脸转开了,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舒没有动,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每一下喘息,炽热的呼吸都会喷在韩锦的脖子上。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震颤,抓匕首的手有了力量,在韩锦脖子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韩锦钳住了他的手。
他恶狠狠地盯着韩锦,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要他咬牙一块肉来:“我到底,哪里不如丹阙?”这句话他问过很多遍,但都只是玩笑似的问出,从前韩锦都会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你的屁股不如丹阙翘。
这一次,韩锦仿佛被他的目光中巨大的恨意所震慑,喃喃不得语,半晌才道:“你与他是不同的人,何来如与不如?”
纪舒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选择他?我说过,他能做的,我都能做。他不能做的,我也能做。”
韩锦皱眉:“你是认真的?我为何相信你,就凭你给我下毒?”
纪舒笑了起来:“我不下毒,你怎会老老实实和我走?难不成丹阙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利用你?他不曾害过你?若不是他受了重伤,需要仰仗你的保护,你早就被他杀了一万次。”
韩锦又无话可说。
纪舒侧过脸亲吻他的脖颈,韩锦道:“你难道就是想和我亲热么?”
纪舒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你强大,而且你和赤霞教的那些人不同。我从你眼睛里看到的是纯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一双眼睛会出现在江湖人的身上。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好歹,不知深浅,不知死活的人。”
韩锦想起自己和纪舒第一次见面,就在当铺的门口调戏了他,苦笑道:“你这是夸我吗?”
纪舒轻声道:“是夸你。后来我又知道你是天宁教的人……”他说到这里,再次咳嗽起来,韩锦觉得自己的肩膀湿润了,是被他咳出的血浸湿的。
纪舒平息下来,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很羡慕天宁教的人。”
韩锦犹豫了一下:“如果你……”想了想,纪舒诡计多端,还是没有说下去。
纪舒再次笑了起来:“我要死了。可我不甘心啊。”
韩锦想了想:“你不会死的。”
纪舒不依不挠:“若你和我一起死了,我心里,便好受一些。”说着拿匕首的那只手挣扎起来,可是韩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攥住了。
纪舒挣了一会儿,没力气了,便不挣了,手一松,匕首应声落地。韩锦也松开了攥着他的手。纪舒全身的力气都卸了,眼一阖,再次昏了过去。
韩锦摸了摸他的脉象,他的脉象的确已经虚弱得快感觉不到了,身体滚烫的像是从开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虽然纪舒练过克制生命体征的功夫,可以他现在的情况,怕连这功夫都使不出来。恐怕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撑不过今晚了。
韩锦叹了口气,手伸到怀中,摸了摸那瓶药,又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