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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嫁 作者:公子欢喜(出书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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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支,每每早课结束就争先恐後往山门跑。他总乐呵呵站在树下等候,一笑便将一张老迈垂暮的脸笑出千横万纵的沟壑。
後来,趁著某天掌门出外云游,几位师兄把他团团围住。朱砂黄符盖顶,桃木长钉嵌骨。外加一碗天尊金像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圣水灵泉。轻而易举将他的人形打散、修为毁去。那般健硕的一棵老松,一夜间枝桠尽枯,元气大伤。连绵不绝的松针落雪般无休无止自枝头抖落,厚度足足盖过了蹬著皂靴的脚面。
「妖便是妖。蛊惑人心,为祸苍生。仙家修行之地,岂容妖孽逞凶?」斩钉截铁地,师兄如是说道。
之後,就再未见过老松化成的老翁。它似病入膏肓的凡人一般,日趋枯萎。又过了些年,某夜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翌日早起,清扫山门的道童打开大门,发现门前一片焦黑,老松已经被夜里的天雷击中,彻底死了。
「然後呢?」秦兰溪身体前倾,伸长脖子好奇追问。
傅长亭慢慢啜一口茶,淡淡作答:「没有了。」
「……」长长的静默。忍耐再三,年轻的王侯还是止不住摇头歎气,「你这人……人无趣便罢了,说的故事也是如此、如此……唉……」
一把拉起赫连锋,他扭头往内院的卧房走:「走、走、走!陪我回房喝酒。早知道听你们俩讲故事会如此苦闷,还不如把本王一个人关在屋里睡觉!」
赫连锋无奈,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离去。临走前,不忘递给傅长亭一个苦笑。道者捧著茶盅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你非要贫道说故事,不说你生气,怎麽说了你还生气?
账台後的老掌柜夫妇从头至尾听得完整,捂著嘴偷偷地笑。豆子掀开门帘,一蹦一跳从门後跑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对走失那些天的事记得不甚分明。
「我和阿莫一起玩……阿莫说,城里不好,要出事……就跟著阿莫走……突然来了个叔叔……叔叔变成了蛇。阿莫挡在我前头,让我赶紧跑……然後,然後……我就不记得了……」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没有大人会认真地去追查明白。这城里不多不少这些人家,哪里来的叫阿莫的孩子?
「阿莫好些天没来找我玩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我丢下他……」拉拉道者长长的衣袖,孩子高高仰著脸,期许的眼神。
「……」向来有一说一的道者沈默了。对著这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像当年,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对落寞的小师弟们解释,为什麽门前那个老翁再也不来了,「他搬家了。」
修行人不做妄语。天真的孩子歪著脑袋认真思索何谓搬家,丝毫觉察不到道者话语间的迟疑。

夜深了,傅长亭一人在街头徘徊。心气浮躁,往日易如反掌的呼吸吐纳艰涩得毫无进展。索性出门散步,月上中天,整个曲江城都陷进了睡梦里,连日间绽放枝头的红花也疲倦地躲在了重重绿叶之後,娇羞地露出一半芳容。
「傅长亭,你斩妖诛邪收尽天下鬼众,果真不曾错杀过?」鬼魅质问的话语这些天一直在耳边回响。
「阿莫会再来找我吗?」孩子天真的眼眸时时浮现眼前。
错杀过吗?当真妖邪也有良善?毫无头绪。
只是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城中的那缕邪气已荡然无存。好似真的因为蛇妖的伏诛,令得天下太平。若是如此,却又未免太过轻易,叫人难以心安。
妖便是妖,蛇蝎心肠,诡计多端。斩妖除魔方是人间正道,不是吗?
宁静的夜空中传来隐约的乐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傅长亭不自觉追著乐声而去。几番转折过後,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清池寂寂无声,粼粼呈现於月光之下。碧波荡漾,水面波澜迭起,金光闪烁,仿佛水下遍布黄金。不知不觉,他已行至城北的霖湖边。
临湖有一座八角石亭,亭下有人吹箫,箫声呜咽,傅长亭所听到的乐声正是来自於此。
察觉有人靠近,吹箫人敏锐地回头。隽秀的面容,上挑的眉梢,还有嘴边那抹挑衅的笑意,不是那只大胆妄为的鬼又是谁?
他罩著一件烟灰色的纱衣,头戴银冠,眉目素净。一杆竹箫信手握在指间,披著一身溶溶的月光,出尘脱俗恍如世外的隐者。可惜,言辞锋利如剑:「听说那孩子寻回来了,可喜可贺。身体四肢还周全吗?有没有少了一根手指头?道长可要再剖开我家奴儿的肚子查验一番?」
不喜不悲不生气,傅长亭双眼一眨不眨,绷起脸,抿紧嘴,长袖一摆,调头往回走。
「等等……」身後的人却唤他,语气中几分踌躇,又有几分不甘,「我想找人说话,刚好你来了。那就说给你听吧。」
道者不理不睬,背著手继续要走。
韩觇道:「那孩子……按你们人间的说法,今晚是那孩子的头七。」
猛然止住脚步,傅长亭愣了一下。匆忙回首,那鬼坐在石亭里,侧著身,月光照见他半边脸庞,莹莹晕染出几分光辉。他并不看他,双目低低垂下,星光、月光、水光,盈盈将一双眼瞳映得迷离:「那孩子是只蟾蜍,长得不好看。旁人家的孩子不愿跟他说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妖精也是好美恶丑的。要不那麽许许多多的精怪志异,怎麽偏偏只写狐狸、白兔、长蛇们幻作美貌女子自荐枕席,为俊俏书生红袖添香的佳话,却从未听说老母猪嫁得庄稼汉的传奇?蟾蜍一族自来相貌不佳,凸眼大嘴,天生一脸红肿的脓包。再丑的精怪见了都要笑话他们的难看。
「只有客栈掌柜家的孩子肯同他玩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妖也好,鬼也罢,心思并无差别。」他径自低低自语,伸手把石桌上的酒盏拿过,一饮而尽。
傅长亭站在亭外的石阶下看他,韩觇偏过脸,脸上多了一分酡红。这鬼不会喝酒,酒量小得出奇。
「你没有见过他。自从你们进了城,那孩子就不敢去了。」他毫不留情地瞪视著他,话里话外俱是责怪。
打小习惯了师兄弟们豔羡仰慕的视线,木讷的道者不自觉转开了眼,惶惶然生出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当真犯了穷凶极恶的大错。
「後来,他忍耐不住,就趁你出门的时候溜进去偷偷玩一阵。他还小,紫阳真君四个大字足够吓破他的胆。」即便如此,却还是不管不顾地一头闯了进去。小孩子之间的交往,无非一个风筝,无非几个鬼画符般的大字,无非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历经世事的大人们看不懂,他们却一丝不苟地将之奉为玉皇大帝的圣旨。
被抛向半空的竹箫缓缓转了几匝,在傅长亭的面前,慢慢变成一个穿著黑衣的孩童。高高鼓起的双眼,比常人大出许多的阔嘴,还有颊上星星点点的斑点,实在称不上漂亮。他怯怯地望著傅长亭,埋下头,迅速躲向韩觇的身边。手指拘谨地绞在一起,表情紧张而不安。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只胆小畏怯的小妖精却有勇气挡在夥伴面前,独自面对凶残的天敌。
「好孩子。」韩觇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手指仿佛插入水中一般笔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带起缕缕白烟。青烟散去,箫依然是箫,「啪──」一声,摔落在地。
韩觇弯下眼,笑容苦涩:「凡人有三魂六魄。肉体虽逝,但魂魄不散。故而七七四十九天内,仍可驻留人间陪伴亲人。妖是没有的,死即是死,灰飞烟灭,不复再生。」
看他弯腰将竹箫拾起,傅长亭发现,他的右手是缺了一指的,无名指处空空荡荡,好似被人齐根斩去。难怪他的箫声时断时续,曲不成调。
夜风将霖湖边的绿柳温柔拂过,长长的柳枝缀满新叶,婀娜如舞姬,在夜空下舒展摇曳。
「你怎麽知道这些?」目光炯炯,不为妖孽的义举动容,不被鬼魅的煽情迷惑,傅长亭出声质问。
「这城中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韩觇迅捷答道,脸上泛起一丝嘲讽,他眸光深沈,「就如我知道,琅琊王与道长为何会来曲江城一样。」
傅长亭周身一紧。无视他眼中的寒意,笑容奸猾的鬼魅慢悠悠举起酒壶,把空杯斟满:「也如同那晚,西城门下,我知道你就在树下一样。」
水红色的唇得意地翘起,弯弯的弧度与天上的月牙无异。韩觇冲傅长亭眨了眨眼,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味:「因为我看见了。那天一早,在下就在城门下恭候大驾。」
看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士黑著脸被友人一步三回头地硬拽过来;看见你左顾右盼最後一步一挪站到树下;看见你施法隐身前还不忘小心翼翼四下张望一番;看见无人留意时,你冰冻住的唇边春风化雨般挂起一点点无法察觉的笑。原来,这木头道士不是木头一根。
「你!」傅长亭气急,端正俨然的面孔瞬间涨成紫红,「妖孽!」
韩觇气定神闲喝著酒,煞有介事地摇头。金云子当真不会教徒弟。做事一板一眼便罢,说话也是笨拙,翻来覆去不是妖孽就是孽障,听得叫人耳朵起茧子。好端端的真君托世,却叫他整天关在山上,都关傻了。
「可恶!」那头气得就要去拔背後的长剑,手掌一翻,雷火跃动。
韩觇慌忙暗自戒备,几次三番与他动手,著实伤得不轻。意料中的雷电交加却迟迟未现。道者阴著脸,胸膛起伏,眼眸中冰雪飘飞,紧紧握著剑柄却终究未将长剑拔出。什麽都没说,他只深深地望了韩觇一眼,扭过头,默默拂袖而去。
这人……韩觇讶异,僵在原地呆呆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终南一派自上而下推崇备至的得意门徒,背影挺直仿佛山前的青松,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被月光拖出一道凌厉又不失庄重的剪影。
「傅、长、亭……」现下他是传闻中紫阳真君转世,降妖邪,济苍生的道者。未来,他会成终南一派甚至天下道家一脉的掌教,辅佐君王庇佑黎民的国师。这一生,傅长亭三字注定和魑魅魍魉相连。
一字一字将这个名字念在口中反复咀嚼,韩觇昂首将杯中残酒饮尽。酒如愁肠,品出无限滋味。

走出几步,忍不住再回头,傅长亭停下脚步,转身遥望。石亭里出言不逊的鬼喝罢酒,正俯身将脚边的事物拾起。几张拙劣的画,几根长短不一的竹片,半个未完成的风筝,一套用泥土捏成的杯盘碗碟……都是小孩子的玩物。不日之前,傅长亭曾在客栈内院见过。
他动作缓慢而轻柔,一件一件握在手中细细抚过,方才抛入湖里。潮起潮落,顷刻间,湖水就将一切吞噬覆盖。傅长亭的视线穿过垂柳,凝在了韩觇脸上。
鬼,可以是凶残无情的,也可以是幽怨哀婉的,亦能是妖媚恶俗的,千变万化,众生有千般念,鬼众便有万般化。可唯独有一样不该,鬼不该是悲天悯人的。那样悲悯怜爱的表情不该是鬼,傅长亭只在一处见过,那年早课,偶尔抬头,香烟缭绕间,三清殿上的天尊便是如此面容。

距离霖湖不远,是一片蛛网般交错纵横的小巷。巷子曲折,有的仅走出几步就到了尽头,有的摸著墙根迂回往前,无穷无尽,山穷水尽之时总有柳暗花明。
小到没有名字的巷陌尽头有一家不起眼的旧货铺。铺面仅有一扇门板那麽大,店招被门前屋後密密麻麻的酒帘遮住了,店内终年只见得一寸光照。这家铺子的主人看来对生意并不尽心,黑洞洞的店铺里横七竖八堆满各色杂物,也不清到底有些什麽名堂,黑泱泱的物件自老旧的木柜顶上一直倾泻到了地上,叫想要进店的客人们连个落脚之处都找不见。
此时恰是正午,豔阳当空,暑气四散。小店安安静静地缩在旁人家的阴影里,无声无息,从里至外透著一股冷清。傅长亭顶著头顶的炎炎夏日在对街站了半天,始终未见店中有过一位客人。
倒是店里的夥计十分勤快,一手抹布,一手鸡毛掸子,从清早开张起就一刻不停地在杂乱无序的货品间来回穿梭,擦擦这个,掸掸那个,忙活了大半天,还兢兢业业地抱著一套镀金的波斯酒气卖力哈气。那是一个十分瘦削的中年人,个子高高,瘦得一身土黄长衫挂在身上好似大麻袋一样。最打眼的还是那两颗豁在唇外的大门牙,是金的,与光洁!亮的酒杯交相辉映。火眼金睛的道者一眼看穿了他的本形,这是一只兔子精。傅长亭记得,韩觇叫他杏仁。
「又让我一个人干活……哼哼……尽知道欺负我。告诉你们,被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一边干活,一边不满地哼哼唧唧唠叨,杏仁看了看手中已然纤尘不染的酒壶,手指头贴著微凉的壶身小心摸了摸,再哈一口气,用布头擦擦。年代古旧的器具新得好似刚从金匠手里刻完最後一道花纹。杏仁很满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酒壶都能当镜子使了,照出兔子的大金牙,照出背後摇摇欲坠的大木柜,照出门边腰悬收妖囊的冷脸道士。
「妈呀──」一声尖叫,一个颤抖,酒壶往地上跌,装上一只翡翠玉碟,碟子竖起小半个身,碰上边上歪斜的铜瓶。
「叮当!!啷!铿锵!」鸡飞狗跳。
「吵什麽?没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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