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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天下春秋-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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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品,但刀即是刀,阁下如果只是拿来观赏,以致铁锈斑斑,再好的刀也不是刀了,要来何用?”

盘丁默然良久,点头道:“此言亦有些道理。”伍封道:“天下之贵莫过于人命,金梦花确能解毒,是以在下才会千里奔来,纵然知道在下偷花会得罪于贵族人,但救人要紧,遂擅自取之,全因为金梦花虽为异宝,却使终不如人命之贵。阁下气度不凡,莫非如同愚夫蠢妇一般,将身外之物看得比人命还珍贵?”

盘丁脸色变了变,向伍封拱身一揖,道:“多谢指教!”当下叫上几个族人道:“汝等将今晨被蛇咬的小子抬来,摘花救其一命。”众族人愕然,这几个族人一时还不敢动,盘丁叹道:“此花本当救人,吾等却珍而贵之,不敢使用,此花还有何用?”族人飞跑下去。

伍封见盘丁知错即改,心下甚是佩服,施礼道:“族长果然与众不同,明白事理。”盘丁还礼道:“不敢,不敢。”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族人抬了一个年轻人上来,只见这人双目紧闭,满面黑气,右腿粗肿如柱,不断渗着腥臭的黑血,眼见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性命就在旦夕之间。盘丁毫不迟疑,伸手摘下一朵金梦花,在手中揉碎,塞入这人口中,然后拔出腰间长刀,挥刀而下,在这人腿上腐烂处剖了一刀。

伍封见他刀法娴熟,一挥之间,便将这人腿上腐肉尽数割了去,一看便知道是个用刀的高手。

只是片刻之后,这人睁开了眼睛,腿上流出的血由黑变红,周围人不禁欢呼了一声。盘丁本来表情肃然,此刻也露出笑容来,缓缓插刀入鞘,道:“抬他回去,好生将养。”

盘丁对伍封道:“阁下远来是客,请到鄙族一坐。”伍封本是个豪爽之人,见他十分爽快,点头道:“正好。”随着众人往村寨而去,没多时到了寨中,只见寨中有一处颇大的石台,石台上悬着一面赤色大旗,旗上是一个铁色人面,形容十分狰狞,伍封心道:“这旗儿倒也古怪。”盘丁请伍封上了台,带了几个族中的尊长之辈陪坐。台中间生了一堆火,族人牵了头鹿来杀了,放在火上烧烤,两个族人想是高野族中的庖人,不住地往鹿身上涂抹诸般调味,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盘丁叫了个族人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人点头去了。

伍封见他们这烤肉习俗有点像肃慎人,寻思盘丁这一族虽是夷州古族,但说话行事、服饰器械与中土大同小异,只是古朴得多,如果不是与中土同源,便是发展相近。

烤肉之时,盘丁不住地与伍封说话,伍封渐渐习惯了他近乎远古的语言,忍不住问道:“贵族是夷州古族,为何说话行事与中土颇有相同之处?”盘丁笑道:“实则鄙族亦来自中土,远祖数千年前来时,夷州并无人迹。”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贵族中人都是血脉相关了。”盘丁道:“正是。远祖到夷州来时,中土也无许多国,连大周也没有。据祖辈说起,鄙族在中土已经很古老了,可推至黄帝之时。其时黄帝在西,东有共工氏,而共工之东便是老儿的祖先蚩尤部落了。”伍封吃了一惊,道:“原来贵族祖上是与黄帝大战的蚩尤!”

盘丁指着那人面大族道:“正是。这便是蚩尤的大族,当年共工氏擅围河岸,逼土为墙,将水患迫至下游。鄙祖蚩尤是九夷之族首领,率众击败共工氏,西进与黄帝交战,请风伯太皞、雨师少皞两族相助,黄帝九战皆败。黄帝后使擅奇术的玄女族偷袭,自己领族众越雾而至,在冀州之野一战,鄙祖蚩尤等部猝不及防,鄙祖、风伯、雨师大败而亡,蚩尤余众八十一支尽被掳杀,唯有数十人逃到共工部落一带。此后黄帝再伐共工,共工败北,鄙族被并入黄帝之族。本来,蚩尤余部在黄帝部落中逐渐繁衍,渐成一体。可后来尧、舜、禹先后征伐三苗,以吾族人擅战,用为前锋,三苗之族被灭,鄙族见族人伤亡十之八九,恐再有类似的情形,遂远遁东南,到了现今的吴越之北的海边、你们称为东夷的地方。约在大禹之际,先祖在海上遇到风浪,飘流到这夷州,其时夷州并无人迹,先祖见此处甚好,从此安居于海外,至今已经数千年了。鄙族遗于中土之族众已经融入了炎黄之族,再不可分矣,唯这夷州还有一支。”

伍封皱眉道:“听族长这么说,蚩尤败后,贵族人其实已经与中土相融了,说不好血脉并非蚩尤嫡传。”盘丁点头道:“这是自然,由黄帝到尧、舜、禹数千年之间,鄙族已经与炎黄之族融为一体,只是吾祖到了夷州,为示区别,才尊蚩尤之远祖。虽然血缘混杂,但蚩尤的确是远祖无疑。”伍封寻思这数千上万年的,婚姻相连,血脉混杂,谁说得清蚩尤还是不是其祖先。盘丁见他有些疑惑,笑道:“便知阁下难信,但鄙族有蚩尤留传至今的金犀之甲为证。”

伍封大感兴趣,道:“据说昔日蚩尤善制兵器,逼得黄帝九战皆败,中原人至今视蚩尤为战神,蚩尤的战神之甲想来是件宝物。只是当时并无铁器,那金犀之甲是否比在下这铁甲坚韧?”盘丁笑道:“那是自然的,吾幼时见过此甲,乃用异兽之革造就,无论以刀斧如何劈砍,连些许印痕也不能留下,质地极轻,又能避水,阁下这铁甲甚奇,终不及其万一。”伍封见他只是口上说,也不见拿出来,心道:“你祖上传下的东西,自然是视若珍宝,处处皆好了。”

盘丁叹道:“难得遇到贵客,本当拿此甲给阁下一睹,只可惜三十多年前吾父病重之际,古越族偷袭吾寨,吾父恐异宝有失,以大盒盛着扔入山上潭中。此潭极深,无人能取回。鄙族与古越族之仇,由此而生。”伍封愕然道:“原来古越族曾偷袭贵族。”盘丁哼了一声,道:“阁下定是先见过夷余了,这人还好,其兄却十分霸道,当年与鄙族连番大战,全因其兄想将吾族逐杀。这人作恶多端,天不予寿,一日海上狂风大作,其兄与其族中诸多壮丁死于风难,古越族因此而弱,若非见夷余谦厚,鄙族早就杀下山去,以报当年之仇了。”

伍封心道:“原来你们两族人数虽少,却也是曾经争斗不休。看来这大凡有人之处,便有争斗,天下皆然。”问道:“既然有外敌来袭,令尊何不披甲一战,反要弃诸潭水,莫非也是如那金梦花一般,舍不得使用?”盘丁苦笑道:“这倒不是。先祖蚩尤身材高大,那犀甲是依先祖衣材而制。却不知道为何,到了后来,鄙族却身材越来越矮小,那犀甲也穿不上了,族中这几个高大的却不是鄙族的人,而是这山中野人之后。这犀甲韧性无比,极难以金铁之器剪裁,是以也无法改得小些,也不知道先祖当年是如何制成。”伍封暗暗称奇:“蚩尤善制兵器,人称战神,想是另有其法。”沉吟了一阵,道:“在下擅取贵族异花,心中总有些惭愧。既然贵族之宝甲在潭中,在下颇知些水性,下水为贵族取来宝甲,是否可抵得擅摘异花之过?”

盘丁愕然道:“原来阁下善水。不过这潭水极深,据说有数百丈,潭底直通大海,鄙族多番派人下水,不能见底。阁下水性再高,只怕潜不下这么深去。”伍封笑道:“这却不是在下信口胡吹,不拟多深,只要那宝甲仍在潭中,在下便有把握取回。反正这烤肉未熟,还有暇时,在下便去试试。”

盘丁知道他因摘了一朵金梦花,心中有些惭愧之意,一心要立个功劳,良心方安。既然猜知伍封的心思,只好点头道:“阁下盛情,吾也不好阻拦。无论阁下能否取到宝甲,也抵得过擅摘异花之过了。”

伍封站起身,与盘丁等人到了潭边,只见这潭水碧蓝,与天同色,晶莹如一块整玉,只不知潭有多深。伍封解下铁甲,怕潭中有异物,执剑入水,径往潭底沉下去。借胸前夜明珠的光芒,睁大眼睛,四下看着。其实这潭也就数十丈深,绝不是如盘丁所说深有数百丈。伍封站在潭底,四方缓缓走动,寻找宝甲。

这潭底与海底其实大至相同,都有着五颜六色的草石鱼虾,只不过海中是咸水,鱼稍大些,这潭底的鱼却小些,也没有珊瑚之类的东西。伍封在潭中间找了许久,未见到甚么盛放宝甲的大盒。寻思这潭甚大,当初高野族人将甲扔入潭中,必定是站在潭边扔下去,膂力再强,也不至于能扔到潭心这么远,何况他们必定想着日后再取出来,是以这甲定然在离岸不远处。

这么想着,连忙往潭边来,沿潭边走动看着,过了好一会,猛见前面有一件物什,上面生满青苔绿草,异鱼在旁边盘旋,似乎有棱有角,是个方形之物。伍封心下大喜,连忙过去,拔开水草,果然是个牛皮大盒,上面穿了几个大洞,伸手往洞中一摸,猛地一条长蛇由盒中窜了出来,让伍封吃了一惊。幸好他吐纳有成,不怕蛇虫,蛇虫反而怕他,他的手一伸入,那蛇惊得逃了,若换了常人,早就被蛇咬了。

伍封暗骂自己喜悦之下,太过大意,只是触摸之下,探得盒内确有一物,既软且韧,倒不象什么坚硬之物,寻思:“这么软的东西竟会是衣甲?”不敢再摸,伸手提起来,向水上浮去。

等他由水中出来,只见岸边站了一大堆人,还有不少人浑身水湿湿的。盘丁见他由水中出来,脸上露出宽慰之色,道:“阁下当真了得,竟能潜在水中大半个时辰,吾还以为阁下出了事,派人下水去找哩。”伍封将牛皮盒交给盘丁,顺手插剑入鞘,问道:“族长,这盒中是否就是宝甲?若不是,在下再下水去找。”

盘丁拂开水草,细看了几眼,又惊又喜,道:“此盒好像是了。”连忙解开这盒,由盒中取出一件黑黝黝颇似金属的物什来,大声道:“这正是蚩尤的犀甲!”

伍封细看此物,看起来像是黑铁,其实是软绵绵一整张兽皮,由颈项处开口,上面的犀头犀骨仍留着,内中掏空,形如头盔,肩下尺余长的兽皮如同衣袖,可供手臂穿出。伍封在扶桑常见类似的衣着,看上去形如野人。按理说,这种整张兽皮掏制而成的衣甲应该是粗陋不堪才是,可这件犀甲的剪裁甚佳,肩头阔而厚实,腰间甚细,领口、袖口、甲摆、犀头边上都镶着赤红的硬玉,尤其是那犀头内胎黄金,制成一个头盔模样,前额上有一根极其坚硬的尺长犀角,微微上弯指着天,再加上整张黑色的兽皮上隐隐有暗红色的金属光彩流溢,如同黑金,显得冷峻而又有杀气。并不像盔甲,反而似一件华服。

盘丁喜道:“真是天可怜见,总算找回了这件祖传宝物。”旋又叹了口气,道:“这物虽好,可惜吾等用不上。”命人收好宝甲,想让人拿干衣给伍封换,却见伍封身上蒸气腾腾,衣服已经自行焙干了,暗暗称奇,邀伍封再上石台。伍封也不再穿铁甲,让人拿着放在一边。此时烤肉香气浓郁,正好烤得熟了。

盘丁却不急于吃肉,让人再抹调味,用小火慢烤。伍封闻得满鼻浓香,不免食指大动。过了一会儿,几个人匆匆过来,盘丁喜道:“酒来了,正好吃肉。”伍封顺眼看时,却见是几个高野族人般着大酒瓮上来,跟在一旁的竟有商壶和小常二人。

伍封愕然道:“老商,你怎会来?”商壶笑道:“姑丈,盘丁族长派人往族中借酒,老商和小常担心姑丈,一路跟来了。”盘丁笑道:“原来这二位是阁下贵亲,一同坐下饮酒最好。”伍封心道:“怪不得你拖拖拉拉,原来是到山下借酒去了。”问道:“怎么,贵族中的酒用完了么?”盘丁惭愧道:“不瞒阁下说,鄙族之人不会造酒,每要饮酒,只好向古越族去借,秋后再用粮交还。”

那借酒的族人在盘丁耳边说了许久才下去,盘丁扭头对伍封道:“原来阁下是龙伯,天子和齐侯、楚王之婿,这真是贵人了。”伍封怔了怔,心道:“原来阁下是派人去了解我的底细,只怕这借酒只是个幌子吧!”

盘丁道:“酒肉正好,龙伯和各位请用。”伍封学着他的样子,取出短匕割肉而食。小常只是略吃了些便饱,那商壶却是个粗鲁人,大块肉、大口酒,呼嗤连声,小常在一旁皱眉摇头,道:“老商,你就不能斯文些么?”商壶口里含着肉,咕咙道:“仙女,怎么个斯文法?”小常道:“譬如说闭口细嚼,不要啧啧有声。”伍封笑道:“老商生性爽直,自小四下闯荡,怎似小常你在宫中见惯了人装腔作势?”小常笑道:“想是因为龙伯总是偏袒他,这人才会如此大大咧咧。”

商壶笑道:“斯文其实我也会。”果然闭着口,不再咂咂连声,只是他口虽闭着,口内却仍在狂嚼,眼珠子瞪着,鼻孔喷着粗气,形容甚是滑稽。伍封和盘丁忍不住大笑,小常笑弯了腰,乐道:“算了,我怕了你,不还是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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