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妖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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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没好就安分些。」
其实焱莫是不应该如此没用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他刚受了重伤，所以身上仅剩下五成不到的妖力，自然是敌不过发疯的槐树妖。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槐树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他。而且倪裳存了一些私心为他治了颇长的时间。否则，也不会赶到的如此晚。
倪裳後悔之极。他真的没有想到槐树妖如此厉害，竟然将王重创成这副只剩下一丝妖息的惨状。
「澜……怎麽样？」
乾脆地吞下白丸，药性以极快的速度发挥效力，觉得身体轻松许多的追无夕立刻挣扎著爬近，紧张地看著澜沾满鲜血的苍白脸庞。
因为澜一直都将脸靠在追无夕的肩膀上，身体与他紧拥，所以追无夕并不知道澜已经伤到了如此重的地步。
直到最後妖毒噬骨，澜都紧紧地拥抱著追无夕，不令他看见自己七窍流血脸色灰白的凄惨样子。
为什麽会如此地深爱一个人？
追无夕说不清，澜也说不清。也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解答。
只是心动了，只要看著对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
甚至能为之生，为之死。
「还有一口气。」
倪裳叹息，将掌心发出的白光靠近澜内部已经四分五裂的身体。
现在他只能尽力，而後一切听天命。
妖本与凡人不同，寿命长力量强大。看似占尽一切优势，然而当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创时，却远比凡人要难恢复。
地府的生死簿可以定百妖的生死，唯独没有各族妖王的生死时限。妖王的命，只能由天定。澜纵然贵为狐妖族之王，也不能例外。
「你快救他！我求求你！快救救澜！……」
风华绝代的狐妖族之王安静地躺在地上，就如睡著了一般。身上的浅色长袍变成阴暗的深红，散发著阵阵浓重的血腥味。但是他沾染鲜血的面容，却带著一丝未来得及绽放的安心笑意。
「我没有办法。」
肩膀垂下，倪裳无力的摇头。
他救不了王，证据就是他刚才已经用治愈之术接合了所有断裂的筋骨，又将所有被撕裂的肌肉恢复原状，王却依旧没有苏醒。
「怎麽、怎麽会这样？！澜！你醒醒！」
将澜半抱到膝盖上，触手一片冰冷，追无夕心头猛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头脑一片空白。
「澜，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
不敢摇动澜，追无夕只能抚摸著澜的脸，一迭声的轻唤。
然而，澜连动都不动，身体就跟尸体一样冷。他身下的血滩不再扩张了，银色的美丽发丝沾满了鲜红的血，有一种妖豔的美，一点一点刺痛著追无夕的眼。
追无夕用自己的袖子轻轻的一缕一缕擦拭，却怎麽样也擦不乾净。总有淡淡的血色留在上面，依旧固执地刺痛他的眼睛。
热度从眼底慢慢上涌，追无夕一点一点地抚摸著澜的脸，反覆地确认著。
最後，他终於慢慢低下头，嘴唇贴上澜冰冷的唇。
他尝到了血的腥味以及泪水的咸涩。
一滴又一滴的泪，如珍珠，带著月色的温润从追无夕的脸上滴落，水痕残酷地切割了他的面容，令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爱你……」
现在才坦率地诉说爱语会不会太晚？为什麽要等到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又来夺去这份幸福？未免太过短暂，也太过残酷了……
「……我爱你……我是真的很爱你……」
焱莫想要说什麽，但是被倪裳阻止了。
最後的最後，王也是想死在追无夕怀中的吧。否则刚刚分开他们的时候，就不会那麽费力。
但是，天命如此，万事休矣。
追无夕低著头，一滴滴眼泪滴落在澜的左胸前。
一片青色的光在泪水滴进他的衣襟之後，倏地亮起，就像一个神迹。
追无夕的动作顿住了，他绝望的心中升出微小的希望的火苗。
也许……
也许……
也许，澜没有死……
他这样奢望。并且愿用一切交换令其成真。
那片淡淡的青色光芒在夜色浓重的此时是那麽的显眼，几乎令追无夕的眼睛承受不了。但即使是眼睛刺痛，追无夕的目光也没有移开半分。
一旁的两只狐妖则瞪大了眼，倪裳由此想起了什麽，紧缩的心脏突然放松下来。
「若是莫语蛇的半颗心脏，那麽便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违背天命了吧……」
而启动这逆天之力的引子，应该就是追无夕所流下的深情之泪。
追无夕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麽，他只是眼都不眨地盯著那片光，哪怕自己的眼前已经出现了白色的幻觉光点，也依旧固执地看著。
淡淡的光慢慢微弱下去，追无夕的希望也再度转化为绝望。
他的眼内一片黯然，空洞无光。
就在那青光变得极微弱，马上就要熄灭的时候，却猛然变强，眨眼间直冲上云霄！
在令人睁不开眼的青色强光中，澜的身体缓缓地飘了起来，像一片羽毛，将要去往任何人都无法抵达之处。
追无夕立刻紧张地伸出手，不顾自己几乎被灼瞎的双眼。
然而，那片青色的光并没有排斥，它柔和地接纳了他的手，甚至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醒来……快醒来……
澜……澜……澜……
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呼唤著他的名字，但是澜却想不起这个声音是属於谁的。更荒唐的是，在他隐约的印象里，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澜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却无法如愿。
有人在等你……快醒来……
那个飘渺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还在说，澜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在等我？是谁？
他在你的心里……你记得他……一定记得他……
那个声音竟然回答澜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的……心里？
澜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他的样子他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还有他的名字……
你记得的……你一定记得的……
我记得？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名字是……是……
突然，一股非常温柔的热度覆到了他的手上，澜瞬间福至心灵。
追无夕──！
在脑中清晰浮现出追无夕脸庞的刹那，眼前一片光明。任何不舒服的感觉都在一瞬间消失，澜看见了追无夕泪光闪动的眼。
追无夕紧握著澜的手，眼见刺目的光芒突然消失，澜终於睁开了眼睛。那双璀璨的银眸中，慢慢地流淌出纯粹欣喜的笑意。
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将追无夕紧紧拥进怀里。对方身体的温度与触感，让他有一种真实的拥有和安心感。
终於……得到他了……
心神一松，澜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追无夕转头便见澜昏迷的侧脸，惊骇非常。然而怀中的身体却是温暖的，心脏也是跳动著的。追无夕这才略感安心。
「让我看看。」
倪裳选择在此时介入，认真仔细地为澜检查。追无夕紧张地看著他，生怕他再度吐出不好的言语。
「王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闻言，追无夕长出一口气，才顿悟自己刚才竟然是屏住呼吸的。
没想到莫语蛇的半心竟然还有起死回生之奇效，只是需要用至情至爱之泪为引，方能将这力量发挥出来。前世的王没能获救的原因，大概是青松真正深爱著的并不是他吧。
忆及前世的王，倪裳的心情既悲痛又复杂。如果现在的王能够得到幸福，遗憾似乎也会因此减少许多。
倪裳的腰身突然一紧，却是焱莫搂紧了他。
「王会幸福的。」
彷佛感应到倪裳的心情，焱莫注视著相拥著的追无夕与澜，轻轻的说。
「是啊，王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