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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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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英武威严的父亲面对小儿娇憨也实在不能不露出满足愉悦的表情,弯腰一把揽住软嫩嫩热乎乎的小团子。
随手掐下一朵白色的牡丹花,插进他小辫子的结穗里。
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
阿玛?阿玛!你做什么去!
石青色袍子的父亲突然敛了笑容,松开他,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胤祥甩着两条小短腿追上去,跟着他,一路小跑。
可他太小,他的腿太短,阿玛的步子太长,他追不上!
他使劲得跑,拼了命得跑,还是追不上。
任他急出了两包眼泪,父亲的影子仍是在前面越来越小,越来越淡了。
他跪下,亲吻他走过的脚印、掀起的尘土,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阿玛?你去哪?你不要胤祥了?
周围的花也不见了,牡丹,芍药,竞放的百花,都不见了。
蓝天不见了,树木不见了,鸟鸣虫唱也不见了。
周围只有灰呼呼、黑漆漆一团。
和弄得看不清人的烟雾缭绕。
你们去哪了?他们都不要胤祥了?
转过身,只有四哥模糊的影子,仍然拖着他的手,悲伤地看着他。
那么重,那么浓的悲伤。
喀拉。
手中最后一只牡丹花,白色的牡丹花,终于夭折,化作尘埃,落入泥土,没于黑暗。
·
“哥……”
胤祥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缩成一团,面上显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他浑身上下每一条纹理都绷得笔直,在厚实的棉被中颤抖有如风中的落叶。
如同一种割裂,一种分娩,一种送葬前的哀悼。
却是往日欢笑的割裂,今日诀别的分娩,明日希望的哀悼。
胤禛觉得自己的胸腔正在用力的缩成一团,经历几乎让人呕出五脏六腑的尖锐痛楚。
人只能经历自己所体会的痛苦,再如何心疼,也无法以身相代。
无论他怎样设想,怎样设身处地,他都无法真正感受祥弟此刻的绝望悲伤。
这种清楚的认知,更百倍加深了他的痛楚。
可他不能放手。
他不能让他的弟弟独自一人面对无边的绝望。
胤禛将用体温暖过的手穿过他的脖颈紧紧揽住他单薄的肩膀,一手轻轻揉搓他攒聚的眉心。
拧紧的眉头渐渐松开。
胤禛俯□,将他整个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打,一如垂髫之年。
亲吻他的头发。
这是两个成年男子之间罕见的亲密,尽管是兄弟之间,也委实太过细腻。
在胤祥十三岁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的亲密举动。
而上一次,是因为妃母的去世,胤祥失恃。
今天,不是失祜,更甚失祜。
细密的吻落在已经略显干枯斑驳带着药味的发丝上。
带着温热到令人难过的关切与慰藉。
“祥弟,别怕……”
“别怕,哥在这儿,哥在这儿……”
在久违的温暖的怀抱中,颤抖终于渐渐平息,呼吸渐次绵长。
·
“四哥,我又梦见你了。”
“四哥,真的是你?”
“四哥……你怎么来了?”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仍然伴随着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停滞的熏烟和药香。
他说他又梦见了他,胤禛却不敢去想,那梦里,那狰狞的可怕的梦里,还有谁,还有什么。
当血脉恩亲一朝反目,昔日种种言笑晏晏都瞬间化作剔骨的刀,扎进人心。
一分温馨回忆,就是一分凌迟之苦。
可暖意融融的昨日之日,却像是带着蜜糖的砒霜,无法阻挠,无比诱人。
即使明知那甜美背后就是致命的苦涩,却因此刻的孤独冰冷,忍不住去亲近那伤人的烈焰。
胤祥一下一下眨着眼,悠悠诉说,由痛苦而安然,由淡漠而焦虑。
对胤禛真正出现的焦虑。
四哥不该来,不该一次又一次地踏进他这不是幽禁近似幽禁的狭小府邸。
他太清楚,此刻的十三阿哥,是一
个人见人怕、谁占谁倒霉的祸患,而一个头脑清醒的皇子亲王此刻该做的绝不是关心而乱,而是明智地脱身自保,离他远远的,远的不至于被他牵连、被他带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都愿意有福同享,却从不想“有难同当”。
他虽身在六道轮回、无间地狱,却不想他的兄长,他尊贵无匹、国之栋梁的兄长同受罹难。即便他遭受怎样的苦楚,看着兄长安然无恙,得展宏图,也是好的。为此,白刃加身,虽死不悔。
胤禛揽着他肩头扶他略微坐起来些,倚在靠枕上。因躺的久了体位变动有些晕眩的胤祥一把抓住兄长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呼吸,面色平静下来,却仍是浑身无力,像陷入棉花中一般。。
胤禛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热。
“你说你……”胤禛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眼看着胤祥的身体一天天羸弱下去,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却如此缠绵病榻,怎由得他不心疼。可他张了张嘴,忍不住泻出半句之后,还是忍住了。将他自得到消息到入得此门一路上被火急火燎烤出来的无数的念叨责备叮嘱尽数吞了回去。
他舍不得。
无论他又是怎样不注意身体怎样胡思乱想这么自己也这么他这个兄长,现在,他都舍不得。
这个苍白瘦削、在梦魇中叫着四哥的孩子,平静冲淡的语气下,正经历着他无法想象的绝望痛楚,他实在不忍再说他了。
“四哥……”
“没事的。”他兄弟二人一处长大,心意相通,胤祥才起了头,胤禛便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总是至亲的父子兄弟,你看胤禩都那样了,也没见胤禟怎么避讳。汗阿玛心思多变,谁也料不准他的想法,若真为这点子事儿避忌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下一个胤眩韫巳寺资肿阒椋耷槲抟迥亍!�
胤祥昏昏沉沉咳了两声,许久,才勉强笑道,“四哥总是有理,谁也辩不过你。”
胤禛垂目看了他良久,终于握着他的手,叹气般说了一句,“……你呀。”
胤祥闻言突然抬头望着兄长,那一双眼眸明亮依旧,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悲凉,就在胤禛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突然失笑,“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粉骷髅本是一物,四哥着相了吗?”
胤禛敛眉瞥他一眼,竟显出几分宝相庄严,手掌交握,用指腹摩挲他冰凉的手背,半低着头,用难以言喻的语调悠悠道:“小时你做算学,我在旁边抄条幅,你问我怎么总写那两句,我说喜欢,也叫你记住,如今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是我这辈子记住的第一首词,”胤祥唇角一点一点慢慢勾了起来,枯槁的病容逐渐明亮,隐约焕发出另一种全新的光彩,竟像在这一刹那脱离了时空,回溯到人生最天真无邪的年华,他拉长了调子轻轻吟诵,底气不足,却仍充斥着令人心动的清朗悠长,“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胤禛听着韵律在耳边飘荡,侧着脸凝视窗口投射出的斑斓阴影,像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可惜了,东坡居士禅宗之友,胤祥却生来就是道士。”
这是往日他们相互打趣的话,此刻听着,便有些说不出的执拗。
胤禛心里一紧,又回头看他,目光闪了闪,“那老聃还说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呢。”
胤祥瞬间一怔。
像一张单薄的剪影。
他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半弯下腰,伸出手抓住兄长的臂膀,将额头抵了上去。他那么用力,又那么疲惫,手指,甚至指甲都掐进了胤禛的筋肉,胤禛却面不改色,连眉毛都没有一丝的颤动。因为胤祥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艰难,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的手臂因太过用力而颤抖,那是早年可以拉十力弓的手臂。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架缺了润滑即将散架的机器,胤禛觉得自己几乎能听到他每一寸肌理运转带来的嘎吱作响。
胤祥将脸深深埋进兄长肩窝里,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徒劳地掩盖住所有的突如其来的失措不堪。
他就这样用力握着,直到胤禛手臂已经麻木,终于让沙哑的近乎破碎的声音,暴露出埋藏在执拗和淡然背后的艰难,“哥,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我以为我可以的,”胤祥的声音像是从破了洞的风口挤压出来的,跟他身体颤的一样厉害,“我以为不去想,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以为假装告诉自己不在乎,就真的能宠辱不惊。”
胤禛一下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以一种类似保护的姿态将他虚圈在自己怀里,试图平复他无边的疼痛,又对他此刻主动流露出的痛楚感到隐隐的安心。此间奇妙的心态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前天,我见了汗阿玛。”
胤禛蓦然心惊。如今皇父与胤祥的父子相会,再也不会是当年父慈子孝的动人画面,而事实证明,自康熙四十七年一来,皇父每一次想起胤祥,都是另一次更深更可怕的伤害的标志。
胤祥强迫自己回忆起这一次的会面,以及随之而来刻骨的决绝。
“他什么也没说。”
是的,他什么也没说,没有气急败坏的咒骂,没有指桑骂槐的嘲讽,没有尖酸刻薄的奚落,没有简单直白的断言,他甚至都没有看他第二眼。可在那个瞬间从他身上略过的眼神中,胤祥看到一种漫不经心,一种漠视,一种隐隐约约浮现在眼底的讽刺,一种睥睨的胜券在握的雍容。
他熟悉那个表情,那是汗阿玛,不、皇上,面对令他不屑的敌人的表情,面对要打压直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的表情。
直接、平淡,没有一丝情绪,更遑论气急败坏这样激烈的感情了。
……如今的他,如今的爱新觉罗·胤祥,已经是康熙大帝的敌人了吗?
他们本是父子呀!
胤祥无比痛苦地将额头抵在兄长的肩窝里,汲取仅剩的一丝暖意。
“四哥,我真的做不到,我也会怕,我也会痛,我也有心……我真的没有那么强。”胤祥痛的声音都无法平直下去了,他紧紧抓着胤禛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打小儿皇父就疼我,他喜欢我,到哪都带着我,给我讲解典故,考问我施政方略,看我写字,看我舞剑,让我祭泰山……我记得有一次他问我天下河道我答对了他甚至高兴地抱了我!他疼了我二十年,可一朝变色,竟宛若仇雠!”
“他是真的那我当敌人……”
“……再也,回不去了。”
喀拉。
鼓膜轻响。
仿佛最后一枝白色牡丹折损的声音。
胤禛闻言痛的呼吸一滞,胸膛被人撕裂一般生疼,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弟弟紧紧裹进怀里,双臂交错抱紧他瘦的硌人的骨头,用力之大简直像是要将人生生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弟弟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与他们这些早已有了各自私心的年长皇子不同,胤祥心中是幼子对于君父全然的、纯粹的膜拜和敬畏,在他心中能开十五力弓、掌一国之政的父亲,不仅是要全身心依赖顺从的君王,更是宛若神祇一般的存在。他看着五岁的胤祥俯身亲吻父亲脚下的尘埃,看着十岁的胤祥偷偷罩着灯火模仿父亲的字体,看着十五岁的胤祥学着父亲的神态举止开弓拔刀,看着二十岁的胤祥追随者父亲的脚步,准备走遍大清国每一块土地,安抚那里的人民,开拓那里的山河。
而父亲,父亲也如此享受欣然于儿子的崇敬和仰慕,他太清楚皇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在君父面前的飞机心机,而少年的胤祥,如此天真,如此纯粹,成为他的开心果,解忧草,看着胤祥,才觉得他还是有儿子的,还是有儿子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不为功名利禄的敬爱、亲近他这个父亲,才觉得这天家父子,还有最后一丝温情在。
而现在,一把锋利的刀,将这一切都斩断了。
断绝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企盼和爱慕,也是一个父亲的柔情和希望。
伤口也许只能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弥合,留下惨不忍睹的狰狞痕迹,可现在,依旧鲜血淋漓,像被人生生断开的血肉,伤口两端,都是无法碰触的惨烈。
而此刻,胤禛感到,身上柔软锦缎织就的褂子上,有烫的人生疼的液体一滴滴渗入。
好似一捧带血的岩浆。
那个身躯在他怀中颤抖,像天空中划过呼号待毙的孤鹰,无力飞翔,无处停歇。
·
“四爷,主子,福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逐渐在他怀中平息放松的胤祥脸颊烧的发红,勉力挣扎着起来,被兄长扶着靠坐下去,请妻子进来。
兄弟二人都有些疑惑,不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兆佳氏是极晓事的人,若胤祥在书房,她就尽可能不来打扰,也约束府中下人不许乱走乱撞,更何况眼下雍王过府。虽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兄弟感情极好,绝非寻常可论,但到底是大伯子,又不像那拉氏和胤祥之间长嫂如母,总要注意礼法。
兆佳氏带人托了药进来,与胤禛见过礼,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才打发了人出去。
“有事?”
兆佳氏捏着袖子支吾了两声,朝胤禛福了一福,低声道谢,眼睛却瞟着胤祥,“刚才四伯着人送来的银钱,阖府上下,着实感激不尽,可这么大……妾身不敢擅作主张。”
胤祥看了一眼她手里捏着的厚厚一封,一时惊怔地看向兄长。
胤禛却反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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