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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圣天门口 (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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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就不让别人说三道四。你们可要明白,只会夸奖和赞叹的都不是好先生和好师
傅。会修正、会指点的才是善知识。我曾犯过又愚又痴的错误,太想了解别人,其
实真正的智者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地了解自己。只有了解自己,才能诚实地对待自己,
当我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界上流行的那些欺骗,就只能欺骗他们自己了。天门口
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有人想给一匹驴吃最好的草,而让它变成一匹骏马?
是不是有人因为自己脸上被茅草割破了一道口子,就想拿起刀来割掉别人的鼻子?
用伤害别人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缺点的人,是可耻的。常受欺负并不是耻辱,常使别
人害怕并不是福分。本来是驴,却要做马,人答应了也不算数,因为天地是不会答
应的。换了一个地方,虽然不能同你们在一起,却能同梅外公在一起。他和我一样,
最担心那位傅先生,如果他还记得你们,可以将这封信给他看看。梅外公嘱梅外婆
亲撰。

    读完这封信的第二天,观测室里出现了一束镶有紫色晕边的燕子红。在燕子红
中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穿旗袍?”

    雪蓝拿上纸条去粮管所问杭九枫:“一镇回来了吗?他应该回气象站报到值班。”

    杭九枫像是没有看见和听见,冲着那座新盖的厕所大声问:“里面的人快出来,
老子的尿脬快憋破了!”

    雪蓝又将纸条送给段三国看。“再过几个月,白莲河水库就会修好,天门口人
全部都会回来。”段三国回答得很委婉。“那时候你们会穿旗袍吗?”段三国又问。

    雪蓝忧伤地笑了一下。往年这个季节,雪柠她们一定会穿着旗袍,同漫山遍野
的鲜花一起装饰天门口。在饥饿中消瘦下来的雪蓝已经无法穿上旗袍了,同样是因
为饥饿,雪柠也无法将去年还在穿的旗袍再次穿出来,在消瘦之外,雪柠身上还多
了一种无法逆转的苍老。
一四0

    没有旗袍的天门口少了许多明媚。仿佛是在某一个瞬问,沿着遥远的西河左岸
出现长长的一队人。刚开始还以为那些人是被派去修筑从县城通往天门口的公路。
慢慢地看得清了,那些人极像逃荒的河南人,背的扛的拖的拉的全有。突然间有人
意识到:“修水库的人回来了!”这一声喊惊动了整个天门口,一时间,街上全是
撒开腿狂奔而去的人。又在凉亭一带急促地停下来。时间不长,被派到白莲河修水
库的人就在凉亭外露面了。没有人说任何话,大家立即形成一种默契,哪怕亲人相
见也暂不做声,让修水库的人从常天亮面前经过,由他一个个地叫出名字。常天亮
也不谦让,牵着对方的手或快或慢,有轻有重,每认出一个人,不仅会高兴地叫着
对方的名字,还会大同小异地补上一句惊叹。

    常天亮说:“家喜,你没有饿死呀!”

    大家跟着一齐喊:“家喜,你没有饿死呀!”

    常天亮说:“四驼子,我以为你累死了哩!”

    大家跟着一齐喊:“四驼子,我以为你累死了哩!”

    走在最后的人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手伸给常天亮,旁边的人忍不住齐声高喊:
“一镇也没有死!一镇还活着!”喊声未落,丝丝和线线就已经扑上来搂住了一镇。
想当初,第一批去了八百人,第二批又去了一百人,回来的一共只有七百人。其余
各家各户能将自己家的男人抢到手里,自然会又哭又笑地闹个不停。

    常天亮正想揉揉自己的眼窝,忽然被人捉住了双手。见那人一声不吭,常天亮
明白还有一个熟人。摸了几下,常天亮就觉得蹊跷,连忙将左手也用上:“你——
你是华小于?”

    随着一声大笑,华小于承认了:“果然厉害,一晃几年,常先生还能如此记忆
犹新。”

    常天亮想起前次见面的情形:“还以为你不会再来。”

    华小于说:“想来时不让来,不想来时又不得不来。”

    “听这话,该不是打成了右派分子,下来劳动改造吧?”

    “你又说对了,他们要我来天门口戴罪立功。”

    沉重的话说得不多,却很费时间。因为修水库的人回来所掀起的热潮,已经深
入到各家各户去了。刚刚还是热闹非凡的街上反倒有些冷清。到了小教堂,常天亮
带着华小于进去报到。区里的干部们都下乡去了,冷清清的只有秘书一个人在电话
机旁边守着。“兹有右派分子华小于一人,系来你处劳动改造,该右派分子有研究
民间艺术的特长,请接洽并按政策妥善安置,此致敬礼。”华小于将介绍信交出来,
秘书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县政府已事先电话通知过,只是因为侉子陈调任副县长后,
主要负责人一直没有重新配置,虽然其他人在一起商量过两次,也只是初步意见,
究竟如何安排华小于,秘书不敢擅自作主。况且上面还提前打招呼,华小于只是第
一个,紧随其后的也许还有十个、二十个右派分子要来。

    在下乡去的干部们回来之前,秘书请常天亮带着华小于先到外面随便走走,吃
晚饭时赶回来就行。

    华小于跟在常天亮后面走出小教堂,街上又热闹起来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在一起哭过了,笑过了,便开始尽一切可能张罗着做些好吃的,满街都是借鸡蛋、
腊肉、豆腐和麻油的人,说起来,鸡蛋不会超过两个,腊肉不会超过二两,豆腐不
会超过一斤,香油更少,牛眼睛大的酒盅装得满满的也到不了一钱。也有个别女人
拿着饿得最厉害时也没舍得花的一点钱,站在供销社的柜台后面,指名要那货架上
用罐头装的阿尔巴尼亚牛肉或古巴沙丁鱼。随着修水库的人在屋里洗过澡,换上干
净衣服出现在家门口,街上的热闹又一次达到顶点。离开白莲河水库工地之前,每
个修水库的人或多或少领到了几元钱。凭着这几元钱,男人们趾高气扬地走进供销
社,这个人扯几尺花布,那个人要买一块香皂,还有要雪花膏和银脂(注:银脂,
一种小盒包装的雪花膏,表面覆盖着一层银色纸箔)的,都是想着家里的女人。
“这两年,家里人都在挨饿,我们在外面,着急也是白着急,全靠她们支撑。”男
人付钱时个个理直气壮。偶尔有人劝他们钱来得不容易,还是能省则省,要防备今
冬明春再闹饥荒。男人们更是豪气冲天地表示,再苦也苦不过修水库,能够饿着肚
子,一担一担地用土堆成一百多米高的水库大坝,天下就没有更可怕的事情了。

    第一次路过紫阳阁,常天亮就问要不要去雪家屋里坐坐。华小于没有做声。返
回来又从紫阳阁门前经过,常天亮将先前问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华小于还是不做声。

    常天亮说:“当了右派分子,未必连好女人都看不得?”

    “还是不惹人家为好,免得给别人添些额外的麻烦。”

    一个月后,常天亮才从华小于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时候,华小于已经在
当地干部们的共同决定下,成了白雀园旅社的一名服务员。这是一项深受段三国影
响的决定。“县里为什么要在介绍信上,特别指出该右派分子有研究民间艺术的特
长?这叫暗示。天门口最有名的艺术是说书,说书人又是常天亮,甲乙都说了,顺
藤一摸就是瓜,还用得着再说丙丁?”卧病在床的段三国如此一说,前来讨教的干
部们立即开了窍。“作为一名直接为人民服务的乡村旅社服务员,华小于很快适应
了新的角色,过往旅客从未说过他的坏话。”这是从常天亮开始,逐级报告上去的,
右派分子华小于在天门口劳动改造一个月后的成效。第二个月结束时,他们又向上
报告:“未见此人有乱说乱动的行为,与一般群众关系甚好,对传统说书艺术的了
解非一般人所能比较,才两个月时间,偶尔替代常天亮登场献艺,听众稍不注意就
会被其乱真。”第三个月的报告上又有新的内容:“本月以来,华小于表现明显较
以往复杂,时常枯坐而沉思,其可能性有两种:第一,华小于先前来本镇时,曾经
对一位女青年表示过爱慕之情,该女青年却一直无明确意向;第二,华小于曾在说
过这样一段话,能将我们民族的正史与野史巧妙地浓缩在一起,且说且唱,亦断亦
续,有褒有扬,非董重里所身体力行、并传至常天亮的那部说书莫属。前者可以判
断为单相思或失恋,后者表明其对业务的执着与热爱。”对前两次的报告华小于表
现为不置可否。第三次,常天亮依然将要报告的内容提前说给华小于听。

    “请你告诉他们,在我心里藏着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华小于此话不只是说
说,而是心里真有大事。

    季节又有变化,夏天的风不再过分烫人。那一天,圆表妹突然病了,有事没事
就蹲在地上作呕。别人都为她高兴,嫁给董重里这么多年,总算怀上孩子了。女人
当婊子的时间一长,极少能够生孩子,这也是做这一行的女人不太愿意从良的重要
原因。大家都说圆表妹怀了孩子,弄得圆表妹也将自己看金贵了,正儿八经地请假
休息不说,还打电话到县里。董重里带着文工团正在三一八国道从县城到天门口这
一段的工地上慰问演出,没法接电话。圆表妹难得娇惯一回,当众流了一遍眼泪。
圆表妹刚刚请假,一镇也因腹泻至脱水而无法值班。雪柠就同常天亮商量,让华小
于过去帮帮忙。顶替一镇的工作对华小于来说并不难,雪蓝早晚各教一次他就会了。




    华小于在气象站帮忙的时间一共只有五天。本来有三天时间就够了,另外两天
是他争取到的。

    那天中午,一镇刚刚停止腹泻就来气象站上班,并且不太友好地对华小于说:
“你可以回去了。”

    华小于转身同雪柠说:“还有一个病号没来,让我再帮几天吧!”

    雪柠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故意问雪蓝:“你说呢?”

    一镇和华小于的明争暗斗,早让雪蓝羞极了:“让华先生多熟悉几天吧,万一
以后还要他帮忙,就不用再教了。”

    三个人都没想到,华小于主动要求多留几天是另有原因。

    过了一天,临近黄昏时,华小于突然严肃地对雪柠和一镇说:“二位能不能提
前半个小时回家,我有话要同雪蓝说。”

    “走吧,这个书呆子能够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东西!”

    雪柠同不想离开的一镇走后,雪蓝大胆地抬起头来:“我还以为你的心长到狗
身上去了,到天门口几个月了,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若是长着狼心狗肺,我早就将心里话全对你说了。”像天气最热时那样,阵
阵潮红和细细密密的汗珠一起涌上华小于的脸庞。

    久等之下仍听不见第二句话的雪蓝,脸也红了,掌心急出了许多汗,只得悄然
侧过身去作为掩饰。华小于觉得自己已经清楚地听见雪蓝的心声:你是右派分子,
我还是地主分子哩,用天门口的俗话说,这叫癞痢花有烂鼻子闻。华小于慢慢地抬
起手来,慢慢地扳过雪蓝的身子,放肆地将她慢慢地打量个够。快四个月了,两个
人每夫都能见上好几面,有时候是他偷偷地看过去,有时候是她偷偷地看过来,只
要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哪管距离或长或短、是远是近,都能听见心灵之风在呼
啸。

    华小于终于将一句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我要给你找麻烦了!”他用扶过雪
蓝肩头的双手,打开那本气象日志,“这地方,我有些看不明白。”

    华小于手指的是当天的空气湿度情况:测点为白雀园的湿度是百分之八十三,
测点为小东山的湿度是百分之八十二,而用括号标记出来的观测室室内的湿度,却
骤然变成百分之三十五。华小于将气象日志一页页地打开,无论哪一天,都要额外
将观测室室内的湿度记上一笔,室外的湿度变化幅度很大,观测室室内的湿度只有
细微的不同。雪蓝完全没有想到,事关两个人的情话还没开头,便又回到纷繁的世
事之中。

    “你留我下来就是要问这个?”好半天雪蓝才说。华小于点着头勉强挤出一丝
笑意。看得出雪蓝非常失望:“你不要问,我不会告诉你的。”

    “请你不要不相信我!我不是那种绣花枕头一样的男人,我要真相,没有真相,
就没有真理。”华小于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很温和。“还在上中学时,老师带着我
们到设在武汉的测候所参观过几次。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室内与室外的湿度不可
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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