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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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凄然一笑：“指导员，给你邮票——”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可推卸的使命（70）
当人们发现指导员的时候，这个平时总是神气十足的党政干部就象一只被宰杀的猎物般死状可怖。他*的上身扭曲痉挛，僵硬地伏在地板上，但头却向后扭着，双目眦裂，眼角流下蜿蜒的鲜血，惊恐地张大嘴巴，似乎临死前的一瞬看到了万分可怕的事物。更令人奇怪的是，翻过他的尸体，那*的前胸，竟然帖满了邮票。那些邮票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鲜血淋漓，就象挂了一身鲜红的勋章。
指导员是在没有致命外伤的情况下暴亡的。公安局的同志来了，但他们对这个案子一头雾水，凶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公安同志一个劲说见鬼了。在指导员寝室的抽屉里发现了很多邮票，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指导员喜欢搜集邮票。案子还没有破，连长又出了事。指导员的暴死对他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终日郁郁寡欢，失魂落魄。别人都以为他在缅怀革命战友，没有人料到他竟然步了后尘，不过他是跳河自杀的，死前有人看见他在河边对着空气说话，模样癫狂，这使事情更加充满悬念。渐渐有人私下议论他们遭遇了“鬼杀”。
说起来夏之桓和尹小珠是唯一的知情者了，他们相信他是罪有应得，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指导员当初是如何利用职务之便第一个糟蹋了小徐，他将那些五颜六色的邮票平铺在书信员丰满而白皙的身体上观赏，全然不顾姑娘羞辱而惶恐的泪水。那个原本老实本分的连长也是偶然发现了指导员的猎艳行径，惊恐之余大为羡慕，人的欲望总是愈加膨胀，于是他也向女知青伸出了罪恶之手。
即使三年之后在云南建设兵团率先掀起的大规模的宣判会上他们也难逃法网，但小徐冤魂所进行的报复、十一团闹鬼的传闻，至少阻止了十一团更多的女知青遭到*。周恩来总理曾经在看完一份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关于奸污女知青的材料后击案大骂：“这不是共产党，这是国民党！”可是在国家总理的愤怒来到之前，多少悲剧已经酿成，被掌握着各种职权的军人和干部威逼、引诱、要挟而失身的女知青不计其数。这是那个特殊的时代和环境下一段充满病垢的历史。
话说十一团指导员和连长接连死亡后，上面又调来了新的连队干部，政治路线极左，早早结婚的夏之桓与尹小珠立刻成为破坏上山下乡政策的反面典型，多次被揪上批斗会。夏之桓从小跟母亲挨斗已经习惯，而且早婚的问题还不是太严重，每次都只是批斗会的配角，所以一切还应付的来。尹小珠尽管面对的都是从未遇到的困境，但和深深相爱的丈夫在一起，再苦也不觉得。艰苦的岁月里两个人相依为命，从期望社会变革改变个人命运，渐渐变做对小家庭的依赖和对新生命的期待。
就在尹小珠怀孕6个月的时候，建设兵团接到了修建水坝的任务。部分知青被抽调去工事，其中包括夏之桓。明明知道是连队故意刁难，却没有办法。离别那天，象是有所征兆地，夏之桓摸着妻子隆起的肚子，沉思道：“我这辈子让母亲失望了，希望这个孩子比我争气！”
尹小珠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三个月就回来了，你说什么丧气话。”
夏之桓笑了笑，抚摩着妻子的脸庞又说：“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尹小珠哭着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两个月后，当夏之桓在山下的水坝工事被哑炮炸死的时候，他的母亲夏云芝已经抵达云南。她早有先知，来见儿子最后一面，她还要以一个母亲的坚强，扶住即将面临巨大创痛的儿媳。
说到这里，奶奶已经泪流满面，她不再需要掩藏老年丧子的悲哀。她的眼泪迟到了十八年，如她曾经所说，她在等我长大。而我的思绪还滞留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我知道尹小珠腹中那个小小的婴儿就是我，我似乎听到了亲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尽管看不见，但我知道奶奶是如何藏起泪水、与死去的儿子心有灵犀般地、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看着痛不欲生的儿媳：“小珠，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当奶奶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带着快要临产的母亲回到了北京。她望着母亲的肚子，说，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不久，母亲临盆，经受难产的折磨后，并发大出血。在母亲濒临死亡之际，她看着窗口，握着奶奶的手说：“妈，我看见之桓了。他在对我笑，他说孩子真漂亮。”奶奶说，母亲是微笑着离世的。她相信母亲会永远和父亲在一起，他们是快乐的。
“夏夏，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的用意吗？”奶奶替我擦去眼泪，望着父母和列祖列宗的牌位：
“你的名字叫夏夏，因为你身上还有你父亲短暂的一生无法承担的责任，你承担着这个姓氏两代人的使命。今天我想告诉他们，你终于长大成人，是个争气的孩子，没有辜负这个姓氏。你将传承发扬夏氏卜学，找到灵魂的溯源，获得幸福。”
“灵魂的溯源？”我充满疑惑地望着奶奶。
“是的，你还魂前世，其实就是在追溯灵魂所依，那是你的幸福所在。”
我的心黯淡下来：“奶奶，你是说元宸吗？是他吗？”
奶奶摇摇头：“一个人的一生，爱情并不是全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比获得一个人的爱更为珍贵。当你经历了完整的人生，你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你最需要什么，又为什么所需要。”
奶奶将迷惑的我揽入怀里，轻轻抚摩着我的后背，就象小时候一样温暖。烛光中，我的心恍惚起来，前世今生，那些我熟知的人，走马灯般的在眼前晃动。当我们彼此为宿命的时候，是不是也意味着彼此期待呢？而我一直都是奶奶的期待，尽管一路艰辛，但她始终坚定。可是我的心，却在这片烛光中却失去了方向。什么才是我真正需要的？如果不是元宸的爱，又会是什么？还魂前世，我到底找到了什么？最亮的天狼星，能带我回到过去，能否也给我未来的指引？
本想轻轻松松陪奶奶过个年，但奶奶总是催我练习卜术。她说这叫未雨绸缪，因为我遇到的凶险会越发棘手，特别是前世，做皇上的卜筮官是福祸同行的。奶奶对我还魂一直忧心忡忡，据说祖上那位女卜师一生大起大落，历经磨难。“还有”，奶奶紧皱眉头“你和那毒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就在我即将开学的时候，我家附近突然出了几起盗窃案。奇怪的是，侦破人员去丢失财物的人家取证，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些钱物就象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案子根本破不了。
“难道又是‘鬼’做的案？”我调侃地说。奶奶却没有笑：“差不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奶奶没有带我去被盗窃的人家，而是去了徐老板的“香喷喷”小吃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每个人都在寻找（71）
小城年味很浓，合家团聚的日子很少有人会出来吃饭，所以小吃店一个客人都没有，但是店面却打扫得一尘不染，前所未有地干净整齐。徐老板平时不是一个勤快人，赵婶虽然手脚利落，但也从不讲究，印象中“香喷喷”一直是邋里邋遢的。一进门，奶奶就示意我看脚下。令人惊奇的是，我们鞋底的泥土一沾地就消失了。
“哎呀，什么风把您二位神仙给吹来了？真是蓬壁生辉啊！”徐老板赶紧迎了出来，尽管他嘴上说的蜜甜，可是那眼神还是有一丝慌张，把我们堵在门口，并没有让我们久留的意思。
奶奶冷冷一笑，径直走了进去。“徐老板今年能评上卫生先进单位了。”
徐老板表情更不自然了，装模做样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桌子，“是啊，让顾客吃的放心嘛！”
这时赵婶从里间屋出来，见是我们表情一样的惊慌和躲闪。
“哎呀神仙奶奶，上次多亏了您，一直说登门感谢，可这一忙，就忘到脑后了，该死该死。”
奶奶环视着四周，漫不经心地问：“最近都忙什么呢？好象没什么客人啊？”
夫妇两个支吾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有小伙计上门送货：“赵婶，您要的金色缎子，正宗杭州货哩！”
赵婶慌里慌张地接了，付钱打发小伙计走，那缎子竟看都不看，就塞到橱子下。
“赵婶蛮时髦啊，做绸缎衣服？”奶奶目光锐利地看着赵婶。
赵婶皮笑肉不笑地敷衍着：“这，这不是，过年了嘛！”
奶奶也不多说，大大方方地拉我坐下：“今儿我送孙女回学校，就在外吃了，徐老板，麻烦上两道拿手菜尝尝！”
这时徐老板面露难色，两手一摊：“夏老太还是去别的地方吃吧，伙房里啥都没准备。”
“开饭店的不生火？只做个门面啊？”奶奶打趣道。
赵婶一旁插话了：“神仙奶奶，真的没准备吃的，这饭店以后也不打算开了。”
奶奶一楞：“不开小吃店，你们靠什么生活？”赵婶语塞，知道刚才多话了，忙瞅徐老板，却被老公狠狠瞪了一眼。
奶奶站起来，声音象冰棱般冷冷地摔在地上：
“这小吃店开了快二十年了，养活了你一家老小，还供出一个大学生。日子眼看越来越好，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厚道老实的徐老板夫妇也改养毒金蚕了。你们忘了当初险些被金蚕害命，也忘了做人的良心和本分。金蚕是帮你们扫灰聚财，可是你们以为它只吃金绸缎就知足吗？它每年要吃一人，你们也供吗？这个泥潭会越陷越深，如若一天赵婶再来求我救命，恕我夏云芝不救害人之人。”
出门后，奶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出所料，徐老板夫妇没能抗拒毒金蚕的蛊惑，开始供养它，让它为他们聚敛财富。那几起盗窃案，其实就是金蚕作法移空了财物。可是因为缺乏直观而有力的证据，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对我们提供的线索不置可否。其实奶奶已料到会这样，但徐老板的贪欲只会递增，马脚会越露越多，等到证据充足的一天，希望法律能够制裁他。
“有时我想，为什么蛊可防可治，却不能根除？也许是因为人心中的‘贪欲’无法根除的缘故。人世很多败局，往往就输在一个‘贪’字上。”奶奶说完，转过头看着我。似乎有无尽的担忧：“乖乖，你还太年轻，你不知道与本性之恶的争斗，才是最艰险的。”
奶奶的话并无太多深义，对我却是及时的警醒。她担心皇上和我相约的云南之行会是危机四伏，而留下过我父母血和泪的云南，却对我充满诱惑。从小城回到A大，趁开课之前有几天空闲，我急于回到前朝看看，毕竟那里也有了些许牵挂。
当我来到故宫门口，卢小焕竟然紧随而至，我有点小小的吃惊，一个寒假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一点，但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多日不见，却丝毫没有陌生感，他总能带给我好心情。“小焕！你好吗？”我高兴地迎上去。
卢小焕流露出嗔怪的神情，拢了拢我的围巾，北京的初春还是很冷的。“你一回来就往这儿跑，都把我忘了吧。”
我微微一笑，指指天空：“你看，天阴的厉害，我怕错过天狼星啊。”
“夏夏，你睡着的时候，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吗？”卢小焕首次开口询问。
我点点头。
“那边有要紧的事情办吗？”卢小焕关切地问。
我又点了点头，却不知如何和他解释。
卢小焕眼睛里浮上一片阴郁。“夏夏，那边，是不是有你放不下的人？你知道吗？我总是怕你就这么沉睡下去，再也不回来了。”
“不会的，”我看着卢小焕，心里涌上了几分歉疚。这一年发生的林林总总，使他变得坚强沉稳，我知道他用情之深，已无怨尤，但我带给他的落寞和无奈，使我始终无法释然。卢小焕给了我完全的身心自由，他任由我来去，象一棵树般始终站在我的身边，而我对他来说，就象云般飘忽不定吧。
“不会的小焕，我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在那里我遗失了一些重要的什么，等我弄明白了，我就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恩，我相信你。”卢小焕一撇嘴，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当你的灵魂去太空漫游的时候，就让我来照看你的身体吧，记着我在等你回来。”
卢小焕的话重重地落在我心上，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的约定，但这句话对我的影响显然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当我念还魂诀，进入熟悉的光道回到大清王朝的时候，我的脑子中依然是卢小焕的声音，“记着我等你回来”，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