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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鲍鹏山新说<水浒>(一)-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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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我们无法希望他像鲁智深那样,制服两个公人,切实保护林冲。

他所能做的,就是给武松送来两件绵衣,两双麻鞋,两只熟鹅,还有一帕碎银子。又附耳低言道:“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意!”

武松点头道:“且请放心,我自有措置。”

武松总是自有措置,他是一个很会照料自己的精细之人。

施恩“哭着去了”。

这四个字有意思。

首先,“哭着”。

为什么哭?

第一,不快活。

第二,除了哭,没别的法子。

先看第一,他哭,是因为让他哭的事多着呢。

自己又被打了。快活林又被夺了。兄弟还被陷害了。

一句话,不快活了。

这个快活林,哪里是快活林?简直就是不快活林。

施恩为此不快活,两次被打。

武松为此被人陷害,差点丢命。

蒋门神为此不快活,一次被打,直至惹上杀身之祸。

这世界,多少人为了快活,最后闹得不快活。

不快活往往因为太想快活,想过分快活。

再看第二,除了哭,他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黑社会的老大,终于彻底认识到,他面对的大宋王朝,是一个更大的黑社会。

他是快活林的黑社会老大。而朝廷及其各级代理人,是大宋天下的黑社会老大。

全天下都是他们的快活林。

大宋王朝,比黑社会还黑。黑社会的运行法则是暴力。

大宋王朝的运行法则是权力。权力是暴力的最基本形式;暴力是权力的最极端形式。

一个社会,只要是权力控制一切,那它和黑社会就没有本质区别。

这个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黑社会老大,和政府体制老大一比,显得又可怜,又无能。

第三章 小人惯不得,躲不起

值得注意的是,他不仅哭着,还去了。

既然他已经看出了这两个公人对武松不怀好意,为什么还“去了”?

鲁智深看出两个公人对林冲不怀好意后,是马上“来了”。一路暗中尾随,暗中保护,直至在野猪林救了林冲,然后,又长途护送,救人救彻。

而施恩,竟然去了!你自己当心吧,你自己保重吧,我管不了了,我不管了!

其实,他是完全有条件像鲁智深尾随林冲一样,尾随保护武松的,至少,他可以派他手下的人这样做,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缺少勇气,缺少承担,缺少把自己豁出去的精神。

这就置武松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好在,武松有足够的自我保护能力。

武松和两个公人上路,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不见那两个来?”原来还有两个。

武松眼明,耳聪,看到了,也听到了,然后,冷笑。

这是轻蔑的笑。

这两个公人,连做鬼都做不好,何况做人?

武松右手被钉住在行枷上,左手却散着。两只鹅就挂在武松项上的枷上,晃荡。武松就枷上取下那熟鹅来只顾自吃,也不睬那两个公人。行不过五里路,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只五里路的光景啊。吃得快,吃得多,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但这不是作者的意思,作者是要以此显示武松对这两个公人的蔑视的态度。

武松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你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你,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倒不大计较。

武松前后两次刺配,上一次遣送他的两个公人,把武松看做好汉,一心关照他。因对武松好,武松也对他们好,每到一处,必出银子买酒买肉大家吃。张青要害他们时,武松还仗义救了他们。

这次的两个公人,把武松看做贼。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武松是被冤屈的,但是他们领命于张都监,一心与武松为仇,处心积虑要害死武松。武松也就下定决心,对他们不住了。

看武松吃鹅,就已经知道这两个公人小命不保了。

心中对人一有恶念,自己即成恶人。什么叫恶人?有恶念,即是恶人。

心中对人一有仇恨,自己即成仇人。什么是仇人?有仇恨,即成仇人。

白刀子还没进去,红刀子已经出来了。

一旦存心你死我活,你未死,我却已然不活。

而这两个公人,选择与武松为敌,完全没有理由。

第一,武松完全没有伤害过他们。

第二,他们完全不是武松的对手。

但是,世界上就是常常有这样的人,他们论其秉性,不配做朋友。论其能力,不配做对手。可是这种人偏偏常常选择与人为仇。

生活中碰到这类人,就如同一只癞蛤蟆跳到脚背上:它也伤害不了你,但是它恶心你。

此刻押送武松的这两个公人,就是扮演这样的恶心人的癞蛤蟆的角色。其实他们根本伤害不了武松。在武松的眼里,他们虽然还在活蹦乱跳,挤眉弄眼,其实早已是死人。

我们再看看林冲如何对待押送他的两个公人。

董超、薛霸一路上处心积虑折磨林冲,在准备下手害死他之前,已经把一个旷世大英雄折磨得奄奄一息。

但林冲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呢?

每到一处,林冲必赶紧拿出银子,买酒卖肉请他们吃,还请他们在上座吃,恭敬他们,奉承他们,讨好他们。

换来的结果,是这两个小人对他变本加厉的迫害和凌辱。

直到要用水火棍取他的性命。

这一点,林冲就不及武松。

中国有一句俗语,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为什么呢?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小人得罪不得。

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小人也惯不得。小人惹不起,小人也躲不起。

约算离城也有八九里多路,果然看见前面路边有两个人提着朴刀,跨着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帮着做一路走。武松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早瞄见了,只安在肚里,却只做不见。

四个人算计武松。但是,他们不知道,武松何等精细。

我们此前说过,一旦武松与你为敌,那就不是你算计他,而是他算计你了。

第四章 白刀子还没进去,红刀子已经出来

又走不过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什么去处?”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

武松是不眼瞎,他看得很清楚,地方到了,时候到了,有些人的大限到了。

当然,这四个人,也看得清楚,地方到了,时候到了。只是,有一点他们的观点和武松不一致:他们满心以为是武松的大限到了。

观点不一致,没关系,等会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还没动手,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去了。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咚地也踢下水里去。

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哪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个,赶下桥来。那两个一看,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朴刀落水。武松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那个惊倒的还在那里瘫着,武松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我不禁叹息:就这样的胆量和能力,还和武松为敌啊?

金圣叹也有几句叹息:“本拟武松死于此刀,谁料自家之刀,仍杀自家之身耶?”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他们的计谋确实周密而歹毒,必欲置武松于死地,但是,百密一疏,武松已然逃出生天。

此时,云山苍苍,大道朝天,武松如冲出鸟笼的鸟,尽可以展翅高飞。

但是,武松却又问了蒋门神徒弟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那人道:“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这小子武功胆量都不行,说话倒挺利索,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人物、地点和事件。我们看,这一句话,可以拆分为三个语法层次:都在——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吃酒。

第一,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都在”。好,待会武松杀三人时,都凑齐了,省去武松很多手脚。

第二,“都在鸳鸯楼上”,更妙。一则映照两月之前,张都监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曾在此楼招待武松饮酒,当晚便设计捉了武松。一则写出这楼正是武松熟悉之处,待会武松上楼杀人,熟门熟路。当初张都监为了哄骗武松,假装亲热,让武松在家中后院随便出入,本意是要赚武松,自以为得计。岂料人事难料,时运偏转,变卦一出,正为武松杀他做了准备。

人谋阴险,岂料天公在上,天意更为难测!正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那微妙的天意,随时让我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第三,“都在鸳鸯楼上吃酒”,写出他们的合谋,更写出他们的得意,这边杀人,那边吃酒,“专等回报”,何等惬意!一旦杀人成功,消息传来,举杯相庆,岂不快哉!何等歹毒!

所以,武松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提着朴刀奔回孟州城里来。

一把朴刀,一把腰刀,武松回城了!

谁的头将应声而落?

第二十八卷 虎头狗尾

第一章 宁愿错杀一千,决不错放一个

武松是一个霸道人,崇拜武力,老子天下唯一。他自我崇拜,还要别人崇拜他。如若不然,就大伤自尊,甚至丧失理智而出手伤人。

武松在飞云浦连杀四人:两个押解他的公人,两个蒋门神的徒弟。

可是,武松知道,这四个人不过是受人指使。他的真正仇人,乃是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于是,他带上一把朴刀,一把腰刀,一横心,竟回城里来。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从马厩进入张都监家后,先杀掉一个马夫,直接往鸳鸯楼摸来,在楼下厨房里,杀掉两个侍候的丫鬟,径踅到鸳鸯楼扶梯边来,蹑手蹑脚摸上楼来。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说话。

说什么呢?当然是说陷害武松,谋杀武松的事。

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说:“亏了相公与小人报了冤仇!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

张都监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见分晓。”

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什么不了!——再有几个性命也没了!”

蒋门神道:“小人也吩咐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快来回报。”

武松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右手持刀,左手揸开五指,抢入楼中。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朗;三人猛抬头,见是武松,都惊出一身汗,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迎面一刀,先砍翻了蒋门神,转身回过刀来,又一刀,把张都监齐耳根连脖子砍着,两个人都倒在地下,张团练料道走不迭,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武松早接个住,就势只一推,扑地望后便倒了,武松赶入去,又是一刀……

转瞬之间,三个歹徒化为南柯一梦!

金圣叹于此叹息道: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人之遇害,可不为之痛悔哉!方其授意公人,而复遣两徒弟往帮之也,岂不尝殷勤致问:“尔有刀否?”两人应言:“有刀。”即又殷勤致问:“尔刀好否?”两人应言:“好刀。”则又殷勤致问:“是新磨刀否?”两人应言:“是新磨刀。”

复又殷勤致问:“尔刀杀得武松一个否?”两人应言:“再加十四五个亦杀得,岂止武松一个供得此刀。”

当斯时,莫不自谓此刀跨而往,掣而出,飞而起,劈而落,武松之头断,武松之血洒,武松之命绝,武松之冤拔,于是拭之,视之,插之,悬之,归更传观之,叹美之,摩挲之,沥酒祭之,盖天下之大,万家之众,其快心快事,当更未有过于鸳鸯楼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之三人者也。

而殊不知云浦净手,马院吹灯,刀之去,自前门而去者,刀之归,已自后门而归。刀出前门之际,刀尚姓张,刀入后门之时,刀已姓武。于是向之霍霍自磨,惟恐不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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