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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的兄弟叫顺溜-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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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兄弟是新四军,是排长……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杀了七十多个鬼子哪。我在这等着他呢……”姐姐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山谷中传来的回音,模糊的,却一遍又一遍的在顺溜的耳边响起,那个曾经代替母亲将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那个在世上的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个一直以自己为荣可以分享自己痛苦快乐的姐姐,那个已经离开自己永远也见不到的姐姐……而此刻,那个残害她的凶手却站在汽船上,因为战争结束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码头上,汽笛声响起,满载着日军降兵的汽船渐渐离岸了,文书说,这把枪的射程只有六百米,伴随着汽船的远去,瞄准镜中的目标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要超越射程。
  可顺溜的准星却仍然执拗地追踪着坂田,但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小武、班长、排长、三营长,他们如果活着,会怎么做?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让顺溜付出生命作为报答,可是他们却在临死时,毫无要求。
  甲板上,坂田慢慢地来回走动着,最终扶栏而立,那丑陋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让人恶心,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陆地,看着凝定在自己准星中的目标,顺溜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扣下沾满汗水的扳机。
  “砰!”枪声悠扬悦耳,如同一声凄厉的鸣叫,猝然划过晴空,枪声响起的同时,汽轮上一面高高飘扬在船桅上的旗帜应声落下。
  甲板上,坂田听到枪声,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茫然地向声音响起处望去,而同时,整个船上的日军伤兵,也纷纷抱头鼠窜,口中不断地大喊着:“不好了,有敌情!有敌情……有人想消灭我们!”
  枪声同时震撼了在码头上负责调度的李欢,听到枪响的第一时间,他就跳进掩体,大声喝令道:“新四军来了,那个疯子来了!快找到他。”
  命令声中,国民党官兵纷纷东张西望,惊恐地寻找顺溜的伏击位置。但是望来望去,却始终没有发现人影。
  “这是为了小武,他不过是为我拣了点子弹而已,他一枪都没开过。”顺溜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枪膛。
  “砰!”枪声再次响起,挂在桅杆上的另一面日本军旗应声落水。
  “这是为了班长,他只是想救那个孩子,孩子的父母已经被毫无理由地杀了,他不忍心让人家绝户。”再次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蹦跳着滚到一边。
  “砰!”又一声枪响,战旗松垮着低垂下来,在绳索的牵动下不断地晃动着。
  “排长说,如果他战死了,让我独自顶到天亮。”枪声中,顺溜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热辣辣的,原本清晰的景物一阵模糊。
  “砰!”师团旗如同枯叶般摇曳着飘落。
  “营长死前一直告诉我别紧张,他说别让管他,耐心找狙击手。”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顺溜念叨着为自己换上弹夹,再次瞄向越来越远的汽船。
  悬挂在汽船上的军旗、战旗、师团旗、联队旗陆续被击断。断旗牵着旗绳滑落水中,在水面上死鱼般地飘荡着。
  甲板上,接连不断的枪声让场面为之大乱,一直矗立在栏杆旁的坂田被满甲板乱爬的日军伤兵撞了一下,差点栽倒。他登时大怒道:“混账!怕什么?我们是日本军人,是武士!都站起来,全部站起来!我们已经放下武器,他们却背信弃义!我们手无寸铁,他们却向我们开枪,这是对我们的污辱!都站起身子来,站直喽!我们缴了枪仍然是军人,宁死不辱!”
  在坂田的怒吼声中,原本慌乱的日军惊惧地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迎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与此同时,船上的大喇叭也突然响起日本武士之歌:飘落的樱花是我们血,初升太阳是我们的魂……
  听到歌声,坂田立刻昂首高唱着:“我们像利剑出鞘,我们像骏马奔腾……”
  伤兵们纷纷受到鼓舞,立刻全部昂起头,迎向枪声方向,齐声吼叫道:“死亡是醉人的醇酒,把我们带到美丽天堂。啊,武士!啊,刀锋……”
  水塔上,敌人嚣张的神态清晰地落入顺溜的眼中,听着这不断传来的歌声,看着昂然列队站在甲板上的日军,顺溜表情冷淡地再次举枪射击。
  “砰!”枪声响起,船顶上那只大喇叭突然一歪,赫然被打出个大洞,原本庄严的军歌变成一种古怪滑稽的声音,呜呜呀呀,如狼嚎鬼哭。
  坂田怔住,众日军也全部噤声,一时间全部呆如泥塑,歌声也同时戛然而止。
  岸边掩体内,一直耐心地搜索着四周的吴大疤拉循着枪声看向不远处的水塔,立刻大声对李欢大喊道:“师座,那个疯子,那个疯子在水塔上。”
  李欢向水塔望去,立刻明白过来,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传命,向水塔射击,但是记得,不要击毙他。”
  听到李欢的命令,吴大疤拉一脸愕然地反问道:“师,师座,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吴大疤拉惊愕的表情,李欢淡淡一笑,随口说道:“杀掉一个鬼子而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杀掉的。新四军不是一贯标榜纪律和平等吗?眼前就是一个戳破他们谎言的最好机会,只要对方开枪打中日本降兵,那么恐怕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无数个降兵的反抗。新四军不是想要地盘吗?不是想要淮阴吗?让他们夺好了。”
  听完李欢的解释,吴大疤拉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不住夸赞道:“师座,高明,高明啊,只要这边我们一开枪,就摆脱了我们的干系,至于那个疯子打死日本鬼子的事情,就和我们没有一丝关系了。”
  见吴大疤拉会意,李欢默然点了点头道:“吴司令,不愧是吴司令,日本人的刺刀挂在枪上,你的刺刀长在心里啊。”
  听到李欢的讽刺,吴大疤拉脸一红,立刻转身向国军命令道:“目标水塔,射击!注意,不要打死那个疯子。”
  “嗒嗒!”听到命令,机枪声骤然响起,围拢在水塔四周的机枪阵地纷纷朝水塔射击,密集的子弹蜂拥着向水塔射去,空中,拽光弹扯出无数道弹痕,在空中交织出一个金字塔状的火力网,闪闪发光。
  金字塔的顶端就是水塔,火力网托着它像托着巨大钻石。而这一切的尖端,就是顺溜!
  水塔在无数子弹击打下,慢慢剥落开,渐现出黑色的钢筋铁骨。子弹击打钢筋铁骨上,溅出无数火星……此刻,水塔像是一只巨大的焰火筒,喷射万千光芒!
  弹道清晰地为汽轮上的坂田指示出了顺溜的射击位置,眼看着国军正朝水塔射击,坂田顿时又疯狂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加油哇,狠狠地打!看哪,支那人在互相残杀!哈哈哈,加油,狠狠地打!”
  同一时间,在公路上,赤狐的奔跑已经到了极限!马上的陈大雷看着前面天空中叠印在水塔上的火力网,心中蓦然升起一丝不祥。
  他怕顺溜开枪,又怕顺溜没开枪,他担心顺溜在塔上,又恐惧顺溜不在塔上,而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有用力抽打着座下的赤狐,发疯一般向前方冲去。
  前方,水塔在密集的火力剥蚀下,已经像一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了。它在子弹击打下崩飞出无数碎块,看着既灿烂又恐怖!渐渐地,钢骨水泥塔身一寸寸被剥离,被击碎,整个水塔正在颤抖,欲裂。那四根坚实的水泥柱更是断裂在即,摇摇欲坠了。
  水塔上,碎屑几乎是铺天盖地溅落在顺溜身上。但是,无论身边迸飞多少石头碎屑,顺溜仍全然不觉。他据枪卧伏,瞄准镜再次追踪坂田,汽船在枪声的催促下,已经加速驶离码头,距离很快就超过了射程,瞄准镜中,坂田的身影此刻如同火柴盒上的日本女人一样渺小。
  甲板上,兴奋的坂田仍然独自叫着跳着,镜中十字线难以稳定地压住他的身体。顺溜缓慢地稳定着心跳,稳定着呼吸,稳定着枪口。
  顺溜耳边再次响起父亲沙哑的声音:“娃儿,你把枪握住喽!这枪是从你心窝里长出来的。握枪的时候,天塌下来也感觉不到,地陷下去也不关你事。你的呼吸你的眼睛你的心肝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娃儿记着,这时候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啊!”
  突然,四周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所有的景物都变得出奇地缓慢,瞄准镜中坂田的身体迟缓地晃动着,摇摆着,挥拳吼叫着什么,脖子吊着的黄绸包裹在胸前不断地晃动着。坂田狰狞面目直直对着顺溜,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看着镜中那丑陋可怖的恶心面孔,顺溜最终静静地扣下扳机!
  “砰!”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带着火辣辣的热气脱膛而出,有那么一瞬间,顺溜发誓自己甚至看到子弹飞行的轨迹——顺着枪口所指的方向笔直地射向前方缓慢行驶的汽船,最终命中仍然在雀跃中的坂田的前胸。
  一阵烟雾蓦然在坂田胸前腾起,灰白色的烟尘遮蔽了瞄准镜中的一切,看到准确命中了目标,顺溜默默地放下步枪,淡淡地说道:“这一枪是为了我姐。”
  坂田没有死,那完美的一枪,准确地射中他胸前的黄绸包裹,因超过射程而失去力道的子弹,在打穿骨灰盒后仅仅轻微撞击了一下他的胸口,就无力地落下了。
  胸前的骨灰盒却在子弹的撞击下迸然开裂,灰白色的石原骨灰,在众人心目中神圣的石原将军的骨灰,哗哗掉落,无可阻止地落入混浊的水中。
  坂田呆呆地看着挂在胸前的扁扁的黄绸片子,以及那水面上一抹肮脏的白色,愤恨地发出野兽般的惨嚎!
  汽船上唯一剩下的那面代表着投降的白旗,在惨叫中挣扎了一下,再次疲惫地搭落下旗襟。
  甲板上,此刻死一般寂静。日军伤兵们吊着断臂残腿站成一排,冷冷地注视坂田。
  坂田跪在甲板前方,面如死灰。他慢慢地拔出自己的武士短剑,用那片黄绸细细揩拭着。
  看到这一幕,日军伤兵伫立在他身后,无人上前阻拦。
  “将军纵横战场多年都没战死,可现在,几天不到,将军就被杀死过两次了。”
  “都是这家伙的罪过!他就是死,也赎不了罪!”
  “犹豫什么,犯下这么大的罪过,还不自尽?!”
  咒骂声中,坂田羞愧地长吼一声,把那柄武士短剑深深切入腹中,搅动着,肚肠白花花倾泻而出。
  内脏和鲜血的喷涌逐渐变成从身体向外流淌,疼痛让坂田终于无法维持那看似威武的姿态,失去力道的他颓然倒在甲板上,身体不断颤抖着痉挛着,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岸边那已经变得异常渺小的水塔。
  陈大雷终于赶到了,他骑着赤狐冲进港区,直冲码头。身后的战士们也在同时迅速跳下马来,举枪瞄向水塔。
  “砰!”一丝并不耀眼的闪光忽然从水塔狭小的窗口闪过,转瞬间就被四周明亮的子弹轨迹所湮没。
  陈大雷可以断定,那绝对是顺溜的一枪,看到枪焰闪过,陈大雷犹豫了。他知道随后的命令对于顺溜意味着什么,人都说,士兵是为了荣誉而战,可是在命令下达后,顺溜的荣誉将注定被抹杀,历史不会记载他为战争所做的贡献,他只会记载,在某年某月某日,新四军某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原本一切都不该这样的,顺溜不过是个普通的猎户家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枪打得准的孩子。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他该是在山上奔跑玩耍,或者是在私塾里背诵课文,或者可能赧然地等待着媳妇的过门……
  陈大雷不仇恨战争,不仇恨死亡,甚至不仇恨日军,他只仇恨鬼子们所做的一切。
  “全体瞄准水塔,射击!”虽然拼命忍耐,可是眼中的热泪仍然不争气地流淌出来,前面的水塔在泪水的折射下光怪陆离,嘶喊声中,陈大雷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陌生,陌生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程度。
  “嗒嗒,嗒嗒!”单薄的火力加入到了对水塔的射击中,闪闪发光的火力网继续包裹着摇摇欲坠的水塔。无数子弹击打着、吞噬着、雕琢着它……
  所有的仇恨仿佛都被那一枪带走了,水塔上,放下步枪的顺溜感到异常的平静,紧贴在水塔上的身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子弹所带来的震动,头顶不断跳跃的子弹迸溅出一溜溜的火花,看起来完全没有可怖的威力,更带着一种异样的美。
  生命力随着伤口不断流淌的鲜血而不断流逝着,整个身体不可抑制地虚弱下去,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幻化成一片明亮的白光。
  光芒中,顺溜仿佛看到了班长,小武,三营长,看到扛着猪肉的保国,羞涩地望着自己的荷花,威武庄严的陈大雷……
  顺顺溜溜的眼来,顺顺溜溜手。
  顺顺溜溜的日子,顺顺溜溜走。
  熟悉的歌谣在耳边响起,歌谣声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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