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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的兄弟叫顺溜-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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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快了,天就快黑了,敌人就快走了。”井口处,顺溜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死死卡在那里,在他的怀抱中,孩子无力地晃动着自己幼嫩的手脚挣扎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头顶上,斗大的汗珠不断地顺着顺溜的脖子流淌下来,仅仅用双腿卡住自己的身子显然是个绝对吃力的活计。在不断地哀求中,头顶上,夜幕逐渐笼罩过来,当看到井沿上最后一抹阳光终于消失不见后,顺溜立刻迫不及待地爬出水井。
  刚刚的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了,危急中,顺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藏进看似死地的水井之中,显然,敌人并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怪招,否则,只要敌人多等一会儿,那么等待顺溜的不是被枪杀,就是掉进井中了。
  顺溜来到班长身边,班长的身体已然变得冰冷,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轻轻的一声枪响,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顺溜心中一阵悲哀,轻轻放下手中的孩子,伸手一抓,将班长的遗体扛在肩上,拉着孩子,吃力地向来路走去。
  班长是因为他而死的,顺溜不忍心将他独自扔在野外,虽然负担沉重,但是却仍然强自背着他向前走去。
  暮色中,村庄依稀看起来像一片混沌的灰色,刚刚走到庄口,一声兴奋的喊声就立刻从不远处传来:“营长,二雷回来了!”
  听到喊声,三营长立刻转头望去,却只见顺溜狼狈地扛着一个人并领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三营长见状大惊,连忙匆匆迎上去,厉声询问道:“陈二雷,怎么回事?啊?一班长负伤了……卫生员!”
  “营长,班长牺牲了。”顺溜伤心地说道。
  “牺牲了?!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三营长脸色阴郁的问道。
  顺溜憋得脸通红,在迟疑了好半天后才低声回答道:“我们被鬼子伏击了……”
  “不是不准你和敌人接火吗,怎么叫人伏击了?!”三营长生气地大声质问道。
  顺溜眼眶憋得通红,强自忍耐着眼泪,沙哑着嗓子干吼道:“报告营长,我们中了鬼子圈套。那鬼子是个老手,使一支狙击枪,枪法非常厉害。”
  “你干掉他了吗?”三营长关切地追问道。
  “没有!我、我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顺溜只觉得这一问仿佛抽了他一个大嘴巴一般,让他尴尬异常,在沉默了好半天后,他才嗫嚅道,对于自己枪法一直自信的顺溜,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脱口承认对方的手段无疑在自己之上这个事实。
  一次短暂的交锋,不但给顺溜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同样也给山本留下深刻的印象。
  夕阳残照,柔和的光芒为淮阴城上飘扬的日军旗帜蒙上一层暗淡的灰色。
  城门下,众多日军官兵整齐列队左右,而联队长松井大佐则少见地戴着白手套,身着礼服,胸佩勋章,按刀立于门前。
  很快,在众人注视的土道上,一辆装甲车在摩托车的护卫下迅速驰近,随后在一声响亮的号令中,嘎然停在队伍前面。
  装甲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之前在山谷中巡视地形的石原将军在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军装后,稳步走下车,缓慢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去。
  “敬礼!”嘶哑的喊声仿佛昏庸老鸦的鸣叫般从一名苍老的日军军官口中传来,听到命令,所有日军顿时昂首挺胸,手中的枪械更是发出一阵整齐的撞击声!
  松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大步向前走去,随后停在对方面前,恭敬地敬礼道:“报告将军,华中驻屯军第一师团第一联队集结列队,欢迎将军光临。请将军阅示!”
  石原傲然巡视了一番眼前的日军士兵,轻轻点了点头,当做还礼,随后在松井的陪同下慢步穿过军阵,进入城内。
  “松井呵,为什么看不见皇协军的部队?你手下不是还有个吴司令嘛?”漫步在城内,石原忽然问道。
  听到询问,松井低声回答道:“是的,他名叫吴雄飞,率皇协军驻守双洼据点。兵力约三个团,六个营,但他们不可靠。”
  “为什么不可靠?”石原停住脚步,奇怪地反问道。
  松井犹豫了一会儿,连忙解释道:“前几天,坂田中队和新四军六分区在小黄庄发生遭遇战。吴雄飞避战惧敌,率部远远地待在庄外,迟迟不肯应援坂田,因此贻误了战机,致使坂田中队伤亡惨重。”
  石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询问道:“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啊,应该是坂田向你汇报的吧?”
  “是。”松井老实地回答道。
  “情况可能如坂田所言,也可能是坂田他自己战斗失利了,却把责任推卸到皇协军头上,以免丢了皇军的尊严,说穿了就是坂田自己的尊严!松井啊,你要注意,其他部队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每逢我们作战不利的时候,有些指挥官就喜欢用皇协军替罪!还有,如果我们的指挥官,期望那些背叛自己祖国的伪军和我们一起殊死作战,为大日本流血牺牲,那岂不是我们自己的无知吗?!”石原忽然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冷冷地向松井说道。
  松井窘迫地回答道:“明白了。”
  “所以,高明的指挥官所要做的,就是在不信任那些伪军的前提下,如何利用好他们。”见松井受教,石原重又挂回之前脸上那一成不变的微笑,再次说道。
  “嗨!请将军到馆驿休息,我已经准备好——”松井恭敬地向前指道,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笑声所打断,听到笑声,松井立刻生气地转过头去,却发现,在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提着口袋,一瘸一拐,姿态也很丑陋的日军军官,那是后追上来的山本。
  “呀,将军带来个瘸子!”几声轻蔑的议论声随着瘸子的出现时不时地传入众人的耳朵,更有几个日军士兵也忍不住笑意,放肆地大笑起来。
  可山本却对这一切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只是冷冷地朝松井盯了一眼,继续用丑陋的姿态向前走去。
  石原也听见了众人的取笑声,却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缓慢地走到众人面前,亲切地说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吧——如果你今年将近四十岁了,如果你已经服役了二十年并且在战场上立过多次战功,如果你已经光荣地回到故乡,政府奖赏给你渔船、房子和美貌的妻子,让你安度终生。这样的日子,你们高兴不高兴?”
  听到石原的话,众人纷纷兴奋地回答道:“高兴,太高兴了!报告将军,我们做梦都盼望这种日子啊!”
  石原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沉声说道:“但是,那个瘸子却不高兴!他名叫山本重二,他受不了平凡生活的苦闷,所以他扔下房子、妻子和渔船,再次离开故乡,重新回到东亚战场上来了。他找到我,要求重新当兵,重新投入战斗。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在战场上舒服,种地打鱼不舒服。他说,不战斗毋宁死!这就是那个瘸子。哦,顺便说一下,他在平地里走不快,但只要一进入战场,进入山地,他的动作要比灵猫还利索。关于这一点,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石原的话顿时让众日军瞠目结舌,虽然明知道将军不会撒谎,但是众人仍然不敢相信,将惊讶的目光投向远去的山本那丑陋的背影上。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你们在想,这家伙是个疯子!不错,他确实是疯子。但这疯子是个伟大的战士!”见众人默不作声,山本满意地微笑了一下,再次高声说道。
  能得到将军的赞赏,让贵为联队长的松井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山本来,将军的话是毋庸置疑的,那么显然眼前这个瘸子绝对有着超忽寻常的本领。
  “松井,我把山本君交给你了。你要让他吃好喝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还有,叫你的部下别去惹他,他脾气不好。哦,你还要准许他自由选择战斗。因为,他比你更清楚怎样才能让他的狙击枪发挥更大效力。如果他战死了,我不会怪你,那是他自己的宿命。”看到松井对山本生出兴趣,石原立刻在旁边命令道。
  “是的,阁下,我明白了。”松井痛快地回答道。
  “哦,对了,山本不喜欢住营房,他跟猫一样喜欢独自呆着。你给他一辆卡车,这家伙就喜欢住着车厢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刚刚迈步要走的石原再次停下脚步补充道。
  松井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在经过一天的折腾后,欢迎式草草收场,当日军士兵疲惫地打着哈欠走向营房时,在操场的角落处的一辆卡车内,山本正仔细地整理着食品、铺盖等用具。
  原本空旷的车厢内,在经过一番打理后,变得多少有点凌乱,不过却也因此充满些生活气息,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整理好的住宿空间,山本一抬手扯下了车篷布,把自己关闭在黑暗的车厢内。
  一个在支那战场上从未遇见过的狙击手,一颗几乎要了他命的子弹,“哼,支那狙击手?哈!”黑暗瞬间充斥在整个车厢之中,此刻,满意地躺在自己搭就的床上的山本,却并没有因黑暗的到来萌生睡意,相反,此刻的他却睁着浑浊的双眼凝视着并不存在的虚空,回忆之前在院落中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山上……一声枪响……第一名敌人应声倒下——
  ——独院里,一头牛从院子里走出来……开枪,牛在倒下的瞬间,闪出一道火光,子弹擦着他的头飞过去!
  霍然间,仿佛再次经历了这一切一般,山本猛地坐起身子,本能地摸向自己的额头。
  肌肤仍然完好,只能在摸索中感觉到有一道细微的烧灼痕迹——那是子弹在飞过额头后留下的。
  几乎致命的一枪——敌人在牛后开的一枪。慢慢地再次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山本不断地用回忆熟悉着这难忘的画面。
  “八嘎!”
  夜深了,所有战士都禁不住黑夜的诱惑,先后入睡,只有顺溜,仍然躺在地铺上,圆睁着双眼凝视着屋顶。此刻,白天在独院内发生的一幕幕又如同放电影一样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班长向传来哭声的井走去……空旷的四野,仿佛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砰,血光四溅,班长中弹倒下……随后四周再次陷入到寂静之中,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牛,救命的牛……砰,仍然是那鬼魅般的一枪,可就在牛被击中的瞬间,山麓的草丛里也冒出一丝火星。
  举枪射击,跳入井中,顺溜只知道,自己这一切似乎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快得连他自己都只能模糊地记得一个片段。
  孩子虽然得救了,可是那凄厉的哭声,却仿佛鞭子一般抽打着他的心。莫名的烦躁让顺溜根本无法安静下来,胸中的一口气憋得他仿佛要炸开一般。
  “班长!”
  顺溜觉得委屈,觉得自责,他本来以为,自己参军可以打坏人,打走狗,打鬼子,打强盗,保护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所有父老乡亲不再受到伤害,可是实际情况却远非他所想的那样,这是第二个因他而牺牲的战友了,第一个是小武子,第二个是班长。顺溜,原本以为自傲的枪法可以保护他们,可是……
  黑夜最终毫无声息地吞噬了顺溜,在忧愁与烦闷中,顺溜被投入到一个又一个的睡梦之中,曾经经历过的场景一幕幕在梦中展示着,当一切最终悄然隐去时,天空已然发白。
  三道湾其实是三座彼此相连的小山坡,一条简陋的公路从岭下逶迤而过,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村姑点缀在脖颈上那朴素的围巾。
  此刻,在山岭下,陈大雷正愤怒地注视着公路两侧——原本茂密的长在道路两旁的高粱此时却被全部砍尽,近人高的、尚未成熟的高粱杆儿倒在地上,百姓们一年的辛苦,在即将丰收时却瞬间化为乌有,原本一望无际的田野,也因此变成毫无遮蔽的空地。
  “三道湾怎么变成这样了?前两天还不这样啊!看,青纱帐全没了!”身边的战士都被这一幕所震惊,不禁爆发出低声的议论。
  “司令员,情况我刚刚了解过了。山里那个放牛娃说,昨天下午这儿来了三十多个伪军,他们强迫当地百姓把这里的玉米高粱全部砍倒。百姓不从,就以通敌论处。伪军还开枪打伤了几个群众。”就在众人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三营长带回来的消息,解答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哪里来的伪军?他们为什么要砍倒青纱帐?”虽然大略知晓了事情的缘由,但是陈大雷仍然开口求证道。
  “放牛娃说,伪军是从双洼据点来的,领头的是个队长。那队长说,游击队总是藏在高粱地里,借助青纱帐掩护,袭击过往车辆。因此,他们奉命清空这里,不让游击队利用。”听到陈大雷的询问,三营长回答道。
  “唉,照此看来,战斗一旦打响,双洼据点的伪军肯定会驰援南阳,而且肯定要从这里通过。”证实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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