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这一天-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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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菜以药用价值为号召，尽管可疑，却也不无道理。而日本人玩的人肉寿司和厕所餐厅，就只有噱头，完全娱乐，不及其他。
人肉寿司是把寿司做成一具逼真的尸体，把餐桌布置得像一辆运尸车，衣冠楚楚的食客围坐一圈，刀叉筷匙齐下，分尸而食之，把自己幻想成野蛮时代的生番。日本人的手艺很好，人尸可以做到全无破绽。五脏六腑处的寿司从形状到颜色酷似真正的人体器官，表皮下还埋有鲜红色的调料，割破皮肤就会血流如注。比较讲究的人体寿司餐馆还会分男尸和女尸。
厕所餐在创意上略逊于人肉寿司。无非是把所有的座位改成坐便器模样，各种器皿都能在卫生间里找到原型。比较恶心的是，厕所餐馆的菜汤饮料看上去都像尿液，巧克力甜品像一坨大便。
欧洲人的疯狂餐厅的理念比日本人要高明。比利时的空中餐厅灵感来自一种餐饮哲学：任何一种食品，在户外享用，比在室内品尝要美味很多。再往前一步，在空中进餐，风味应该更佳。
空中宴聚是用巨型吊车把21位客人和长餐桌连同服务生吊离地面，在距地面40米的空中停留2个小时。空中餐让食客始终都有命悬一线的感觉，坐在与餐桌焊接为一体的铁椅上，双脚时时悬空，冷冽的风沿着裤腿往里灌，雾气、雨水、飞鸟经常不期而至，甚至还会有暴风雨。此情可待成回忆，只是当时很不安。
意大利沃尔特拉的监狱餐厅更有特色。顾客用餐前必须接受搜身，一切狱方认为不合适的物品都不准带入餐厅，包括手机。餐厅里从服务生到大厨都是服刑的罪犯。厨师长、钢琴师是被判终身监禁的杀人犯。为了顾客的安全，餐厅所有的炊具、食具都是塑料制品。二十名狱警分列左右，预防大厨和领位员越狱，或用塑料菜刀劫持顾客。在监狱餐厅用餐的感觉就像参加一次黑手党的野餐会。
当今世界最疯狂的餐厅还是在日本。那家餐厅甚至没有名称，人均餐费从2000美金到8000美金不等。餐厅只对会员开放，会员的年收入有严格的标准。
这家餐厅位于日本东京的六本木。它最疯狂之处是食客用餐前必须和食物性交。在那里，你点什么，就要上什么，无论鸡、狗、猪、羊。上完后，客人退回餐厅，再过半个小时，被上过的家畜烹饪成可口的美味送上，菜香中或许还有些许客人自己的腥味。
这家餐厅为变态的有钱人而设。这些人该玩的都玩过了，该做的都做了，把海洛因滴进眼球的游戏也试过了，对人生极度厌倦。于是，这家餐厅可以帮助他们变回畜生。
去餐厅吃饭似乎是最令人放心的休闲活动。但当今之世，去餐馆有时候比抢银行更可怕。
有屎以来
冯梦龙最著名的段子叫《卖油郎独占花魁》，说的是卖油郎秦重为了嫖一把临安名妓王美娘，积一年的血汗钱做一夜的风流金。十两“放光细丝银子”，比他平日做小生意本钱多三倍有余，一夕浪投就为了与京城最贵的小娘子片刻亲热。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王美娘，人们差不多都会梦想有一次最贵的消费，不必美娘娇娃，也可以是最贵的古董，最贵的字画，或者是一件最贵的华服，一席最贵的美餐。
对大多数人来说，“最贵”只能是一个梦想。我们买不起最贵的房子，买不起最贵的车子，无力支付最贵的旅游，无法品尝最贵的红酒。以我失败的人生经验，甚至不知道最贵的餐饮要有哪几道菜，最贵的马甲要找哪位裁缝。
不过，俗人以有限财力完成极品消费的虚荣终于可以满足。不需要倾家荡产，花上两三百块钱，就可以经验一次极品之旅。香港中环，四季酒店六楼CAPRICE餐厅，250块港币（含服务费），你能享用一小杯Kopi Luwak。这是真正的咖啡至尊，比原来的咖啡之王蓝山咖啡要贵两三倍。以咖啡价格论，Kopi Luwak贵得有点离谱，但你一旦想到它的无上身价，你肯定会欣然接受。就像广告人常说的那个比喻，Kopi Luwak是咖啡中的法拉利。你没有真的法拉利，其他的法拉利你也消受不起——松露中的法拉利意大利白松露一小碟就要10000元。所以，和其他你偿付不了的高贵消费比，两三百块的Kopi Luwak简直和白捡的一样。
Kopi Luwak产自印尼，它的中文译名是“麝猫咖啡”，这是比较文雅的称呼，在印尼语里，Kopi是咖啡的意思，Luwak是麝猫的意思。我更喜欢它另外那个中文名字“猫屎咖啡”。它的原料，就是印度尼西亚吃了咖啡豆的麝猫的排泄物。
Kopi Luwak在本世纪异军突起，风靡欧美亚各大时尚都会，成为新世纪的都市神话。它现在是英国皇室饮料单上的珍品，在世界各国顶级咖啡店销售的标准分量是一杯4盎司。本世纪的很多都市神话最后被证明是鬼话，Kopi Luwak能够屹立不倒日益尊贵，因为它已经经受了全世界最严厉的食品警察的检查。
这些食品警察就是欧美各国靠实验室数据说话的顶级食品科学家。其中最厉害的一位是加拿大人马西莫·麦康尼。多年以前，意大利有一款叫Casu Frazigu的臭奶酪十分流行，售价高达每磅100美元。麦康尼用实验室的证据揭露好吃的臭奶酪里有成千上万条活着的蛆虫。你吃下奶酪的同时吃下了这几万条蛆虫，麦康尼证明，这些蛆虫对人的健康并没有直接的伤害，而且还可能就是臭奶酪可口的原因。麦康尼的研究尽管没有直接向Casu Frazigu开火，但这样成果太让人反胃，恶心的蛆虫最后迫使意大利政府下令禁售Casu Frazigu。
2004年，麦康尼来到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的雨林，他亲自搜集了10磅麝猫（Luwak）排泄的咖啡豆。他的研究证实，Luwak是一种嗅觉非常敏锐的麝猫，它专食最好的咖啡豆，因为咖啡豆特别坚硬，Luwak的肠胃只能消化它的外皮，去掉外皮的咖啡豆完整地随着粪便排出体外。
经过Luwak消化系统的化学处理，咖啡豆里一些咖啡因会被去除，它的一部分蛋白质也会被胃酸分解，所以入口不会有通常咖啡的苦味。Luwak排泄时，咖啡豆会经过附近的生殖器官，咖啡豆会沾润生殖器官分泌的麝香油脂，造就Kopi Luwak独特的香味。
现在，麦康尼实验室Kopi Luwak的样本，是全世界Kopi Luwak的“黄金标准”，麦康尼用电子显微镜来对比咖啡豆上的拉痕，这是咖啡豆经过麝猫肠胃肛门的明确标志。麦康尼说，非常不幸，全世界出售的Kopi Luwak，42％有问题，或者是掺入了次品，或者根本就是假货。
真正的Kopi Luwak每年供应量只有500磅左右。今年每磅的价格应该要到800至1000美元。CAPRICE每杯Kopi Luwak的价格想来也快上调了。香港的Kopi Luwak大概不会有假。第一次去喝完KopiLuwak，我还意外地收到一张证书，证书上一位印尼人签名作保，证明我喝的是真正的Kopi Luwak。
即便那是假的，也是我一生中喝过最好的咖啡。不要放糖，不要加奶，你能感受所谓醇香，所谓回甘，再也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舌尖唇上具体的享受。
我提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了一首宏非体的小诗：
Kopi Luwak
有屎以来
最香的大便。
娱乐美食
新年伊始，套两句旧话，撰一副新联，送给所有永远想发财永远也发不了财的同道中人。上联是：注意力经济；下联是：娱乐化时代。上联说的是发财的关键，注意力！有了注意力，你才能经济，才能暴富。如果勾来的注意力达到十位数，谁也挡不了你发财的脚步。当然，一般人十位数数都数不过来，不能要求太高。平心静气地说，凡人也能靠注意力增加收入，能拉一点算一点，积少成多，多多益善。下联说的是制造注意力的秘诀，娱乐化！生逢娱乐化时代，原来的正觉正道正识正见不热闹了，想要动静大，就要娱乐化。娱乐化不能正门进出，最厉害的是走邪门，不过邪门风险太大，暂时按下不表。正门邪门以外，最好是走偏门。偏门之一，就是中国美食。中国美食极具娱乐化的元素。
娱乐的原意是让人开心开胃不开窍，而中国美食的境界是实其腹而空其脑，两者的哲学相近。另外中国美食杂乱无章，暧昧混沌，只有厨师，没有食家，至今无法整理出一个明白的系统。所以中国美食人人能说，人人能乱说，乱说也不错；所以很多场合，很多学问，娱乐元素等于美食元素，娱乐化等于美食化。
我有这点想法，全拜一本新书所赐。这本书是我新年买进的第一本书，作者是香港的一位李大师。李大师精通佛学易理，专攻四柱八卦、禅宗密宗、风水用神……著述已近百部。近年来他又发现天机，首创饮食改运学。我在香港买到的新书，是他饮食改运学一种，书名是《大师饭局》。全书采用答问体，女弟子问道，李大师说法，一时间天花乱坠，满纸油香。
《大师饭局》很多内容相当好玩，有的是旧时民俗，有的是历年陈说，李大师稍加变化，妙用入书，十分有趣。比如聘礼嫁妆中的食品讲究，有婚姻打算的男女不可不察。男女定亲时一定要喝茶——行“吃茶礼”，聘礼中必须有茶叶，“原来茶树不能移植，一移植便死掉，代表女性从一而终，不能改嫁”。男方下聘礼，女方要有收有退，桂圆要退回，代表新郎有眼有珠，不会有眼无珠。槟榔收一个，其余退回，代表“一郎到尾”。女方要回赠男家一双鞋，代表同偕到老。女方最重要的回礼是带骨头的猪脚，表示“吃肉不到骨”，即女方以后不会吃光男方的身家——当然，肉是要啃光的。
中外传说中，有很多食物有壮阳滋阴的效果。到了李大师的书里，壮阳改写成“旺妻”，滋阴改写成“旺夫”，于是，下箸就能改运。李大师的学问，原来是用宗教和术数教人改运，现在饮食成为“一种十分快捷有效的改运方法”。李大师说：“有很多读者对我说，‘我不懂术数！’‘我没有时间修行！’那么你懂得吃东西吗？你有时间吃东西吗？只要你的答案‘是！’你便可以改运，便可以改写人生，这是饮食改运的伟大之处！”
在李大师的食谱上，“最超级无敌的旺夫食物”是阳澄湖底的大闸蟹，“女性吃蟹之后，除了拥有横行的霸气，还可以箝住丈夫不放”。李大师发现的另一个天机是：夫妻“同捞同煲”，一起打边炉（北方人叫吃火锅），能够增加夫妻恩爱。“告诉你一个维系夫妻恩爱的天大秘密！原来夫妻要经常保持津液的混合，才会恩爱！除了接吻，打边炉不是制造很多机会，让二人的口水混在一起吗？夫妻经常间接地接触对方的口水，能令二人产生相同的体香，互相吸引着对方。”
《大师饭局》是李大师饮食改运学的高阶读物。它面向香港读者，除了介绍改运食物外，主要指点港人应该去哪家饭店用餐。按照李大师的分类，西历2月19日到5月4日之间生人是饿金命（缺金），5月5日到8月7日之间生人是饿水命（缺水），8月8日到11月7日之间生人是饿木命（缺木），11月8日到2月18日之间生人是饿火命（缺火），李大师给这四大饿人分别开出饭店清单，让他们去那里以美食修行。
我和孔丘同志一样，不太相信怪力乱神。但李大师的娱乐性真的抓走我的注意力。在书店我放下手中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换来《大师饭局》，作为新春犒劳自己的饭后第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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