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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巴黎圣母院-第15章

小说: 巴黎圣母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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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说:“看看你的斗篷,好吗?”
  ①这些女人的名字,利用谐音或利用双词拼凑而成,含有粗俗、猥亵的意思。如“三只手”科莱特,“空窟窿”伊丽莎白,“直立脚”玛丽,“长腿”托娜,“啃耳朵”克洛德等等。
  “丢了。”格兰古瓦应道。
  “你的帽子呢?”
  “人家拿走了。”
  “你的鞋子呢?”
  “快没鞋底了。”
  “你的钱包呢?”
  “唉!”格兰古瓦吱吱唔唔应道。“我身无分文呐。”
  “那你就让吊死,道谢吧!”女叫花子回嘴说,掉头走了。
  第二个又老又黑,满脸皱纹,丑恶不堪,即使在这奇迹宫廷里也丑得出众。她围着格兰古瓦转来转去,把他吓得身子像筛糠似的,生怕她要了他。不过,她低声说道:“他太瘦了。”一说完就走开了。
  第三位是个少女,相当妖艳,也不太难看。可怜虫低声向她哀求道:“救救我吧!”她以怜悯的神情把他端详了片刻,接着垂下眼睛,揉着裙子,举棋不定。他注视着她的每一动作;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少女终于开口:“不,不!长脸颊吉约姆会揍我的。”一说完也回到人群中去了。
  “伙计,该你倒霉!”克洛潘说道。
  话音一落,随即在大桶上站立起来,喊道:“没有人要吗?”
  他摹仿着拍卖估价人的腔调,逗得大家乐呵呵的。“没有人要吗?一——二——三!”于是转向绞刑架,点了点头:“拍卖了!”
  星星贝尔维尼、红脸安德里、酒鬼弗朗索瓦遂一齐凑近格兰古瓦。
  就在这当儿,黑话帮中响起了喊声:“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
  格兰古瓦不由打了个寒噤,转头向传来喧哗声的那边望去,只见人群闪开,给一位纯洁如玉、光艳照人的美人儿让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那位吉卜赛女郎。
  “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自言自语,惊呆了,激动不已,这个咒语般的名字猛然勾起了他这一天的种种回忆。
  这个世间罕见的尤物,似乎连奇迹宫廷都被其姿色和魅力魔住了。她一路过去,黑话帮男女伙计都乖乖地排成两列;目光所及,一张张粗暴的面孔都如花开放,容光焕发。
  她步履轻盈,走到受刑人跟前。她后面跟着漂亮的佳丽。
  格兰古瓦吓得半死不活,她静静打量了他片刻。
  “您要把这个人吊死吗?”她严肃地问克洛潘道。
  “是的,妹子。”狄纳王应道。“除非你要他做丈夫。”
  她撅起下唇,稍微做了个惯常的娇态。
  “我要了。”她说。
  格兰古瓦至此坚信:他从上午起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眼前这件事就是梦境的延续。
  其实,这梦境的高潮固然令人叫绝,但未免太过分了。
  活结解开了,诗人从小凳上给抱了下来。他激动万分,不得不坐了下来。
  埃及大公一言不发,拿来一只瓦罐。吉卜赛女郎把瓦罐递给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把它摔到地上!”
  瓦罐摔成了四片。
  “兄弟,”埃及大公这时才开口,边说边把两手各按在他俩的额头上。“兄弟,她是你的妻子;妹子,他是你的丈夫。婚期四年。行了!”
第二卷 第07章 新婚之夜
  过了一会儿,我们的诗人便在一间严严密密、暖暖融融的尖拱圆顶的小房间里,坐在一张看上去像巴不得从挂在附近的食品橱里借点东西来的桌子跟前,还有一张可以想得见的舒适的床,而且单独跟一位俏丽的少女在一起。这般奇遇就像中了魔法似的。他不由把自己当真看作是神话中的人物了。他不时环视四周,仿佛在寻找那由两只喷火兽拉着的火焰车是不是还在这里,因为唯有这火焰车方能这样风驰电掣地把他从鞑靼人那里送到了天堂。有时他也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短衫上的一个个窟窿眼,目的是紧紧抓住现实,免得脚完全不踏实地。他的理性,在这想象的太空中飘忽,现在只靠这根线来维系了。
  那少女看样子对他毫不在意,走来走去,有时绊到某只小矮凳,有时跟她的小山羊说说话儿,有时这儿撅一撅嘴,那儿又撅一撅嘴。末了,她走过来在桌旁坐下,格兰古瓦这下子可以自由自在地端详她了。
  看官,您过去曾是儿童,也许您乐于现今仍是。您可能不止一回(我自己就曾经整天整天那样度过,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急流的水边,从一个草丛到另一个草丛,追逐美丽的绿蜻蜓或蓝蜻蜓,它翩跹飞舞,急旋猛转,吻着每一枝梢。您可记得,您怀着何等的爱意和好奇,全神贯注凝视着它那沙沙营营作响、轻轻旋转的朱红和天蓝的翅膀;在这急速的旋转中,飘忽着难以捉摸的形体,正是由于飞翔极其迅速,整个形体看上去像蒙着薄纱。透过翅膀的颤震,模模糊糊勾画出来的那轻飘飘的生物,在您看来,仿佛是一种幻觉,纯属想象,摸又摸不着,看也看不见。但是,一旦蜻蜓栖歇在芦苇尖上,您可以屏息观看那薄纱长翼,那斑烂长袍,那两颗水晶眼球,您怎能不感到惊讶万分!怎能不担心这形体重新变做影子,这生物重新化成幻觉!请您回忆一下这些印象,就不难理解格兰古瓦此时凝视着爱斯梅拉达的感受了。在此之前,他只是透过歌舞和喧嚣的旋涡隐约瞥见这个爱斯梅拉达,如今,她那看得见、摸得着的形体就在他眼前,把他看得心醉神迷了。
  他益发沉浸在遐思冥想之中,目光模糊地注视着她,心里嘀咕着:“这样说来,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爱斯梅拉达罗?一位下凡的仙女!一个街头舞女!既高贵而又低微!上午最终断送了我圣迹剧的是她!今晚救了我一命的也是她!她是我的丧门星!也是我的善良天使!——我敢说,还是一个俊俏的娘儿!而且一定爱我爱到发狂,才会那样把我要了来。”想到这里,怀着一向做为他性格和哲理基石的那种真情实感,霍然站立起来,说道:“喔,对了!我还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成了她的男人啦!”
  他脑子里、目光中都闪现着这种念头,遂凑近少女的身旁,模样儿又雄劲又色相,把她吓得直后退,喝道:
  “您想干什么?”
  “这还用得着问我吗,可爱的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应道,语气是那样的热情,连他自己听了也不由吃惊。
  埃及女郎瞪着一对大眼睛:“我不明白您想说什么?”
  “怎么!”格兰古瓦又说,浑身越来越发热,心想他所要对付的毕竟只是奇迹宫廷中一个贞操女子罢了。“难道我不是属于你的吗,温柔的人儿?你不也是属于我的吗?”
  既然一语道破,他索性把她拦腰抱住。
  吉卜赛女郎的紧胸上衣就像鳗鱼皮似的,一下子从他手中滑脱了。她纵身一跳,跳到房间另一头去了,低下身子,随即又挺起身来,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格兰古瓦压根儿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匕首是从哪里来的。她又恼怒又高傲,嘴唇翘着,鼻孔鼓着,腮帮红得像红苹果似的,眼珠里电光直闪。同时,那只白山羊跑过来站在她前面,抵着两只金色的漂亮的尖角,摆开决一雌雄的阵势。这一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蜻蜓变成了马蜂,巴不得螫人哩。
  我们的哲学家怔住了,目光呆滞,一会儿看看山羊,一会儿瞅瞅少女。
  “圣母啊!瞧瞧这两个泼辣的婆娘!”他惊魂甫定,能够开口了,终于说道。
  吉卜赛女郎也打破了沉默。
  “想不到你是如此放肆之徒!”
  “对不起,小姐!”格兰古瓦笑容满脸,说道。“可是,既
  然如此,您为什么要我做丈夫呢?”
  “难道非看着你被吊死不成?”
  “这么说来,您嫁给我只是想救我一命,并没有别的想法?”诗人本来满怀爱意,这时有点大失所望了。
  “你要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格兰古瓦咬了咬嘴唇,又说:“算了吧,我演丘必德①并不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样成功。不过又何必摔破那只可怜的瓦罐呢?”
  然而,爱斯梅拉达手中的匕首和小山羊的犄角一直严阵以待。
  “爱斯梅拉达小姐,我们相互妥协吧!”诗人说道。“我不是小堡的文书录事,不会找您碴儿,告您藐视府尹大人的谕示和禁令,这样拿着一把匕首在巴黎招摇。您也不是不知道,一个星期前,诺埃尔·列克里万就因为带着一把短剑,结果被罚款十个巴黎索尔。话说回来,这与我毫不相干,我还是言归正传吧。我用我升天堂的份儿作押,向您发誓:不得到您的许可和允准,绝不靠近您。不过,快给我晚饭吃吧。”
  其实,格兰古瓦跟德普雷奥②先生一样,“很不好色”。他并非那种专向姑娘进攻的骑士和火枪手。在爱情上也像对其他任何事情那样,倒情愿主张水到渠成和折衷办法。在他看来,好好饱食一餐,又有个可爱的人儿作陪,尤其当他饥肠辘辘的时候,这就仿佛是一出爱情奇遇记序幕和结局之间妙不可言的幕间休息。
  ①德普雷奥,即法国著名作家尼古拉·波瓦洛(1636—1711)。他于一六九四年曾发表了《对妇女的非难》,雨果可能不同意他的观点,故有此说。
  ②丘必德:小爱神。形象为裸体小男孩手持弓箭。传说被他的箭射中者,将对他所指定的对象倾心爱恋。
  埃及女郎没有答腔。只见她满脸轻蔑的表情,撅了撅小嘴,像小鸟似地把头一扬,纵声大笑起来,随即那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如同出现时那样突如其来,倏忽又无影无踪了,格兰古瓦没能看清这只蜜蜂把蜂刺藏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桌上摆着一块黑面包,一薄片猪油,几只干皱的苹果,一罐草麦酒。格兰古瓦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铁的餐叉和瓷盘碰得咣咣直响,仿佛他全部的爱欲都已化做食欲了。
  少女坐在他前面,默默看着他吃,显然她另有所思,脸上不时露出笑容,温柔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懒洋洋的依偎在她膝盖之间的那只山羊的聪明脑袋。
  一支黄蜡烛照耀着这一幕狼吞虎咽和沉思默想相掩映的情景。
  这时候,格兰古瓦头一阵子肠胃咕咕直叫过去之后,看见桌上只剩下一只苹果了,不禁觉得有点难为情。“您不吃吗,爱斯梅拉达小姐?”
  她摇了摇头,沉思的目光盯着小房间的圆柄顶。
  “她在想什么鬼心事?”格兰古瓦想道,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如此吸引她注意力的,总不会是拱顶上那个石刻的小矮人在做鬼脸吧。活见鬼!我可以同它相媲美么!”
  他提高嗓门叫了一声:“小姐!”
  她看样子并没有听见。
  他更大声喊道:“爱斯梅拉达小姐!”
  白费劲。少女的心思在别处,格兰古瓦声音的威力还不足以把她唤回来。幸好山羊来干预了,轻轻拽了拽女主人的袖子。埃及女郎急忙问道:“这是怎的,佳丽?”
  “它饿了。”格兰古瓦应道,心里很高兴能同她攀谈起来。
  美人儿爱斯梅拉达动手把面包掰碎,佳丽就着她的手心窝吃了起来,娇态万端。
  然而,格兰古瓦不让她有时间再想入非非,便放大胆子向她提了一个微妙的问题:
  “您真的不要我做丈夫吗?”
  少女瞪了他一眼,应道:“不要。”
  “做您的情人呢?”格兰古瓦接着问。
  她撅了撅嘴,回答说:“不要。”
  “做您的朋友呢?”格兰古瓦又问。她再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也许吧。”
  也许这个字眼向来是哲学家所珍贵的,格兰古瓦一听,胆子更壮了。
  “您知道什么是友情吗?”他问道。
  “知道。”埃及女郎应道。“友情,就好比是兄妹俩,两人的灵魂相互接触而不混合,又像一只手的两个指头。”
  “爱情呢?”格兰古瓦又问。
  “喔!爱情,”她说道,声音颤抖,目光炯炯。“那是两个人却又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融合为一个天使。那就是天堂!”
  这个街头舞女说这话的时候,那样妩媚艳丽,深深震撼着格兰古瓦的心灵,而且他觉得,这花容月貌与她言语中那种几乎东方式的韵味十分相配。两片纯洁的玫瑰色嘴唇半启,笑盈盈的;纯真和爽朗的额头,由于思虑而不时显得有些不那么清澈,宛如一面镜子上哈了一口气似的;又长又黑的睫毛低垂,时时流露出来一种不可言喻的光华,赋予她的容颜一种芳香沁人的姿色,也就是后来拉斐尔从贞洁、母性和天性这三者神秘的交点上所找到的那种尽善尽美的姿色。
  格兰古瓦并没有就此罢休。
  “那必须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讨您欢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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