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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水浒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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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县里拨一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地这般见外? 
自家的骨肉,又不服侍了别人。便拨一个土兵使用,这厮上锅上灶也不乾净, 
奴眼里也看不得这等人。”武松道:“恁地时,却生受嫂嫂。”话休絮烦。自 
从武松搬将家里来,取些银子与武大,教买饼馓茶果,请邻舍吃茶。众邻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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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都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武松取出一匹彩色段子与嫂嫂做衣裳。那妇人笑嘻嘻道:“叔 
叔,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武松自此 
只在哥哥家里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日自去县里画卯,承应 
差使。不论归迟归早,那妇人顿羹顿饭,欢天喜地,服侍武松,武松倒过意 
不去。那妇人常把些言语来撩拨他,武松是个硬心直汉,却不见怪。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日 
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日那雪直下 
到一更天气不止。 
     次日武松清早出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武大被这妇人赶出去做 
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下些酒肉之类,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 
道:“我今日着实撩斗他一撩斗,不信他不动情。……”那妇人独自一个冷 
冷清清立在帘儿下等着,只见武松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那妇人揭起帘子, 
陪着笑脸迎接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谢嫂嫂忧念。”入得门来, 
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那妇人双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 
来拂了,挂在壁上;解了腰里缠带,脱了身上鹦哥绿□ 【音“注”,字形以 
 “角丝”旁替“伫”之“单人”旁】丝衲袄,入房里搭了。 
     那妇人便道:“奴等一早起。叔叔,怎地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便 
是县里一个相识,请吃早饭。却才又有一个作杯,我不奈烦,一直走到家里 
来。”那妇人道:“恁地;叔叔,向火。”武松道:“好。”便脱了油靴,换了 
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那妇人把前门上了拴,後门 
也关了,却搬些按酒果品菜蔬入武松房里来,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妇人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 
我和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妇人道:“那里等得他 
来!等他不得!”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 
二去烫酒正当。”妇人道:“叔叔,你自便。”那妇人也掇个杌子近火边坐了。 
火头边桌儿上摆着杯盘。那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 
满饮此杯。”武松接过手来,一饮而尽。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色 
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武松道:“嫂嫂自便。”接来又一饮而尽。 
     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那妇人吃。妇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 
来,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将酥胸微露,云鬟半□【字形左“身”右“单”】, 
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叔叔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 
唱的。敢端的有这话麽?”武松道:“嫂嫂休听外人胡说。武二从来不是这 
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 
只问哥哥。”那妇人道:“他晓得甚麽。晓得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叔叔, 
且请一杯。”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 
武松也知了四五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 
拿起火箸簇火。 
     那妇人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 
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六七分 
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不 
会簇火,我与叔叔拨火;只要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躁,只不 
做声。那妇人欲心似火,不看武松焦躁,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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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剩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 
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 
些儿把那妇人推一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男子 
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倘有些风吹 
草动,武二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却不认得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那 
妇人通红了脸,便掇开了杌子,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直得便当真 
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盏碟自向厨下去了。武松自在房里气忿忿地。 
     天色却早未牌时分。武大挑了担儿归来推门,那妇人慌忙开门。武大 
进来歇了担儿,随到厨下,见老婆双眼哭得红红打的。武大道:“你和谁闹 
来?”那妇人道:“都是你不争气,教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人敢来 
欺负你!”妇人道:“情知是有谁!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连忙 
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後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武大道:“我的兄弟 
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高做声,吃邻舍家笑话。”武大撇了老婆,来 
到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酒。”武松只不做声, 
寻思了半晌,再脱了丝鞋,依旧穿上油膀鞋,着了上盖,带上毡笠儿,一头 
系缠袋,一面出门。武大叫道:“二哥,那里去?”也不应,一直地只顾去 
了。 
     武大回到厨下来问老婆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前这条路走了 
去,正是不知怎地了!”那妇人骂道:“糊突桶!有甚麽难见处!那厮羞了, 
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也不再许你留这厮在家里宿歇!”武大道:“他搬 
出去须吃别人笑话。”那妇人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吃别人笑! 
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得这样的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 
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 
     正在家中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一个土兵,拿着一条匾担,迳来 
房里收拾了行李,便出门去。武大赶出来叫道:“二哥,做甚麽便搬了去?” 
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 
那里敢再开口,由武松搬了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的骂道:“却也好! 
人只道一个亲兄弟做都头,怎地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嚼咬人!正是 ‘花 
木瓜,空好看’!你搬了去,倒谢天谢地!且得冤家离眼前!”武大见老婆这 
等骂,正不知怎地,心中只是咄咄不乐,放他不下。 
     自从武松搬了去县衙里宿歇,武大自依然每日上街,挑卖炊饼。本待 
要去县里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婆娘千叮万嘱分付,教不要去兜揽他;因此, 
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捻指间,岁月如流,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 
来,却得二年半多了;赚得好些金银,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 
使用,谋个升转;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 
猛可想起武松来,“须是此人可去。……有这等英雄了得!”当日便唤武松到 
衙内商议道:“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担礼物去,就捎封书 
问安则个。只恐途中不好行,须是得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你可休辞辛苦, 
与我去走一遭。回来我自重重赏你。”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 
推故。既蒙差遣,只得便去。小人也自来不曾到东京,就那里观看光景一遭。 
相公,明日打点端正了便行。”知县大喜,赏了三杯,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出县门来。到得下处,取了些银两,叫了个 
土兵,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一迳投紫石街来,直到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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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武大恰好卖炊饼了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叫土兵去厨下安排。那妇 
人馀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想道:“莫不这厮思量我了,却又 
回来?……那厮一定强不过我!且慢慢地相问他。”那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 
面,再整云鬟,换些艳色衣服穿了,来到门前,迎接武松。那妇人拜道:“叔 
叔,不知怎地错见了?好几日并不上门,教奴心里没理会处。每日叫你哥哥 
来县里寻叔叔陪话,归来只说道:‘没处寻。’今日且喜得叔叔家来。没事坏 
钱做甚麽?”武松答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和哥哥嫂嫂说知则个。”那妇 
人道:“既是如此,楼上去坐地。”三个人来到楼上客位里,武松让哥嫂上首 
坐了。武松掇个杌子,横投坐了。土兵搬将酒肉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武松劝 
哥哥嫂嫂吃酒。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 
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 
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 
     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 
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 
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 
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 
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酒, 
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 
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 
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麽?岂不闻古人言:‘蓠劳犬不入’?”那妇人被武 
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便骂道:“你 
这个腌□【音“匝”,字形左“月”右“赞”】混沌!有甚麽言语在外人处说 
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 
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 
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麽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 
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 
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却不要 ‘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 
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那妇人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 
走到半扶梯上,发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 
嫁武大时,不曾听说有甚麽阿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 
自是老娘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哭下楼去了。那妇人自妆许多奸伪张致。 
     那武大、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几杯。武松拜辞哥哥。武大道:“兄 
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口里说,不觉眼中堕泪。武松见武大眼 
中垂泪,便说道:“哥哥便不做得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地;盘缠兄弟自送 
将来。”武大送武松下楼来。临出门,武松又道:“大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 
武松带了土兵自回县前来收拾。次日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 
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土兵,县衙里拨 
两个心腹伴当,都分付了。 
     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 
一行五人离了阳谷县,取路望东京去了。 
     话分两头。只说武大郎自从武松说了去,整整的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 
武大忍气吞声,由他自骂,心里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真个每日只做一半炊饼 
出去卖,未晚便归,一脚歇了担儿,便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家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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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那妇人看了这般,心内焦躁,指着武大脸上骂道:“混沌浊物,我倒不 
曾见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着丧门关了,也须吃别人道我家怎地禁鬼!听你那 
兄弟鸟嘴,也不怕别人笑耻!”武大道:“由他们笑话我家禁鬼。我的兄弟说 
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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