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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访吸血鬼-第42章

小说: 夜访吸血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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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你把她变给我!’她说着,头低垂下来,鬈曲的长发倒披下来成了一幅遮挡的面纱。‘你把她变给我。要么这样,要么你就结束在新奥尔良的那个饭店里的那个夜晚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愿再带着这种仇恨活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带着这种愤怒活下去了!我做不到。我不想忍受了!’她甩开头发,用两手捂住耳朵,仿佛不想听她自己讲这些话。她急促地喘息着,热泪似乎灼痛了她的面颊。
  “我跪倒在她身边,伸出双臂似乎想拥抱她。然而,我不敢碰她,甚至不敢叫她的名字,唯恐自己内心哪怕一丁点痛苦的爆发都会倾泻成难以言喻的绝望的嚎啕痛哭。‘喔,喔。’这时她摇摇头,挤出的泪水顺着两颊流淌着。她把牙咬得很紧。‘我仍然爱你,那就是我内心的折磨。我从没爱过莱斯特,但却爱你!我爱你多深就恨你多深。爱和恨是一样的!现在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了吧!’她两眼红红的,扫了我一眼。
  “‘知道了。’我小声说道,低下了头。可她却被马德琳拥抱着从我身边走开了。马德琳拼命地拥抱着她,仿佛她能在我面前保护克劳迪娅似的。讽刺——让人可怜的讽刺——她自己能保护克劳迪娅。她正低声对克劳迪娅说:‘别哭!别哭!’两只手用力地抚弄着克劳迪娅的脸和头发,像她那样粗重的动作是会弄伤一个凡人小孩的。
  “可克劳迪娅似乎突然倚在她胸口沉醉了。她两眼紧闭,脸上很平静,仿佛所有爆发出的激情全被排遣掉了。她一只胳膊搭在马德琳的脖子上,头靠在那塔夫绸衣裙和饰带上低垂着。她纹丝不动地倚躺着,面颊上泪迹斑斑,仿佛这表现出来的一切已使她精疲力竭。她极想忘却这一切,似乎这房间,还有我都不存在似的。

  “然而,我们全都在那儿。一个温柔的凡人妇女在无休止地哭泣,她用温暖的臂膀怀抱着那个她不可能明白但却自信很疼爱的、白白的、凶暴的、像孩子模样的超自然的东西。如果我不替她着想,如果我不考虑到这个疯狂而鲁莽地挑逗我——一个被罚入地狱的灵魂的妇人的所有痛苦,那种我作为凡人自我时感觉到的痛苦,我就会从她怀抱中把克劳迪娅那个小捣蛋鬼抢过来了。我会紧紧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否认我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可我仍然跪在那儿没动,只是在想,爱就是恨。我仰靠着床,自私地想将那爱恨都积聚在自己心中并紧紧抓住它。
  “马德琳过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克劳迪娅早就不哭了。她一动不动像雕塑似的坐在马德琳的膝上,两只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我,丝毫没感觉到披垂在她周围的那柔软的红头发或者那妇人的那只仍在抚弄她的手。我瘫靠着床柱坐着,回头凝视着那两只吸血鬼的眼睛,无法、也不愿说什么来替自己辩解。马德琳正对着克劳迪娅耳边低语,任凭她的泪水滴进克劳迪娅的长发里面。接着,克劳迪娅轻轻地对她说:‘你走吧。’
  “‘不。’她摇摇头,紧紧地抱着克劳迪娅。接着,她闭上了双眼,带着某种可怕的烦恼和痛苦而浑身发抖。但克劳迪娅把她从椅子上领开了。这时的马德琳很顺从。她惊得脸色煞白,绿色的塔夫绸衣裙在克劳迪娅那小小的黄丝绸衣裙旁像汽球似的鼓胀着。
  “在客厅的拱门处她们停了下来。马德琳站在那里似乎很迷惑,一只手摸着喉咙,像只翅膀似的拍着,然后又不动了。她环顾四周,样子就像那个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吸血鬼剧院舞台上的不幸受害者。但克劳迪娅已去找什么东西了。我看见她从那些阴影中冒出来,手里拿着个看上去像大玩偶的东西。我直起身跪着看那东西。那是只玩偶,一个女的玩具娃娃,乌亮亮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身上装饰着花边和彩带,脸蛋甜甜的,眼睛大大的。当克劳迪娅把它放进马德琳怀中时,它那瓷做的脚还叮当作响。马德琳抱着那个玩偶,两眼似乎都直了。当她抚弄玩偶的头发时,她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她低声轻轻地笑着。‘躺下,’克劳迪娅对她说,然后她们一起躺了下去,像是陷进了那长沙发的坐垫里面,塔夫绸衣裙在沙沙作响。但后来当克劳迪娅和她一起躺下并用胳膊搂着她的脖子时,那沙沙产消失了。我看见那玩偶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可马德琳的手仍在摸索着。她又抓住了它并且拎在那儿悬荡着。马德琳自己的头向后仰着,两眼紧闭,克劳迪娅的鬈发抚弄着她的脸。
  “我仰靠着柔软的床沿坐在地上。克劳迪娅正用一种几乎不高于耳语的低低的声音告诉马德琳要耐心,不要动。我害怕听到她在地毯上走动的声音,害怕那将马德琳关在门外的慢慢关门的声响。我们之间的仇恨就像杀人的毒气那样可怕。
  “可当我抬起头来看克劳迪娅时,她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站在那儿沉思着,所有的积怨和痛苦都从她脸上消失了,所以她的神情就像那个玩偶似的一片茫然。
  “‘你对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对她说,‘我该被你恨。从莱斯特将你推入我怀抱的最初时光起我就该着如此了。’
  “她似乎没注意到我,两眼充满了温柔的眼神。她的美使我热血沸腾,几难自持。接着她用惊讶的口吻说:‘那时你完全可以杀死我的,不用管他。你完全可以这样做。’她很平静地看着我。‘现在你还想杀死我吗?’
  “‘现在杀死你!’我用胳膊搂着她,把她拉近我。她那温柔的声音令我兴奋不已。‘你疯了吗?和我说这些?我现在会想杀死你吗?’
  “‘我想让你这样做,’她说。‘现在,你弯下腰来,就像你过去那样,把我的血一滴滴地吸干。你有的是力气,不要管我怎么想。我很小,你能杀死我的。我不会反抗你,我脆弱得就像朵花,你一捏就碎了。’
  “‘你说的这些当真?你对我说的当真吗?’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刀对着这儿,你为什么不转动刀柄?’
  “‘你会和我一起死吗?’她问道,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嘲笑。‘你真的会和我一起死吗?’她强调道,‘难道你不明白我出了什么事吗?那就是他要杀死我。难道你不明白那个已经奴役了你的吸血鬼头儿,他不会和我一起分享你的爱,哪怕一点点也不行吗?我在你眼中看见了他的魔力。我看出了你的痛苦、你的苦恼,还有你对他那无法掩饰的爱。转过脸来,我要让你用那双想要他的眼睛看着我,我要让你听着。’
  “‘别再说了,别……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对你发过誓,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能把那个妇人变给你。’
  “‘但我要为自己的生活奋斗!把她变给我,那样她就能照顾我,她就能使我必须活着的借口更圆满!那么他就能拥有你了!我在为我自己的生活奋斗!’
  “我几乎要将她推开了。‘不,不,真是疯了,着魔了。’我说着,试图要反抗她,‘是你不想和他分享我的爱,是你想要每一点每一滴全部的爱。如果那爱不是来自我,就是来自她。他制伏了你、漠视你,是你想用你杀死莱斯特的方式要他死。当然,你不会让我参与其中,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不愿参与!我不会使她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我不要因此让大批的凡人死在她的手上!你对我的压力被打破了,我不会那样做的!’
  “‘喔,如果她能懂就好了!’
  “我一刻也没真正相信过她那些反对阿尔芒的话,说阿尔芒完全可以以一种远胜过复仇的超然自私地希望她死的。但此时那对我已没有任何意义了,而远比我所能把握的某种可怕得多的事情正在发生。我刚刚开始明白,我的愤怒与这种事相比除了是一种嘲弄、一种反抗她固执意愿的无望企图外什么也不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恨我,她讨厌我。我的心在颤抖,仿佛她在剥夺那种已维系了我一生的爱时,给了我那凡俗的一击。刀子就对着那儿。我要为她死,为那种在莱斯特把她交给我的第一个夜晚,将她的目光对着我并告诉她我的名字时就有的,那种使我在自我憎恨中感到温暖并使我活下去的对她的爱而死。喔,莱斯特是多么理解这一点,但他的计划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然而,当我在某些令我畏缩的区域犹豫徘徊时,这种爱便走向了极端。我会来回踱步,双手在两侧腰间张开又合上,觉得她那泪汪汪的眼中有的不仅仅是仇恨:那是一种痛苦。她已向我表明了她的痛苦!‘让我在这种绝望的装束、无奈的外形下长生不老!’我用手捂住耳朵,仿佛她仍在说这些话似的。泪水流淌了下来。因为所有这些年来,我一直完全相信她是冷酷无情、绝没有痛苦的!而痛苦正是她向我表明的、无法否认的。喔,莱斯特一定会怎样地嘲笑我们。那就是她曾把刀子摆在他面前的缘故,因为他一定是笑过我们的。要想彻底毁掉我,她只需表明那种痛苦。这个被我变成吸血鬼的孩子忍受了痛苦。她的痛苦和我自己的一样。
  “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具棺材,那是给马德琳睡的一张床。克劳迪娅躲到了那里而让我和我所不能忍受的孤独呆在一起。我很喜欢那种寂静。在那晚剩下的不多的几个小时时间里,我不知不觉地站在敞开的窗前,感受着那雨夜中沉闷的雾气。雨雾蒙蒙,水珠在那些蕨类植物的叶子上,在那些成排低垂的最终从枝梗上垂落下来的可爱的白色花朵上面闪烁着。小小的阳台上栽满了乱七八糟的一大片花,雨点轻轻地敲打着花瓣。这时我感到很虚弱,而且非常孤单。今晚在我们中间发生过的事绝不会就此完结,而我对克劳迪娅所做的一切也绝不会这样结束的。
  “可令我自己迷惑不解的是我不知怎么的却完全没有一点后悔之意。也许因为这是在晚上,天上没有星星。在雨雾中凝固的煤气灯给了我某种奇怪的安慰,而这是我从未要求过而旦在这种空虚和孤单中也不知如何去接受的安慰。我孤单一人,我在想,我孤单一人。我拥有这样一种令人高兴的无法避免的形式似乎正是好极了。那时我想象着自己将永远孤单一人,仿佛在我死去的那个夜晚我就获得了那种吸血鬼的力量似的,我离开了莱斯特而且从没回去找过他,就像我离开他是他和任何其他人的需要所不能左右的那样。黑夜似乎已经告诉了我,‘你就是这黑夜,只有黑夜能理解你并拥抱你’。一个带着阴影的人。没有噩梦。一种莫名的平静。
  “但当我肯定地感觉到自己暂时的放弃时,我就能毫无疑问地感觉到这种平静的结束,它就像乌云散去似的被打破了。克劳迪娅那种失落的紧迫的痛苦压迫着我,跟着我,就像从这间乱七八糟而且奇怪的异国房间的角落中积聚出的一个幽灵。可在外面,甚至在夜色似乎要消融在一阵猛烈的狂风中时,我却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呼唤我,那是某种我从不知晓的无生命的东西。我内心有某种力量似乎要回应那种力量,不是用某种抵抗力,而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令人颤栗的力量。
  “我默默地穿过那些房间,轻轻推开那些门。最后我看见了。在我背后那闪烁的煤气灯的暗淡灯光映照下,那熟睡的妇人躺在我影子中的长沙发上面,那只玩偶靠在她的胸前。当我准备在她身边跪下时,我发现她的眼睛睁着,而且能感觉到在远离她的暗中还有另外两只眼睛在看着我,那个不出声的小吸血鬼的脸在期待着。
  “‘你会照顾她吗?马德琳?’我看见她两手紧抓着那玩偶,把它的脸贴近她的胸口。然而甚至在她回答我时,我自己却也把手伸向了那个玩偶,尽管我不知为什么。
  “‘会的!’她拼命地重复道。
  “‘这就是你所相信的她吗?一个布娃娃?’我问着,手抓住了那玩偶的头,却感觉她在从我手中夺那玩偶。她紧咬着牙盯着我。
  “‘一个不会死的孩子!那就是她。’她说道,仿佛是在诅咒什么似的。
  “‘啊哈……’我小声说道。
  “‘我已经做够了布娃娃。’说着,她把那玩偶猛地推进了长沙发的靠垫中问。她在胸口摸索着什么东西,某种她想让我看而又不想让我看的东西。她的手指抓住了它但又把它盖住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我以前也曾注意到过。一个用金别针固定的金属的项链坠盒。我真希望能描绘出那种改变了她那张圆脸的激情,她那张柔软的婴儿似的小嘴是怎样被扭曲变了形的。
  “‘那孩子真死了吗?’我望着她,猜道。我想象着一个玩偶店,店里全是些同样脸蛋的玩偶。她摇摇头,手使劲拽着那项链坠盒,于是那别针撕破了她的塔夫绸衣裙。这时我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惧,一种折磨人的恐慌。当她从那枚坏别针上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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