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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狍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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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求同生,若不能,才盼一起死。
  “奇迹?说啥蠢话,我可没有作着能从飞来石下去的美梦。”狍枭撇唇冷嗤。
  “为什么?”
  “绑在飞来石上示众,不过是小小惩罚,接下来他们大概在讨论要把我这条恶兽魂魄给打出来,送进地府去受罚,将我逃掉的那些刑责,连本带利补回来。”狍枭老早就摸透天庭那班老家伙的心思。“这具貔貅身体说不定继续挂在这里吹风淋雨,当作警惕众妖别跟我做一样蠢事的展示品。”
  她小抽一口寒息,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听得如遭雷击。
  魂、魂魄打出来,身体继续留在飞来石上?!
  “……不……”她困难地吞咽津液,陶臆疼痛不已。
  “到那时,你要怎么办?抱紧尸体,在飞来石上,一起遭人指指点点,当成趣谈在说,再慢慢腐去或是石化?还是打算随我一起到黄泉地府去,泡油锅躺刀山?”他故意要吓唬她,并成功地感觉到她在发抖,颤若秋风落叶。
  会怕就好,会怕就赶快开口说要离开他。
  他绝不会埋怨她在这种时候与他一刀两断。
  “……”她沉默着。
  “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用选,朝我爹娘挥挥手,一跃而下,他们会接住你,然后,你不要回身看,直直往山下走,什么消息全别去听,把狍枭、宝貔、方大同——这一个家伙完全忘记……老实说,我已经死过一次,我根本就没在怕。”他深呼口气,两人周身风势加剧,拂乱了发,拂乱了平静。
  发丝在风中交缠叠聚,他的、她的,已经分不开了,思绪卷过太多太多点滴,好的,坏的,全混杂一块,想起自己对她的戏弄、对她的狠绝,又对她眷恋不忘;她对自己的死心塌地、对自己的专注无二,走了这么一遭,当了貔貅,多活这些年,也不算白来,只是不想走时,仍旧牵肠挂肚。
  “我不怕死,但我怕看见你比我先死,我熬得住,不代表你也能、万一我被绑在这里十年,你根本撑不下去……不要在我面前死去,那比把我千刀万剐的凌迟还要更可怕。”
  绑在飞来石上,有何可怕?不过是高了一点,风大了一点,他无所畏惧,可是现在,他怕她伤未痊愈,挡不住寒风袭击,耐不住日晒照射,她脸色白得像鬼,臂膀这么细,在风中摇摇晃晃,把他的心,也悬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他怕她会突然昏厥过去,他怕她会强忍着痛楚不说,他怕她会在他的怀里没了气息——
  “我没有,这么,脆弱,你被绑,十年,我跟你,十年,我不会,在你面前,死去……”
  “你根本只是在逞强,你那么弱小,又没有力量,连自保都做不到。”
  “你可以,亲眼,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我只想亲眼看到你下去。”平平安安的,下去。
  “你刚说,你死过,一次,你没,告诉过我,那是,怎样的,情况呢?”这段故事,他没提过,她很好奇。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他明明在跟她说正事,她又想牵拖到哪里去?!
  “是你,以前,恶兽的,故事吗?”
  “我说完,你就甘愿下去了吗?”
  “那,我不听了。”她倔强起来。
  “好啦……我说我说啦——”越来越难以违逆她。真怪,她又不凶、又不呛、又不蛮横,他干嘛怕呢?
  不,不是怕,他没有心生畏惧的窝囊感……而是一种,很想顺她心意的情绪在作怪。
  狍枭清清喉,说道:“那天,打完架,肚子很饿,想找只豺狼虎豹来补补,可是找寻了整座山,只看到填牙缝都嫌小的兔子和鸟——”当时的他,还是只嗜血恶兽,哪像现在,碰不得血臭,和碧貔互咬,被他爹劈昏之后,他是呕吐着清醒过来的,满嘴的血味,翻腾五脏六腑。“好不容易发现一只小女妖,想想凑和凑和着吃,先解除饥饿再说,以下就是你追我跑的情况,省略,哼哼,凭我的身手当然是成功逮住她,一嘴就朝她白嫩嫩的颈子咬下去——”
  她安静的听着,他却停顿下来,神情深思——鲜少思考的他,极其难得流露出忖度的认真模样。
  “她颈子很白,非常非常的白,白到没有血色,像雪一样……像你一样。”
  她微微瞠眸,与他相视。
  “我到死都还很纳闷,咬她一口,挂掉的却是我……”
  “你咬的,有可能,是……”
  “疫鬼!”两人异口同声。
  “我终于知道我的死因了!你们这些疫鬼干嘛四处乱跑闲晃?!身上既然有毒,就不要长得这么可口可爱,勾引人家去咬你们自找死路吗?!”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二话不说,就动嘴,咬人,我们疫鬼,哪知道,世上会、会有你,这种恶兽,偷偷摸摸、无声无息,靠过来,就咬人……”
  等等,他听见某两个很诡异的词儿。
  “你怎么知道我偷偷摸摸、无声无息?”他轻软地问。
  “……”
  “不会这么刚好,你小时候,也被恶兽咬过吧?”嗓音更加轻,像棉絮。
  “……”
  “你脖子后方两个齿洞伤痕,不会这么巧是我留下的?”几乎只剩气音,在她耳边呢喃。
  “我脖子,后方,齿洞,早就,痊愈,才没有,留下,伤痕……”一说完,要闭嘴已经来不及。
  “原来害我一命呜呼的家伙就是你!”他没有手能指着她鼻尖吠,气势瞬间少一大半,但吼声出大到让乌蛟蛇转头瞄他。
  “你也,害我,有好些年,不敢,出来,都躲在,洞里,怕又,遇上,胡乱,咬人,恶兽!”那时她被吓坏,世上好险恶,连走在山路边,找些蛇莓或果子,竟都会惨遭扑咬攻击,虽来不及看清他的长相,夜里仍发了好一阵子的恶梦,咬人的凶手,都是一团黑影——
  “你还敢顶嘴!你只是吓到躲起来,我可是直接遭鬼差抓回去地府耶!”咬人的,比被咬的更加凶恶。
  “……”她又不说话了。
  “你干嘛摆那种脸?!”那种万般委屈无处伸的嘴脸!那种可怜兮兮又泪光闪闪的荏弱嘴脸!
  “你险些……要咬死我……要将我,当成粮食,还、还这么,凶……”她迄今心里仍存阴影耶。
  唔!胸口被名为“天良”的无形箭给狠狠射中!
  是,是他先心存不良,是他先企图伤她,若不是他死,就换成她小命休矣……
  “对不起。”他又变成软绵绵的小动物,马上反省低头。
  “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抱歉……”她也充满歉疚。
  “算了,上辈子的事了,早忘得差不多,你也不可以把这种老鼠冤挂在心上念念不忘!”这种仇,两两相忘最好,谁都别再指控谁——毕竟,他完全站不住脚。
  “好。”她柔顺应诺。
  真没想到,两人的渊源,竟结得如此早。
  日后,她若再偶发那场梦,应该就不再是恐惧了,梦中黑影套上狍枭的脸,说不定她还会飞奔过去呢。
  不过,她不要忘记那段、那是他与她共有的回忆,虽然惊险无比,冥冥之中却推动两人命运之轮,铺写了后续再相见的机缘,若没有当日他一咬,现今两人又将变成什么模样?
  他仍是那只狂妄任性的恶兽,做着只顾自个儿爽快的残杀坏事?
  或是他早被神族收服,改过向善,不再胡乱伤人?嗯,这可能性太低,不列入思考范围。
  而她呢?
  依旧独自一人,对未来茫然未知,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
  抑或她接受疫鬼头子的邀请,被他口中所说,与同伴共居互伴的美好远景所吸引,义无反顾成为这次疫鬼之乱的一员,然后,命丧另一批貔貅爪下?
  太多种可能发生,有好有坏,有的代表一成不变的宁静死板,她却不由得感到庆幸……
  为儿时的自己挨了他重重一口。
  为了再度遇见他。
  她心里不断有声音在呐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知他是否与她同感?还是认为他的苦难,全拜那一口所赐,所以心里很是埋怨?
  “你不会因为那件绿豆芝麻大的往事,就讨厌我吧?”他一副很担心她点头的孬样。是啦是啦,他就是担心咬她那件往事,会使她排斥他、嫌恶他,将他当成杀人凶手在怕他!
  “不会,我,不讨厌你,永远,都不会,狍枭,你是我,最重要、最珍惜,的人、要我,拿所有,东西,包括性命,去换,我都愿意……”她仰颈,凝望他,瞳中有笑有泪,绽开美丽灿颜。“我爱你。”
  世上真的有言语,可以教人动容,听进耳里,酥了骨,甜了心,每滴血液都在翻腾躁动,身体好热,激动亢奋的情绪源源不绝而来。
  她爱他!她说了她爱他呀呀呀——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被她深刻爱着的他又不是蠢物,哪可能现在才露出“呀?有这么一回事?我之前都不知道耶”的白痴醒悟,他知道她爱他,他更是深刻享受到她给予的爱情,只是他没想过,亲耳所闻,竟仍是让他狂喜振奋……
  可恶,不能伸手把她抱紧,不能像个呆子将她举到半空中转圈圈,不能狠狠狂吻她,啥都不能的感觉好呕——
  她仿佛感受到他的饥渴,踮起脚尖,主动啄吻他的唇,他逮到好机会,马上加深它,吮着,贪着,像久旱逢甘霖的渴水旅人,不想放她走。
  “生死相随的感情,竟也会发生在一只恶兽身上,足见万物有情,谁都无法离情而活,呵呵。”
  浓云涌至,潮烟白蒙蒙笼罩半座凌云峰,隐隐带有彩光,山顶完全不容外界窥视,由下方仰首望去,只觉山岚弥漫,吞噬峰顶,殊不知是神族腾云驾雾,飘然缓降而来。
  熟悉的笑声,除老仙翁外,不会有谁这么爱拿“呵呵”当语尾词在用。
  “我倒不认为这是生死相随的表现,恶兽就是恶兽,记忆未清,他仍是牢记恶性,以及血的滋味。”云雾里,另道声音淡淡的,没有半分起伏高低。
  “他当貔貅也没当得多糟呀,呵呵。”几十年不也相安无事。
  “那是因为貔貅厌恶血味,他不得已才碰不得血腥,然事实证明,恶兽狍枭的嗜血残暴并未完全根除。”这次开口的声音,似男仿女。
  “说是嗜血残暴也太严重,我倒觉得,是两只公貔争夺地盘,众所皆知,貔貅地域性强,吵吵架而已嘛,呵呵。”老仙翁试图粉饰那场争斗。
  “吵架?他几乎要把碧貔给撕烂了。”请别太轻描淡写。
  “几乎嘛,既是几乎,便代表还没,这孩子的爹娘抢在第一时间替碧貔施法,该接回去的部位都接回去了,也只差好好休养就能痊愈,实在毋须为此次事件,就抹杀这孩子和他爹娘的努力,呵呵。”
  “碧貔是奉命捉拿疫鬼,狍枭防碍碧貔惩恶除凶,且下手暴虐无情,光是这一点,就能视其与疫鬼同流合污。”另一清亮悦耳的嗓,娓娓说道。
  几位神祗为狍枭而小小争辩一番,老仙翁护短护得显而易见。
  “是碧貔伤害我家宝宝的宝宝,我家宝宝才会出手护宝宝,打伤碧貔是失手!”狍枭他娘匆匆驰来,一成串的宝宝来宝宝去,插嘴介入神祗交谈,狍枭他爹紧随一旁,瑛貅她们也跟着。
  “貔貅,你们是想违约出手吗?!”
  “这指控太牵强了。”老仙翁跳出来说话。“他们一家可是乖乖退到旁边,眼见孩子受罚而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动手抢人,现在也不过是靠过来替孩子讲两句话,神君就如此质问他们,岂不冤枉?再说,决意将宝貔绑在飞来石上,不就是故意想引诱貔貅们为救亲人而犯禁、加以指控他们一窝言而无信,正当化自己小题大作的合理性?”老仙翁拈胡微笑,道出几位矫枉过正的天人意图,
  “哼。”神君撇开头。
  “老仙翁,碧貔伤势如何?”狍枭他爹问。
  “没有大碍,你抢救得宜,他已经醒了,只是要花段时间静养,几位受伤的天兵亦平安无事,万幸。”呵呵。
  碧貔没死,至少,狍枭的罪名可以降一阶。
  “我家孩子确实鲁莽,出手伤人不对在先,但能否体谅他是一心保护所爱之人,才失去理智,而非蓄意作乱,再给他一次机会。”狍枭他爹拿捏用词,想为狍枭索讨生机。数日来,他并非冷眼旁观,他试图找老仙翁恳谈,明知此举悖逆当年约定,他也希望老仙翁不要忽视他们多年来的努力,老仙翁深知他的来意,反倒躲着他。
  “讨了一次,又想再来一次,下回呢?再犯再讨,再讨再犯,这回碧貔命大,下回换谁,谁又能有如此好运?”似男仿女的声音,从云雾后传来。
  “恶兽恐旧对情绪起伏无法掌控,一发起怒来,六亲不认,这种蛮性兽魂,放置在神兽貔貅肉体内,太过危险。”银铃女声也说道。
  “宝宝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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