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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月流火-第2章

小说: 七月流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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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早已入土为安,奶奶却非把一个虚无的梦当真,挑选新娘,大张旗鼓,如今这婚事闹得满城皆知,说出去倒让人看他们沈家的笑话。

    “二少爷,昨日郑大人亲自来找我,说钦定的巡抚大人不日就要到任了,他听闻那位姓宓的抚台最喜欢把玩玉石,便让我帮他挑几样希罕的,到时他好送过去孝敬孝敬。”陆总管说得有些忧心。

    官送官,掏的还是底下商家的腰包。

    沈颐放下账本,却淡淡一笑,“那也好,这种事你有经验,看着办吧。另外————”他目光下落,想了想,又道:“我先前听你说……郑大人对‘天宝楼’里那一尊‘鸿运当头’特别感兴趣,这一次你一并送去,只说是我们孝敬他的,连带中丞大人的账,‘天宝楼’都包了。”

    “是,我明白了。”陆总管点头,喉咙却忍不住“咯”了一下。

    娘老子的,这次又是好大一笔开销。二少爷晓得官家的利害,时时处处精心盘算着,只怕年终算账时,那个什么都不懂、又喜欢插一脚的三爷,不分青红皂白又要计较个没完。

    这苦头他们不是没吃过。三爷就是老夫人的第三个儿子,二少爷的三叔,本来当年沈家的酒楼、钱庄和茶号都是归他管的,但他这个人根本不懂经营,不出半年,好好的生意都衰败下去,后来钱庄和茶号就由大少爷沉湛接手,沈颐负责布庄和其它所有的商铺,两兄弟也由此在他们三叔的心里落下了怨恨。

    陆总管在沈家待了也有好些年头了,东家的事基本也看了个透彻。要说三爷,那脑瓜子里似乎永远只知道打开门做生意,卖出去多少货物,就非得赚回来多少银子,这前沟后渠、明巷暗道,背地里的弯弯他一概不懂。

    沈颐抬眼看老总管的表情,心里自然明白了八九分,他这是替东家心疼?但如今的世道,放多香的饵,才能钓多大的鱼。他心里思量着,随手倒了一杯茶,“陆总管,你尝尝六安的瓜片,谷雨前采制的。”

    “哎,好。”陆总管小心地接过来。他熟悉二少爷的脾性,一向待人温和,所以倒也不受宠若惊。浅啜了一口,当即忍不住赞道:“香气清鲜,透彻心肺,果然质量绝佳。”

    “是吗?我已经喝了有十来天,倒不觉得有这么好。”沈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口说。

    陆总管放下白瓷的茶杯,目光转开去,“哟,二少爷,你这砚像是歙州产的。”

    沈颐又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倒识货。”

    歙地产的砚质地坚韧,纹理缜密,发墨益毫,贮水不干,且雕工精细,古来即为贡品。

    “不敢充行家,”陆总管忙讨好地道,“只是二少爷用的必然是极好的。”

    沈颐忽然站起来,“天也晚了,陆总管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哎,好。”陆总管答应着,和少东家一起步出雅阁。

    初夏的夜已显得几许燥热,看老总管辞别后,沈颐一个人静静地踱出了他自己居住的庭院,不知不觉间向沈宅中央的一个大荷塘走去。

    而与此同时,新房内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流火脱掉身上笨重的新娘褂裙藏进包裹里,然后悬着一颗心、蹑手蹑脚地竟从新房的窗户爬了出去。

    有钱的人家都是高宅深院,沈府也不例外,流火才逃亡没多久就迷了路。她成婚的那院子本在西边,她只需再向西便可逃出去,但她提心吊胆之下失了方向感,反而往东摸索,结果忽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荷塘。

    更糟的是,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被逮住当然不会有她好果子吃,流火想都没想就俯身钻进了荷塘边的一大丛花木中。

    “踏踏踏踏……”忽然从另一侧又有一串脚步声传来,并立即有个声音在她藏身的花丛旁响起:“二少爷,我可找到你了!老夫人说,你要是不困,就去西院喝一杯二爷的喜酒。”

    人都死了还哪来的喜酒?

    沈颐不快地摇摇头,“我不想去。你就跟奶奶说我已经睡下了。”

    “可是二少爷————”小丫头显得很为难。

    沈颐正盘算着过几天就会运到的一批作为贡品的天蚕丝织品,挥挥手,淡淡地道:“你回去照着禀报就是了。对了,你帮我劝奶奶早点睡,她一大把年纪熬夜不好。”

    “是。”小丫头讪讪地退了。

    这时一阵风过,好巧不巧一根草尖钻进了流火的鼻孔里,痒得她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谁?”沈颐吓了一跳,立即皱起眉头。

    完了,这下坏了!流火恨不得割掉自己的鼻子。他奶奶的让你痒!

    明月当空,沈颐已看清的确有一个暗影藏身在塘边的花丛中。他把双手负子背后,冷冷地笑道:“你还是乖乖地出来吧,我已经知道你藏在哪一处。”

    出去也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拼了!流火急中生智取下头上的簪子以防身,又赶紧把头发抓乱,披头散发地从花丛中颤颤巍巍地站起,嘴里还“呜……呜……”的发出细细的怪叫声。

    装鬼吗?沈颐在心里冷笑,伸出手去一把将“鬼”从花丛中抓出,冷不防一阵刺痛,他缩回手,原来臂上不知被何物刺了一下,划出一道小血痕。

    “呜……呜……挡我者必遭冤魂索命……”那“鬼”把双手垂缩在胸前,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有意思,竟然还在装!沈颐抹掉右臂上沁出的血珠,见那“鬼”边舞动着双手边向左退,他瞅准时机扑过去、飞快地捉住了那“鬼”的双手,并且死死地反扣在后背。

    他的力气远比流火大得多,她只觉得一阵剧痛,活像双臂被折断了一样,忍不住“哇哇”惨叫。

    她一叫,沈颐就辨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但仍不敢掉以轻心,只冷笑道:“贼子,还想扮鬼吓人么?”

    我呸!流火立刻反击:“谁是贼?谁是贼?”

    “你半夜三更偷躲在荷塘边,不是外贼入府偷窃,就是内贼相约偷人。”

    “你、你血口喷人!”流火气得一佛升天。

    她从小脾气倔强,最恨的就是人家冤枉她手脚不干净。奶奶的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死老鬼,不仅冤枉她偷东西,竟然还顺带诬赖她的名节!

    沈颐用单手扣住她,腾出一只手来扯下了她背在背上的小包袱,“你若没偷,这包袱里会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你管不着!”流火一听他提到包裹,紧张得要命。她脱下来的那套新娘褂裙还在里面?,要是被人发现了,唉,天打五雷轰————她还宁可被当作梁上小贼。

    孰不知她愈紧张就愈泄露。沈颐几乎要认定这包裹里有她入府行窃的证据。“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我们回去再细细检验。”他反扣着身形娇小的“女贼”站起来,“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流火吓得快晕死过去。

    王母娘娘观世音啊,看在大家都是女的份上,快来救救她!

    “回我的屋子。”沈颐却押着她强行上路。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而此时在新房里,一个刚醉酒回来的喜婆子正嚷得震天响: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新娘子不见啦!”

    “鬼————有鬼啊!”

    “……死人啦!不得了啦!床上有、有、有……”

    众人闻声而动,立刻有一大堆仆妇丫头闯进来,领头的一个老者板起脸,不悦地喝道:“王婆子,好端端的你在新房内鬼叫什么也不怕吓————”

    他话未说完,身后的几个小丫头猛然“啊”地尖叫出来:

    “吓死人了!”

    “吓死人了!”

    人群乱成一团。

    老者是沈府上的管家崔伯,他见众人都闹得不象话,冷着脸将目光向王婆子所指的床榻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可差点把他半条老命吓掉!

    “快!快————”崔伯喘了一口气,脸色发青,“出大事了,快把老爷、夫人请来!”

    立刻有三、四个男仆推挤着一起向外奔出。

    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可怖,但崔伯到底经验丰富,眼珠子一转,想到另一桩更紧要的,旋即又回身嚷:“记住,绝不能惊动了老夫人————”

    “为什么不能惊动我?”孰料门外紧接着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原来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夫人,由两个小丫头搀扶着,已踏进这院来。

    崔伯急忙赶出去迎接,颤着声道:“老、老夫人,您怎么也来啦?”

    “这你可甭管。”沈老夫人倒像在闹脾气,甩开忧心忡忡的老管家,径自让小丫头扶着,颤颤巍巍地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埋怨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啊……干嘛都想要瞒着我?”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气还旺着,家里但凡有什么大事瞒着她,她若是知道了,定然不高兴。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进这房里——”崔伯反被她甩在后头,都快哭出来了。

    老人家要被吓出个三长两短来,他怎么担当得起?

    老夫人前脚刚进新房里,沈府上的大老爷和他的两位夫人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崔伯,究竟出了什么事?”大夫人气还没喘匀,板着脸劈头就问。

    可怜崔伯的膝盖都快发软了,“是王婆子她、她在新房中……发现了一具骷髅。”

    “什么,骷髅”大夫人和二夫人惊得异口同声。

    她们话音刚落,新房中又乱嚷开来:“不好啦!老夫人晕过去啦!”

    一群人赶紧也冲进去。

    “娘——娘——”沈老爷顾不得“骷髅作怪”,抢先拨开一干仆妇,搂着他老娘哀叫起来。

    大夫人和二夫人却一进门就被床榻之上的一幕骇得白了脸:

    只见大红的喜幔之下,一具骷髅端正而坐,胸腔部位还插着一柄小刀,刀身上面挂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纸条上似乎有字迹,但房内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过去近看。

    到底二夫人镇静,大吸了一口气后,冷着脸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去看看纸条上写些什么!”

    众人推推搡搡半天,总算有一个胆大的家丁跨上前去,用力把小刀自骨节上拔了下来。

    二夫人接过小纸条一看,原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别理我,我想下去陪他,我身上抹了化尸水,别乱碰。

    “化尸水”三个字着实厉害,吓得二夫人急忙把纸条往外一抛;那家丁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把手中的小刀重新抛回床幔之中;众人也吓得齐齐往后退一大步,最后一排的更被挤出了门外。

    半晌,二夫人才又颤声道:“……这、这东西难道就是新娘子?”

    “回二夫人,错不了啦!”那姓王的喜婆子立刻带着哭腔应道,“我只出去吃了一杯酒,眨眼的功夫,新娘子能跑到哪里去?定、定然就是这具……夫人看那身形,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果然差不多。”

    那骷髅阴森森地盘腿坐在那里,谁还敢细看它的身形?她这话实际上是推脱之辞罢了。她更怕的是新娘子不见了,东家怪罪下来,她得吃不了兜着走,此刻趁机把原因都往那具骷髅身上揽,好让东家死了心,饶了她这把老骨头。

    她这么一说,旁人反而更怕,二夫人急忙命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又吩咐把晕倒的老太太送回房。

    大夫人好歹也缓过来一口气,看了看那位头也不回、已跟在老娘身旁一路哀叫的丈夫,皱着眉道:“阿君,我在想要不要差人连夜去府衙报案。”

    “万万使不得。”二夫人摇头,“我们家给二爷办冥婚,恐已遭知情人耻笑,如今又出了这种事,倘若再传扬出去,教沈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夫人,那这事——”崔伯也凑过来。

    二夫人看了在场其余的仆妇丫头一眼,慢慢地道:“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沈家娶了亲,新娘子也安好,只不过从此高门深院,她不再外出,便是连娘家人也不想见了。”

    待她说完,崔伯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这位二主母的能耐。连带着,他想起二少爷平日里的沉稳镇定,多半是从他娘亲这里遗传得来的啊。

    “好啦,都已经进了屋,我也跑不掉啦,你快撒手!”流火痛得大叫。

    沈颐这才放开她,冷冷地道:“你包袱中所藏何物?”

    妈呀,这可是最最要命的东西!流火并着残存的气力一把抢过来,死死抱在胸口,“你、你管不着!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反正不是从你们家偷的。”

    “既然是你的东西,借我一观又如何?”沈颐神情淡定,踱开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放屁!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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