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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老子传-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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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声势浩大,来势凶猛,先后向周朝的六个城邑发起进攻。晋国的国君晋顷公派兵到周朝来,帮助周朝进行守卫。郑、晋两国的军队发生冲突,两军开始了激烈的战斗。敬王姬匄,又一次逃走,到外地去避难,慌慌惶惶,犹如丧家之犬。

公元前五○三年,老聃先生六十九岁。儋翩联合尹固的后代尹氏家族的族人,起兵背叛周敬王,与单旗、刘卷交锋,两军对杀,重新掀起内战。晋国军队保护着敬王姬匄,将他送入王城(陕州)。此时敬王才算有了暂时安身之地。

公元前五○二年,老聃先生七十岁。单旗、刘卷的军队攻下叛军占走的周王朝的四个城邑,儋翩等反叛者彻底失败,敬王回到周都洛阳,直到这时,周王朝猛——朝、朝——匄的争位之战才算彻底结束。

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二年,公元前五○一年,老聃先生七十一岁。此时,七十一岁的老聃,胡须、眉毛、头发,全部白净,而且中型白胡变成了较大型白胡,确确实实地成了一个无愧于带上“老”字的先生。而且这位先生此时也确确实实成了一个十分懂礼,道高德崇,当之无愧可以教人之老师。

这年二月(农历),鲁国的孔丘五十岁,开始到中都出任邑宰。如果再有六个多月,过了农历八月二十七日,他的年龄算是五十一岁(他是公元前五五一年八月二十七日生)。此时的孔子,“五十有一而不闻道”的孔子,五十有一尚未真正懂礼的孔子,在他开任邑宰之时就已开始打算到周都洛阳去找老聃先生求教了。

二月,鲁定公派南宫敬叔(孔子的学生)去请孔子,突然委以邑宰之职。孔丘走马上任,一下子成了中都这个地方的“县太爷”。他春风得意,壮志满怀,下决心要把这个地方搞得十分象样。

在当时,西、东周期间的行政区划,一般说来,情况是这样的——那时,最小的单位叫比。五家为之一比。从下往上,从低到高,按次序来说,则是:最低者是比,比上是里,五比为一里;里上是闾,四里为一闾;闾上是党,五闾为一党;党上是州,五党为一州;州上是乡,五州为一乡;乡上边,是一个较大的区域,相当于郡县制实行之后的县。那时郡县制尚未实行,除个别地方称县以外,大部分都称“地方”。如:苦县,则称为“苦”,“苦地”,或“苦这个地方”;中都县,则称为“中都”,“中都境地”或“中都这个地方”。不管是鲁国的“中都”,还是陈国的“苦”,后来都称为县。县以上是国(诸侯的封国),国以上则是周天子。

对于当时行政区划,以上的说法,只能说是一般的说法,至于具体情况,则不尽然。因为从西周,到东周,时间在变,情况在变;从陈国到鲁国,地域在变,情况也不相同。例如,陈国苦县的县长称为县正;鲁国中都县的县长则称为县宰。中都宰就是中都县的县长。孔子到中都去任中都宰,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到中都县去当县长。

孔子去中都之后,发现情况十分糟糕。这里道路坑凹不平,残墙断壁,肮脏破烂。民风习俗则更差劲。一些官员,己欲膨胀,贪污受贿,吃喝玩乐,舞弊卖法,蝇营狗苟。清正廉洁、主持正义的好官在邪气面前备受压制,被弄得无法抬头。流氓无赖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他们抬手便打,举脚就踢,动不动掂刀动武,不懂半点礼仪。乡上的一些人连饮酒的规矩都不懂,往往是十次饮酒,五次打架,酒桌上的杯盘碗筷都给掀翻。商人们欺行霸市,瞒哄坑骗。特别叫人不能容忍的是一些人丝毫无有孝心,半点不懂孝敬之礼。他们打爹骂娘,虐待父母,伤天害理。一些人伤风败俗,嫖娼卖淫。据传,当时最突出的有三件事:一是沈犹氏贩羊,用盐拌草料喂羊,等于活羊充水,加重体量,进行骗卖,大发横财;二是公慎氏的妻子漆氏,貌美性淫,伤风败俗;三是富豪慎溃氏不按礼仪行事,娶妇嫁女时,用和太子没有区别的礼乐来破坏周礼。

孔子下大力气对中都进行了治理,对清正廉洁的官员扶植重用,对贪官污吏进行了严惩,有的革职,有的下狱,罪行严重的还取下了颈项上长着的那颗人头。接着整治社会风气。对欺骗、不孝、卖淫、打架斗殴,一一进行了痛击。几个月后,风气大有好转。可是,孔子想:“这终究不是长策。我在这时,他们不敢逞强;我一走,他们会又恢复原样,甚至会更厉害。由于礼崩乐坏已久,他们已经不知什么叫做周礼。你不许他们胡来,他们可以不胡来,然而,不胡来之后,应该如何去做?要想长治久安,使风俗美好可爱,必须使中都人人懂礼。不仅要使礼蔚然成风,还要用制度来保住它。天下最大的,最重要的是复礼!我要彻底全面地用周礼周乐治理中都!要复周礼,首要的是我得先懂周礼。时至今日我对周礼还是一知半解,这该咋办?”他想起了老聃,想起了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对周礼理解得十分透彻的老聃先生。他要到周都洛阳去向老聃请教,要用周礼治好中都,做出样子,推及鲁国甚而推及天下,实现他的伟大抱负。

八月底,刚够五十一岁的孔子,向鲁定公禀明自己的想法,得到恩准。

这天早晨,孔子一起床就让车夫套上车子,打算和自己的学生南宫敬叔一起到洛阳去。他们用竹篓带上一只大雁,兴致勃勃地坐上马车。紧接着,车夫将鞭一扬,他们就开始向着周都进发了。

时令正是收获季节。秋高气爽,天蓝云白,金风送来果香味,莽野色苍入画图。一只雄鹰在高高的天空飞着。面对人们易感悲凉的秋景,孔子却深深感到心旷神怡,温暖如春。此时的他,实在是大有鹏程万里,壮志凌云的心情。如果非要找到与他这时的心境完全符合的言词,那末这言词就是在他以后与他相距大约一千五百年的一位诗人所写的诗句:自古诗人悲廖萧,我道秋日胜春朝,凌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有话就长,无话就短。孔子和南宫敬叔他们,日夜兼程地赶到周都,一个夕照嫣红的傍晚,走进洛阳东门,在一家馆舍住下,单等第二天拜见老聃,这些就不多写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心情不好似有悲秋之感的老聃先生,送走一位名叫尹喜的年轻人之后,对着镜子看一下自己的白发、白胡、白眉毛,正打算到守藏室去,忽见一个身穿素衣、头顶蓝色扎帕的黑胡老者和一个身穿蓝衣、头顶灰黄扎帕、双手端着竹篓的壮年人,一前一后的向这里走来。

“老聃先生在家吗?”老聃先生恭恭地走到门口,拱起手,算作迎接,“请进屋,快请进屋。”亲切地笑着,额头上不明显地显现出几条挂满慈祥的皱纹。

客人进屋,老聃先生慌忙让坐。

黑胡老者不坐,充满敬意地说道:“我们来此,是向先生求教,先生在上,请先受晚生一拜。”说着就要施礼跪拜。壮年人急忙放下竹篓,拉开陪拜的架式。

“咦咦,不可,不可。”老聃先生慌忙弯下腰去,伸出两只手去拦那黑胡老者和壮年人。硬是把他们拦起。

黑胡老者说:“先生,不知您目下是否还认识我?”

“认识,认识。”老聃先生看着他,嘴里说着认识,心里仍然迷惑不解,看着那人的面目,似曾相识,但是就是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名字。

“我姓孔,叫孔丘,鲁国人。二十年前,我曾在巷党见过先生一面。”

“咦,咦,着,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聃先生一下子笑容满面,从内心深处彻底高兴起来,此时心里那点悲秋之感完完全全地被彻底扫光了。二十年前的故友今又相见,千里遥远从故乡方向前来求教,你想,他心里是个啥味儿!能不高兴!“请坐,请坐,仲尼先生,请你们快坐。”孔子说:“先生莫要这样称呼我。”老聃说:“二十年前我说过,我们可以这样互称。”孔子说:“自今日起,在先生面前,我要把仲尼后边的‘先生’二字去掉。”老聃慈爱的一笑,没说什么。

三人落座之后。老聃将茶冲上。孔子把南宫敬叔向老聃先生作了介绍,老聃连连点头之后,孔子说:“先生,丘这次前来,没有什么礼物,只带了一只大雁作为我对先生心意的表示,还不知先生对此礼物是否喜欢。”说着叫南宫敬叔捧出大雁。

老聃先生见南宫敬叔将一只羽毛干净的大雁捧到自己面前,就笑着,弯腰用双手抚摸着雁翅的两个肩头说:“好,好,我喜爱这礼物。这不是象有些人那互相以礼取利之物,这是我们互相以礼取义之物。大雁是懂人情的,它可以将咱们的情感从曲阜带往曲仁里,带往成周,再从成周带往曲仁里,带往曲阜。好哉,好哉,此传情之物也。人情者,我不忍食也,待我和它亲热几日之后,就可以放它回归自然了。”说着,让敬叔先将它放入竹篓。

老聃先生重新坐正。孔子向他说明来意,并向他讲述了中都地方礼崩乐坏的情形,然后以强调的语气说明必须彻底全面地恢复周礼的理由。老聃先生同意地点了点头。当孔子以生动的言词详细地向老聃讲到那里人如何不孝,如何虐待父母和沈犹氏贩羊如何用盐给羊充水进行欺骗以及乡上人在喝酒的时候如何掀翻桌子,打架斗殴掂刀杀人的时候,老聃先生感慨了:“唉!不象话,也真不象话!”

孔子说:“如今我深深地意识到了恢复礼制的重要性,然而总不能从理论高度上去将它的重要性准确地说出,特别是不能从周礼的典籍上说出。我想请先生先来说说礼的重要。”

“对于周礼,我也只能说是略知一、二。”老聃先生说,“古礼上说,‘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涖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是的,天下若果没个叫人如何往好上去做的规矩,而是谁想咋着谁咋着,乱来一气,胡来一气,那还行啊?那不成了和禽兽完全一样了吗?象你说的,那个人在喝酒时掀翻桌子,说句笑话,若果不以礼的尺子去量一量,而让那人再去进一步的无礼,让他在摆好酒席之时去用尿洒一桌子,人人如此,天下的酒席不都成了无法下肚的尿席了吗?象你说的,还有那个人打骂爹娘,若果让他再进一步无礼,让他在吃娘奶长到会掂刀的时候就去杀娘,天下不就整个儿的成了小孩有娘、大人无娘的尘世了吗?若果天下的娘都因怕儿杀娘而去趁早杀儿,天下不就成了人类自我灭种的尘世了吗?说得重了,这是笑话,这是笑话!哈哈哈哈!”说到此,他很是兴奋,开心地大笑起来。引得南宫敬叔也笑起来了。

孔子没笑。不仅没笑,而且哭了。泪流满面,掏出布巾,蘸起眼来。他很激动,心里十分兴奋。他感到异常欢喜,异常欣慰,心里甜丝丝的,而且异常感慨,泪水冲得他在满腔甜美之中还透出一种苦味,苦不阴的。是的,他多年渴望听到而未听到的话,如今听到了,多年想让人说而没人说,如今有人说了,从他多年来十分景仰的人的嘴里说出来了。而且他说得是那样的有高度,那样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生动感人,而且还带着开怀的大笑,多好啊!他能不兴奋?能不泪流满腮?

啊!真真叫人“朝闻道,夕死可矣”!

孔子蘸完泪,抬起头来,看着老聃先生说:“先生,我想实行礼制,满心都是好意,就这还有骂我是想用礼去束拴人呢。”

“这种和谐的自我束拴,不比什么也不束拴,任其杀人放火,而被法绳束拴强得多吗?”老聃先生幽默地说。

“先生说得真好。”孔子说,“我想请先生说说,乡上人饮酒都有哪些礼节?”

“这个吗,”老聃先生说,“说好说不好,我来试试。先说筵席上的人数和设置吧。眼下,乡上人饮酒,一席人数很不固定,多多少少,多少不一。我认为周礼说的一席八人为好,有其道理。一席之上,要设两个表示最崇敬的位子让宾客坐,此座位算作自然中的天;设两个较次一点的位子,让两个主要的陪伴者来坐,这两个陪伴者叫做‘介’与‘僎’,好比自然界中的阴与阳;设三个位置再次一点的位子,让三个起名叫做众陪伴的人坐,这三人好比是自然界中的日月星,也叫三光;最次的一个位子,是主人坐,这个位子好比是自然界中的地。这样八人,组成一个自然界,合乎天的规矩,最为适宜。按古籍上说,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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