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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士兵突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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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六一:“他妈的,叫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害得……”
  许三多:“怎么用啊?”
  史今:“我教你。”
  伍六一一句话没完,叫两人置若罔闻地晾在那,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看了看史今头并头在教许三多剃须刀的使用,哼了声走开。
  史今在军容镜里整理着自己的军容,他今天穿着常服,对长期在训练场上的七连来说,那是难得一穿的衣服。他的表情有些伤感。
  一辆泥泞的战车停在修理场上,用高压水龙头冲洗,喷得也是霓光万道。许三多匆匆走过,他已经换下了迷彩,穿上了常服,这就是史今所说的衣衫光鲜。史今在操场的另一边,不止他一个,多了许多从没出现过的士官,不说话,但很有默契,在某个连队宿舍稍等一下,就又会出来一个加入他们。当人数接近一个加强班时他们就走向团大门,这是一个奇怪的队列,这么多各连队的士官们走在一起,那个随意拉出来的队列绝不同于平时的作训队列。
  每个人都沉默,伤感,庄严。
  团长王庆瑞从自己的窗户里看着这个队列。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掐掉手上的烟,看着这个队列。
  一辆拖拉机停在路边,几个兵下来,那是荒原上的五班倾巢而出了,老马、老魏、李梦、薛林全部都有。老马的行李是别人帮着拿的,他下车就看着远远的团部大院发呆。
  薛林说:“进去看。”
  老马打算转身走开:“不了,在草原上待久了,不习惯了。”
  李梦眼睛尖:“那队兵走得怪怪的。”
  老马回过身,看见史今他们的那个队列走过来,并不出大门,自觉地在团大门内站成了横队。老马的神情变得很怪,又感伤又嗟怀的,忽然大声吸了吸鼻子。
  “敬礼!”队列里都是各先锋连队里的佼佼者,那个齐刷刷如一人的军礼绝不是五班的拖泥带水可以比的,老马身子都震了一下,拖拖沓沓地还礼。
  薛林问:“搞什么?”
  “都是我带出来的……我带出来的兵。”老马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脸,他实在不是个多优秀的军人,这时候都看不出什么庄严来,倒是很透着家常。然后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口气:“走吧。”
  他嘴里轻轻吐出两字,那是对那队人的再见。
  然后转身,走,那三个又张望了一眼,蔫蔫地跟着。
  史今等笔挺地峙立,他们这样送走了一个班长。
  老马却说不看了不看了。最后掉头真的走了,另外三个,只好蔫蔫地跟在后边。走到车站才看到了许三多,老马也不吱声,激动得老远就跑过去,紧紧地抱住,许三多不太习惯,挣开老马,笔挺地给了一个敬礼。
  老马一愣,感慨道:“好,好,许三多,还是你像样。”
  一旁的李梦上去就替老马捶背:“放轻松,放轻松,别激动!”
  “别烦!他们几个都还像个人样。”老马说着给了李梦一下,“就你老跟我捣乱!”
  “我不是搞活气氛吗?我不是就怕你……那个吗?”
  “我怎么会那个呢?连长指导员要来,我说别来,忙你们的,你们谁来我跟谁急,我老马顶天立地的不婆婆妈妈……”老马说着,禁不住自己都有点那个起来,眼圈也忽一下就红了。
  见了许三多,老马满意了。他想了想,突然对他们喊起了口令来:
  “立正!稍息!全班都有!向后转!不许回头!”
  大家先是一愣,莫名其妙地行动着,再回头时,看见老马已经躲到墙根边抹眼泪去了。
  大家的眼圈就都红了。最先抹泪的就是李梦。
  只有许三多一直地立正着,像是还不知道啥叫分离。
  “许三多,班长要走了你知道不?”老魏说。
  “我知道,我来送班长。”
  “那你咋不哭?”李梦抹泪说,“我们老兵都哭,就你不哭。你他妈以为自己长出息了?这么感动的时候你不哭,你小子把我们都当娘儿们呢?”
  许三多说:“我答应过班长不哭的。”
  “我啥时候说过?”老马问道。一边问还一边悄悄地抹着眼泪。
  “我是说现在的班长,七连三班的班长。”
  薛林抹着眼泪:“许三多,你不能这么喜新厌旧啊!”
  “放屁!你们都给我瞧瞧!”老马指着许三多,“你们都给我瞧瞧这许三多!瞧瞧人家,这才叫出息呢!这才叫当兵呢!尤其我说的是你,李梦,你瞧见没?”老马好像是真的激动了。
  许三多不知就里,他说:“班长,我可以解散了吗?”老马一拍大腿说:“大伙儿瞧瞧,说了立正有啥事都不带松劲的,带兵要做不到这样,干脆打背包回家!我跟你们说我是这么当的兵,你们还不信!现在看见啦?早跟你们说过,不是哪个部队都像咱们班那样的!”
  李梦说:“这小子现在给练得不像人样,我就乐意纵情悲欢,长歌当哭,怎么着啊?”
  老马不理他了,只管使劲地捏着许三多,似乎想在走时从他身上带走点什么。他说:“三多子呀,你这条路走对了呢,你们那连是全团最牛气的,你现在身上也有股牛劲了。”
  许三多说:“我没有啊?”
  李梦的样子真有点要那个了,他说:“他不伤心他来送啥?他以后要后悔的。”
  老马劈头就给了李梦一下,说:“口令里有向后退这一条吗?我就乐意他来送!老子当了五年兵,临走时就是想有个真当兵的来送我!”说完,老马正了正衣领,向大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许三多,解散!几年时间你们没一个给我像个兵,到我临走这会儿,你们一个个的给我像个兵!挺直了!别一根根拉面似的!”
  站台上,李梦顺便就想往地上坐,屁股上却着了薛林一脚,回头看看老马和许三多那对,说着闲话,身形却跟拔军姿一般,似乎是拿定主意把军人作风进行到底。李梦只好挺直了站着,使送行更像一个欢迎仪仗什么的。
  老马的语调也随着身体明朗起来:“车快来了,老马也要走人了,临走前想了半天,送你们什么。后来想自个一穷二白,只好送你们一人一句话,你们几个愿听就给我听着。”
  老马一直挺拔着腰杆,他看自己的兵,他的神情又严肃又伤感:“第一个就是你,许三多,带了这么些兵你是最让我惊讶的,你傻得像猿人进了城市似的,大公无私得跟个孩子似的,踏实起来跟个没知觉的石头似的。我羡慕你这份不懂事,无忧无虑的,我想你懂点事,又怕你懂了事就没这踏实劲。你不知道你那份踏实有多好,要有这份踏实劲,李梦那两百万字的小说就该写出来了……
  许三多,你是一定要在军队干下去的,你这种人军队里需要,你绝对能当好兵,可你还得当出头的兵,就是千里挑一的兵,万里挑一的兵,那就叫个兵王。”
  李梦点头,说:“对,往下你就能提干,当官。”
  可老马说:“许三多要照这条道走,就不是许三多了,许三多,班长给你想得最多,班长想你不光要当好兵,还要做好人。咱们都是平平常常的人,我的意思是你不光听命令把事做好,你也要想个明白。”
  许三多像往常一样点点头,他说班长:“我记着呢。”
  老马回头看看老魏:“说老魏呀,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咱们俩差不多,除了心善人直,没别的好处,该好好过日子的人就得好好过日子。军队对有的人会是一辈子,对有的人只是几年,咱们都是后边那个。薛林呀,我觉得你做生意是块好料,你太会跟人交际了,老乡连汉话都听不懂,你竟能跟人扯一晚上。薛林笑笑地挠着头,他说我那是闲的。老马说别小看这个,军队里练出来这些东西往往能用一辈子。还有谁?就剩你了,李梦。”
  李梦眨巴着眼听着,列车却驶进了站,时间还有一些,可老马想了想,没有说话然后拿起背包就走,头也不回。
  “喂,说了他们你不说我,是什么意思?”李梦忽然追了上去。
  大家突然觉得不能就这样分离了吧,就又追上去,抢过老马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往行李架上放,然后跑到车窗下,继续与老马话别。
  列车一声震响,开始走了。
  老马朝车窗外的战友们挥挥手,声音哽咽着:“那我走啦。”
  只有李梦还眼巴巴地盯着老马说:“你欠我句话呢,班长。”
  老马:“我还是不说好。你们谁再走时可得写信告我。”
  李梦急了,他说:“班长,你要再不说,我咒你生了孩子没屁眼。”
  老马却满不在乎,他说:“我都还没对上象呢,怕你那个?你就那么想听啊?”
  李梦说:“废话,同班两年,我怎么不想知道你对我是个啥说法呀?”
  列车慢慢地快起来了。
  老马终于说了:“我就跟你说了吧,你就别写了,你那小说我偷着看了,我不知道啥叫破,不过我觉得那可叫个真破。别看你高中毕业又是大城市人,我看你没搞明白当兵的咋活,知道你编的那叫什么玩意吗?我跟牧羊姑娘搞对象?这草原上的羊都是野生放养,它不会吃草了还找个人看着?我跟羊姑娘搞对象算是差不多吧?你以为抓只猴子包片布就成了个人呢?”
  李梦愣了一下,说:“我那叫升华,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
  老马说:“驴的升华。我就知道中国兵没女人那回事,你非得扯个女人进去也就算了,干吗非得把我扯进去?”
  李梦一下急了,他说:“你这就是对号入座啦,我写的老马就是你老马啊?再说了人生的内容不还就是男女这回事吗?我得考虑读者啊!”
  老马说:“你这就是灯泡底下晃花眼啦!谁说人生就男女间这点事啊?你出娘胎就一天二十四小时惦女人呢?你是你妈拉扯大的吧?你妈听你这话要气死了。你这辈子跟女的说话那女的就必须跟你搞对象啦?那你不就是个公害啦?叫你不要看烂电视剧,看现在不是把个人都看完了吗?”
  李梦跟车走了一段,最后停了下来,他说:“你这个孬班长!”
  老马毫不服软,把头探到窗外,也对李梦说:“你这个孬兵!”
  老马骂完似乎还不尽兴,冲着另几个也大声地吼道:“你们几个,都是孬兵!”
  大家的嘴里一时孬成了一团。
  大家追到站台的尽头,停下了。
  李梦对着远去的火车,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就写就写就写!我气也气死了你!”说完,转身忽然伏在许三多的身上,哭泣了起来。
  四个兵凄凄落落往车站外走,除了许三多,那三个的眼睛都肿得不行。他们一直慢慢走着,一直走到通向草原的路口。李梦没精打采地看着许三多,说:“许三多,咱们这就该分手了。”老魏也看着那条路说:“我们还得好远好远呢,四个小时呢,到时天该黑了。”
  然后,他们三个走了。
  许三多看着远处的路,看着那三个东倒西歪的孬兵,慢慢走远。
  这时的我,第一次知道感觉到什么是分别了。我很茫然,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可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送走了老马,似乎也同时送走很多别的东西,我朦朦胧胧地知道,我跟李梦他们以后不会有太大关系了。
  许三多再次回到团部门口的时候,还要敬礼,出示证件。哨兵明显知道他是这里的兵,并无意去看那证件,挥挥手让他进门。此时的待遇和以前在五班时明显是不一样了。许三多送走老马的时候没觉得多伤心。老马说他想得少,对,少得有点自私,替自己幸运时就不会替别人伤心。
  车辆临时停放场地离门口不远,史今和伍六一几个拉出了水龙,正在冲洗一辆战车。许三多在旁边看着,他重点看史今。
  史今回头看见他,挤了挤眼睛。许三多笑。
  史今说:“许三多,干点你能干的!快过来,车子该洗澡了!你把一会儿!”
  许三多从伍六一手上接过水龙,伍六一并不打算把水龙好好给他,而是扔了过来:“这回可把稳了。”
  许三多没说话,死劲地把住,冲洗。
  车场上的水淌成了河,史今几个正把篷布盖上焕然一新的车体。史今和伍六一去澡堂子洗澡,却没有让许三多跟着,因为他不想让许三多看到自己受伤的手。
  傍晚,史今和伍六一洗完澡回来,许三多正趴在桌上写东西。见到史今许三多说:“班长,今儿送老马我眼圈都没红,他们都抱着哭。”
  史今一愣很奇怪。
  许三多接着说:“我要好好当兵。”他语气坚定,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
  史今不由得摇摇头:“你真是没有长大。对了,你那信明天再寄吧。马上开班务会。”
  今天的班务会要选先进个人。
  在乱糟糟的发言后,史今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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