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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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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辉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突然发现,郝风楼这个家伙有些不简单起来,他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郝风楼抬眸与徐辉祖对视,双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郝风楼捕捉到了徐辉祖目中的一丝疑虑,道:“因为我知道,公爷忠心的根本就不是建文!”

    徐辉祖的脸色苍白:“你……胡说!”

    左边的耳室里,朱棣露出疑窦之色,其实一开始,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不过当徐辉祖躲在宗祠里和自己争锋相对时,他便打消了这疑虑。现在郝风楼旧事重提,倒是让朱棣一下子来了兴致。

    郝风楼笑了:“胡说是吗?我看不是胡说,否则公爷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其实公爷和公爷的弟弟一样都是心向陛下的,可是你在京师,不敢表露,此后朝廷命你带兵阻挡南军,你也不敢背叛,依我看,这并不是你对建文有多少忠心,而是你和将士们的家小都留在南京,不敢造次是不是?”

    徐辉祖冷笑以对。

    郝风楼道:“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到了陛下入京,定鼎天下,明知大势已去,公爷还要反其道而行?口称建文名正言顺,陛下乃是乱臣贼子,甚至陛下入京,朝中百官纷纷前去迎驾,偏偏公爷却是闭门不出呢?卑下再猜一猜,公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公爷与北军鏖战,不少部众和兄弟都死在了北军刀下,公爷一定在想,若是公爷迎驾,怎么会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公爷不得不去做这个建文的忠臣,因为从那时起,公爷就已经没有了选择,是吗?”

    徐辉祖一惊。

    郝风楼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朱棣和徐家的关系实在微妙,当年徐达镇守北平,朱棣几乎可以说是徐达的弟子,没有徐达的悉心调教,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朱棣,此后朱棣娶徐达之女为妃,两家的关系更深,再加上徐氏两个兄弟也在北平,几乎和朱棣朝夕相处,这里头的感情自然不必说。徐达是朱棣的恩师,朱棣的皇后又是徐氏,再加上自幼的关系,对徐家来说,朱棣靖难的那一天,整个徐家都是朱棣最有力的支持者,比如靖难的消息一传出来,徐辉祖的弟弟立即在京师开始活动,为朱棣奔走,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为一个乱臣贼子效力。单单这一点,可见徐家和朱棣的关系之深。

    徐家其他人如此,其实徐辉祖也是如此,别人只以为徐辉祖是建文的忠臣,这绝对是个笑话,郝风楼一席话揭开了真相。徐辉祖成为建文忠臣,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朝廷杀了徐辉祖的弟弟,为了保全家族,他只能忍气吞声,向建文效忠,做出一副忠臣的样子,随后朝廷无人可用,便命徐辉祖领军对抗北军,徐辉祖曾经在各地练兵,素有威望,许多人称赞他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一个肯和士卒们同甘共苦的人,一定受到别人的爱戴,他带着这批爱戴他的人,这些平素里和他一起吃睡、一起大声说笑、大口喝酒的人,运气显然不好,他们悉数战死。这时的徐辉祖便知道,他已不可能再原谅朱棣了,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兄弟袍泽死在了朱棣的手里,徐辉祖有什么理由再去为新天子唱赞歌?

    “公爷不是忠臣,公爷只是个可怜的人,公爷的可怜之处就在于,公爷明明心向陛下,却不得不与陛下反目成仇。”

    徐辉祖的脸色骤然变了,他整个人更加万念俱焚起来,双手无力垂下,脸色铁青地长叹口气才道:“那又怎么样,你和老夫说这么多,那又如何?纵然你再如何洞悉人心,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你纵有三寸不烂之舌,老夫也断然……断然……”

    徐辉祖居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一屁股坐在了椅上,这把椅子早就有人搬来,只可惜徐辉祖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不肯挨近一分,现在他垂坐在椅上,满是无力。

    左耳房的朱棣也是惊住了,他双眉锁紧,陷入深思,有时候他真有些佩服郝风楼这个家伙,不过现在,他突然能够体谅到徐辉祖的处境,因为本质上,朱棣也是这样的人,除了有勃勃的野心之外,朱棣和徐辉祖有着同样的人生经历,他们本质就是同一种人。

    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是徐辉祖,张玉、朱能这些对自己奉若神明的人,全部死在了别人的手里,自己会肯妥协吗?不能!

    同样的道理,徐辉祖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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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该死的靖难

    朱棣的心思变得复杂起来,曾经心里掠过的一丝憎恶,突然变成了理解。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误区,或许,这也可以称之为某种思维上的盲点,可是不管如何,他现在感觉徐辉祖并没有那样可恶,其实许多事都是情有可原,甚至朱棣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佩服起这个大舅哥。

    重重叹了口气,朱棣喝了口茶,眯起了眼睛。

    ……………………

    徐辉祖整个人变得颓唐起来,方才还带着几分敌意的他也软化了不少,被人说中了心事,并没有让他恼羞成怒,这些事藏在他的心里已经太久太久,他不能向人吐露,憋在心里,甚至因此而惹来自己亲朋好友们的憎恶。他盯着郝风楼,笑了,道:“在南军大营中,有一个中军帐中的亲兵总旗和你的年龄也一般大,一样的不晓得天高地厚,总是想知道他的主帅有什么喜好,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老夫一个念头,他就去斟茶上来,这个小家伙还没有成婚,总是带着笑,每日老夫多看他一眼,心情也格外的好了许多。”

    徐辉祖用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痛苦不堪地道:“那一日,北军袭营,没错,汉王殿下,也就是老夫的亲外甥,他亲率三千健卒,绕过了左右左右两翼的兵马,直袭老夫的本部,那是一个清早,老夫刚刚用过了茶,这茶水便是那小家伙送来的,每日那个时候都会送茶来,他知道老夫什么时候喝茶。也知道老夫喜欢什么茶,甚至还专门琢磨用什么水冲泡最合老夫的口味。清早有大雾。大雾之中四面传出喊杀声,老夫茶刚刚下肚。便有无数军马蜂拥杀进营来,营中的几个军将连忙为老夫找来了马,请老夫先退避三舍,那个小家伙……他……他……”深吸一口气,徐辉祖笑了,这笑容带着几分悲凉:“后来老夫重整旗鼓,重新杀了回去,可是那个小家伙已被人剁成了肉泥,没错。已经面无全非,连一块完好的手脚都没有留下,若不是有人从他身上寻到了几包茶叶,谁也不会想到,那堆肉泥就在几十个时辰之前还对老夫发出笑容,还在满门心思的为老夫冲泡茶水。”

    徐辉祖的脸上没有了血色:“游击将军杨鹤乃是先父的老部下,北军袭营之时,他为护卫老夫的安全,亲率赶死的亲卫七十余人。冲入数千北军军阵之中,左冲右突,斩杀北军二十余,力竭而死。北军割了他的首级,悬挂在旌旗上……”

    “千户周海,夜袭北军军阵。被他们察觉,身中数刀。依旧还在大吼……他在大吼:‘我等死不足惜,只要徐都督在。定能报仇雪耻!定能为陛下平定天下’”

    “哈……报仇雪耻,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的都督就在数日之前还在想着脱身之计,想着如何移出南京城的家小,好和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婿同流合污,一起杀入南京城去……”

    徐辉祖这个时候已是老泪纵横,但还是继续道:“老夫已经对不住他们,老夫这辈子对不住的人太多太多,你说,老夫能给朱棣效力,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这荣华富贵,去强颜欢笑,去给人抬轿子,高呼万岁吗?你不是说要玩游戏吗?游戏叫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好,老夫今日就说真心话,老夫活着已经无益,只愿死在朱棣刀下,也算是偿还这笔血债,我死后纵不能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可是至少还对得起那些死在北军倒下的将士,你们以为老夫不要富贵,要的只是所谓忠贞的虚名,不,这个世上没有忠肝义胆的徐辉祖,没有什么效忠建文的忠臣义士,有的只是一个无用之人,但求这无用之身,求朱棣给一个痛快!”

    右边的耳房里,徐皇后的眼中已是闪烁着泪花,她很想冲出去,大叫一声:兄长,你还有你的妹妹,还有你的外甥。可是她忍住了,她死死的攥着粉拳,指甲要掐进肉里。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母仪天下,没有私情。

    朱高燧抱着脑袋,心情更是复杂,吸了吸要流出来的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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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辉祖的眼睛红了,握着拳头几乎要敲碎虚空:“这该死的靖难,让叔侄去相残,兄弟父子刀兵相见,让女人失去男人,让孩子失去父亲,让白发人去给黑发人送终。让天下烽火遍地,让无数人去死,得来的是什么?得来的不过是换了个江山,什么大义,什么太祖遗命,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他们为什么,又凭什么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有的人成为皑皑白骨,让有的人欲死而不可得?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

    连问两句,徐辉祖几乎要疯了。

    郝风楼则是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那么中山王呢,太祖振臂一呼,岂不也是江山破碎,也是无数人死无葬身?可是卑下看来,太祖这是匡扶天下,驱逐无道,卑下也相信,后世之人,乃至于后世之后世,必定永远记得太祖皇帝和中山王的功勋。”

    徐辉祖冷哼道:“覆没北元,不是靖难!建文也非残暴之君。”

    郝风楼笑了:“北元覆亡,是因为北元残暴不仁。陛下靖难,又何尝不是如此?建文皇帝偏信那些腐儒,以一群腐儒来治天下,虽不至民不聊生,可是败象已露。他要削藩,本也无可厚非,先汉时武帝便有推恩令,何等凑效,天下可有动荡?可是他为腐儒所惑,一意孤行,这样的做法,就算陛下不靖难,也会有人靖难,这样的人能够长久吗?陛下乃是太祖嫡子,镇守北平,屡立大功,乃天下少有的贤明天子,陛下来做皇帝,比那建文强上千倍万倍,既然如此,为何不靖难?公爷,你还不明白吗?残暴之君和一个幼稚的天子并没有什么分别。”

    徐辉祖摇头道:“你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无非是为了简在帝心得到青睐,你和朱棣有什么不同?你们狼狈为奸,有什么区别?”

    郝风楼心里摇头,我又没说过我是好人,能和皇帝老子分门别类在一起,公爷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随后,郝风楼笑了:“不错,我为的既是荣华富贵,同时为的也是有一日能够攀上高位。”

    郝风楼亲口承认,倒是让徐辉祖愕然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坦诚。

    左耳房里的朱棣的震撼并不在徐辉祖之下,他眯着眼,心思又开始动了。

    郝风楼随即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因为我知道,我比别人更有本事,比别人更有能力,高官厚禄本就该能者居之,与其让尸位素餐的人占据,为何不让我来?我若为将相,不敢说恩泽四海,但是足够让更多人得到好处。我在东华门百户所立的规矩让无数商贾受惠,若是我有机会能封侯拜相,将来受惠的何止是区区几个商贾?我求取富贵,求取高位,有什么不可?在我眼里,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天下之政落在他们手里,为何不能落在我的手里?”

    这番话道出来实在有点大胆,甚至有些可笑。

    不过郝风楼这话倒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他一字一句地道:“可是公爷呢?公爷自幼随中山王调教,文武皆能。在勋卫署左军都督府做事时,你没有一点过失。在北平时,你抓捕诛杀阿鲁帖木儿。就算是靖难之役南军溃败,可是却非公爷之过,公爷有如此能耐,反而自称什么无用之身,一心求死。在卑下看来,卑下虽然年轻,可是公爷却远远及不上卑下,因为卑下至少有达泽兼济天下的夙愿,可是公爷身为皇亲,本可大有一番作为,能够让无数人从中受益,反而如此扭扭捏捏,学妇人惺惺之态,难道公爷就不觉得可笑吗?”

    徐辉祖的老脸明显的红了一些,郝风楼旋即道:“我若是公爷,既不会忘记前事,同时,也会向陛下去请罪,到时陛下纵然不委以重任,至少也有个一官半职,用这无用之身去做一些有用之事,比如追随公爷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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