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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品封疆-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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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把牌摆上,要聊天叙旧,一会散了酒局,你们两个到房间里慢慢聊。刘大老爷既然来这一趟,怎么也得让他掌握香山才行,阿红,你说对不对啊?”

    红姑笑的前仰后合:“老爷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是这么没轻没重,老不修。”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梁翁果真是个人物,本官佩服。”李炎卿微一拱手,梁瑞民则伸手接过红姑递来的水烟袋

    “可惜啊,你若不是知县,咱们真的该做一对好朋友。其实老夫有许多孙女,你若是愿意,就辞了官,给我当个上门孙女婿。将来梁家的产业,有你一份。”

    “梁翁,不必说那些没用的了,咱们还是玩牌吧。”

    三十二张骨牌,由那位掌握香山安女王负责码的四四方方,又将三粒象牙骰子打了点数,二人各抓了四张牌在手,李炎卿问道:“咱们这牌,是怎么个玩法?还请梁翁给个痛快话,我看看这牌我是玩的起,还是玩不起。”
第二十四章 官字两个口
    梁瑞民一边将手里的牌颠来倒去,仿佛在考虑着配成什么点数拿出去比较合适。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手里拿的到底是好牌,还是烂牌。听李炎卿问,他笑道

    “怎么?刘大令还怕输不起么?你手里有官印,用多少钱,只管盖个印,就当你付了。玩多大,都没关系。不过既然你问,那我就告诉你。咱们赌上三手牌九,若是你赢了,你欠的那些债务,我就替你都拿过来,从此整个香山县,你只欠我梁瑞民一家的钱。这样一不算你利息,二不催你还债,三也不至于你八字墙外,都贴满了那些告示。若是刘大老爷输了,我只要恭常都的十顷田。那些都是荒地,租子反正也收不上来,不如就给了我,也是一样。”

    梁瑞民嘴里的恭常都,说的就是后世人们所说的澳门。大明将香山所辖之地,分为十一都,澳门是其中之一。

    这个时代的澳门虽然有葡萄牙人居住,可是土地所有权和管理权,都还捏在大明手里。那里正归香山县所辖,其土地归属,也由香山县说了算。只是那里自从有了葡萄牙人之后,与土民总有争端,粮税也收不齐全。

    衙门欠钱,土地还债,在若干年后乃是常态中的常态,土地经济么。可是这个时代,京师的房子也没卖到几百两银子一平米的地步,香山这搞房地产?那不是扯淡么。梁瑞民要那的十顷地,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这赌的倒是不小,本官喜欢的很。可是梁翁,这买卖我未免太吃亏了。纵然赢了,也无非是把一群债主换成了一个债主,若是输了,就要输出去朝廷十顷田。纵然那里收不到税,却也可以有别的用项,这赌本不大公平啊。”

    “哦?那依刘老爷之意,该当如何呢?”

    “若是我赢了,梁翁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把香山自治联盟那群疯子给我管住,不让他们再出来搞风搞雨。你也别说这事你管不了之类的废话,这个自治联盟若是与你老爷子没点瓜葛,打死我也不信。我前者去拜访林太守时,他老人家有话。若是这自治联盟再闹下去,府里就要调兵了。到那个时候,咱们谁脸上,怕是都不好看。”

    梁瑞民略一沉吟,点头道:“老夫答应你,尽力而为就是。这事不是我一家出来做主,我一家也按不下它,不过若是你能赢了老夫,我梁家就答应你,不再参与这自治的事。”

    “既然如此,那咱就开牌吧。”

    李炎卿前世说书,对于骨牌并非一无所知,附体的这位,又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主,骨牌于他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朋友,将牌一推,就凑出了一副地牌。

    梁瑞民看看牌面,面露得意之色“对不住,刘大老爷,这一把,是小民我赢了。”他将自己拼出的两张牌,朝桌子上一扔,却是一副天牌。安女王、红姑等人纷纷道:“是啊,这一把是梁老爷赢了。有赌不为输,下一手,也许就是刘老爷赢。”

    李炎卿却把头一摇“这话不对,这一把是我赢了。”

    “诶?明明你是个地牌,我是个天牌,难道你们北佬的规矩,是地牌比天牌大么?”

    “正是如此。梁员外请想,这天地之间,大地载着万物,大家脚下踩的,都是实打实的土地。没有地,咱们站在哪?若没有地撑着,这天不就塌了么。地是撑着天的,当然要比天大。这就像船和水,难道水不如船么?”

    梁瑞民没想到推牌九,居然推出了歪理。先是沉默不语,随即点头道:“也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你们北佬的规矩,真的奇怪的很。远来是客,就当我招待你,这第一局就算你赢好了,小安,洗牌。”

    十指纤纤,将骨牌洗好重码,这位安女王倒是生了对好手,当年这双手使的一路好拳,今日也洗的一手好牌。看她洗牌,得算做一种享受,尤其灯光昏暗之下,别有一番趣味,也不怪叫她来伺候牌局。

    红姑又把切好的水果端了过来,连同茶水一起送过来,与二人品尝。梁瑞民道:“咱们香山,特产异花神仙茶,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大老爷尝尝吧,在你们北方喝不到的。”

    “确实,这好东西,在北方还真没地弄去。这就像北方有的好东西,南方也见不着一样。所以啊,这做人就不能太过固步自封抱残守缺,总觉得自己家乡的东西最好,容不得外乡人进来,这样的想法,只会让活水变成死水,让宝地,变成绝地,老爷子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梁瑞民哼了一声“多说无益,还是看牌吧。”茶水鲜果放到一边,二人又把手里的牌在台面上一放,这把牌却是整个反了过来,李炎卿拿到了一副天牌,梁瑞民拿到了一副地牌。

    “大老爷,按你刚才说的,这地比天大。没地撑着,天就塌了,所以这一局,看来是老夫赢了。你我一人赢一局,咱们算打和,第三局,见输赢吧。小安,洗牌。”

    李炎卿这个时候判定,安女王不但洗牌的时候赏心悦目,那双玉手上,肯定也动了手脚,连牌带骰子,全都有问题。

    想让梁瑞民抓什么牌,梁瑞民就能抓什么牌,想让自己拿什么牌,自己就只能拿到什么牌。之所以这把让梁瑞民抓到地牌,就是不让他再有机会废话。就是赌一百盘,自己也是有输无赢。前任蔡建德,难道就是这么,把自己的钱又都输给了梁瑞民?可是他说自己已经很久不玩牌了,这又不像是说谎啊。

    眼看安氏的手要摸到牌上,李炎卿忙一把抓住“且慢,这牌洗不得。这把啊,还是我赢了。”

    梁瑞民怒极反笑“哈哈,刘大老爷若是这么急着摸手,我就让你们两个先到后面快活一阵,等完事再出来也不晚。不用开这种玩笑,这地比天大,可是你刚才说的,难道要说了不算么?”

    “梁翁,这可不是说了不算。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方才那把,是地比天大,这把却是天比地大。您想,天圆地方,从来都是天包地,自古哪有地包天?若是没有天罩着,这地就飞出去了。那当然是天比地大了。”

    梁瑞民听的大怒,一拍桌子“一派胡言,难道开什么牌,都是你赢?天下的道理,都是你一个人说么。”

    李炎卿也不示弱,也一拍桌子“算你说对了。官字两张口,咋说咋都有,在香山县这个地方,我就是王法,我就是道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服气么?”

    包间内,刀光剑影,杀气弥漫,梁瑞民带来的护卫都抽出了兵器,红姑与安氏则尖叫着,躲到了包厢外头。梁瑞民盯着李炎卿道:“只要老夫一声令下,马上就能让你变成肉泥,你倒是说说,这把牌谁赢了?是天牌大,还是地牌大?”
第二十五章 谈判(一)
    冷森森的钢刀,就放在他脖子上,只要再一用力,李炎卿这脑袋就得被砍下来。可是他却还在手里敲打着那副骨牌,仿佛放在脖子边上的不是刀,而是女人温柔的手。

    “这天牌大,还是地牌大,主要是看我拿的是什么。我要拿的是天牌,就是天牌大,我拿的是地牌,就是地牌大。香山这里的父母官是我,规矩只能我定,我说怎么玩,就得怎么玩,这就是规矩,没的商量。你那十顷地,我不是不能给,但是我要知道,你要那地干什么用。说明白了,再把该给我的好处给了,我可以考虑。若是想拿我当白痴一样算计,让我被卖了再帮你数票子,趁早死了这份心。你们手里不是拿着刀了么,看准了爷的脖子,给我使劲剁!”

    梁瑞民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并无半点转圜余地,只好一挥手“全都滚下楼去,没老夫的话,谁也不许上来。吩咐红姑,准备开席。让安氏那边伺候着,老夫只当北佬全是蔡建德那样的孬货,不料也有这般带种的人物。干他娘,够硬气。”

    等到那些打手全下了楼,包厢内只剩下梁、李二人,梁瑞民道:“老实说,若不是我盘过你的底,我真要怀疑,你不是个举人,而是个江湖。那蔡建德还是个进士,不到这一步,都已经吓的尿了裤子。你却让老夫拿你没办法,带种。”

    “好说,我这官做的辛苦,为了做官欠了一身的债。我现在最怕的是没钱,不是没命。两下里想法不一样,自然处事手段就不同,那十顷地,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如说明白了,只要我能帮忙的,倒不是不能帮,只是这价钱要说清楚。那些地,一年也能收上来不少粮食,给了你,县里就没了进项。”

    “刘老爷何必拿话诓我?那地方我早查过了,都是些荒地,连本主都没有,只能算是抛荒的官田,有什么收成?至于用项么?不急,咱们边吃边说。”

    过不多时,几个羽衣霓裳的女人就托着个圆形铜器走了进来,看几个人的模样,这容器分量十分沉重,将几个娇滴滴的女子,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红姑、安女王,则分别坐在两人身旁,在一边侍侯。

    梁瑞民一指这器皿“这九大簋是我们广东招待贵客,最高规格的待遇,能吃上这酒席的,就是我们的朋友。上次蔡建德没口福,菜都做好了,他却没吃上,你倒是好福气。来来,尝尝这龙虎凤,这是只有贵宾才能吃的极品菜。蛇、猫、鸡三物合烹,蛇能驱风湿强筋骨,猫能温补明目,鸡能滋阴补阳,三者合烹,威力无穷。小安可不是好对付的,多少英雄好汉,被她榨成软脚虾。别看你年纪轻,怕也未必能是对手,还是趁早先补一补,待会才有气力啊。”

    陆续的,后八个容器也端了上来,足足占了几张桌子。这宴席果然规格高,餐料上乘,量也给的足,就是来几十人,也足够吃了。

    所饮之酒,也是加了鹿血的陈酿,味道甘甜,入口醇香,几杯下去李炎卿的脸也红的像火炭。酒菜一吃,方才的不愉快,仿佛已经消散在风中。梁瑞民趁机就说起了那地的事。

    “恭常都那地方,是我们大明人的地盘,轮不到红毛番鬼说了算。他们当初来大明,气势汹汹的要打仗,打就打啊,我们广州人不怕他。结果一仗下来怎么样?番鬼全都要扑街!从那以后,他们学聪明了,懂得靠铳是没用的,真正有用的是银子。学会送礼了,这才在恭常都站住脚根,又学着别人的样子,要来和我们做生意。做生意好啊,我们欢迎啊,他们那么急着忙着把钱送给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反对呢?”

    “可是出来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要晓得拜什么神,要晓得信什么佛。早先的那些红毛鬼,还懂得些道理,知道他们在这里是外乡仔,吃不开。要想混下去,就要依靠我们广州人。可是现在的番鬼,越来越不懂得道理了。还有人,想要在澳门修他们的庙,拜他们的神。据我所知,他们的神是容不下其他神的,按他们的说法,咱们拜的神,都是假的,只有他们的神才是真神。老子吃海上这碗饭,信的是妈祖娘娘,谁敢说妈祖娘娘是假的,问问我们这些靠海吃饭的答应不答应?”

    他说到激动处,猛的一拍桌子,汤水四溅。

    “老爷,你消消气,莫急么。”红姑连忙拿了手帕,为梁瑞民擦着身上。

    “那些番鬼除了盖庙,还想要建炮台,修堡垒,造房子。将来,那些番鬼越聚越多,这恭常都到底是谁的天下?所以老夫想的是把地拿过来,让他们无地可用。如果他们想用地,就得老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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