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文集-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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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仗队浩浩荡荡的从天坛回来了。楼清羽远远地看见他披著明黄披风走下御辇,身姿沈稳,一派安然。童儿小小的身子跟在後面,一步一个脚印,和他父皇的步伐惊人的一致。
天空灰蒙蒙的,沈得好像快坠下来。这场瑞雪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下下来,压得人心里沈甸甸,感受不到新年的喜气。
楼清羽带领众人跪下,迦罗炎夜从他面前走过,脚步未停,直进了祖庙。
童儿在楼清羽面前站了站,望著他似乎要说话,楼清羽帮他整理了一下厚软的孔雀白翎披风,淡淡笑道:“快进去吧。和你父皇祭完祖先,中午和父妃一起用膳。”
“嗯。”童儿有些疲倦的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怀著雀跃的心情走进祖庙。
楼清羽看著庙门缓缓合上,与众妃继续跪在门外,等待祭典结束。
迦罗炎夜专心地跪在祖宗的灵位前,祈祷国运昌盛。
他恭敬地叩拜三首,准备起身给先祖上香,忽然腹中一动,让他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迦罗炎夜伸手探入腹部,神色不动,脸色却有些难看,不得不一直跪在地上,等待这阵闹腾过去。
已经五个月的身子,虽然胎儿还不大,但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正常活动。尤其最近年关,事务繁多,朝廷和後宫,都是一摊子的事情。本来就休息得少,今天又从凌晨就开始忙个不停,他不累,肚子里的小家夥也快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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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点,孩子,父皇还有好多事呢。咱们祭拜完祖先父皇就休息,一定让你好好睡一觉。
迦罗炎夜努力安抚著腹中的孩子,可是小家夥不知是不是在祖先面前兴奋过度,打算好好表现,平时的安稳老实全都不见了,胎动得厉害。
迦罗炎夜一手持著香,一手不停地在腹上来回安抚。
祖庙内堂里只有迦罗氏的直系子孙和太後才能进来,因而此时连个宫侍都没有,只有童儿和他父皇两个人。
童儿跪在後面直等了半天,却见父皇刚才动了动,却没有起身,心下奇怪。眼角一瞥,看见父皇手中的香都快烧到头了,忍不住小声唤:“父皇,香!香!”
迦罗炎夜回过神来,深吸口气,觉得身上好多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给祖先上香。童儿也有板有眼地跟在後面照做。迦罗炎夜看著他,心下安慰。
这是迦罗氏的子孙!是我迦罗炎夜的儿子!父皇,你看见了吗?
他仰起头,带著一种骄傲与自豪,站在列祖列宗面前。
他,迦罗炎夜,无愧於心。
一早上的祭典终於结束了,晚宴傍晚才开始,这期间皇上、大臣和後宫诸妃都可消停一会儿了。
楼清羽带著童儿来给蒋太後请安,一起用膳。蒋太後非常喜欢童儿,将他抱到膝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吃饭。
“乖孙儿,累不累?”
童儿道:“不累。”他虽然这麽说,可是小脸上却是昏昏欲睡状。
蒋太後知道他懂事要强,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脸,道:“童儿吃饱了睡会午觉吧。就在皇祖母这里睡,好不好?”
楼清羽微笑道:“皇祖母好不容易回宫一趟,童儿好好陪陪皇祖母。”
“好。”童儿乖巧的应了。他也很喜欢这位温和的皇祖母呢。
蒋太後招来宫女,抱著童儿去後殿休息。静静的内殿中,一时只剩下他与楼清羽二人。
蒋太後忽然道:“童儿越来越像皇上了。”
楼清羽笑了笑:“当然。他是皇上的儿子麽。”
蒋太後静静看了他片刻,缓缓道:“本宫听说,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去过你的寝宫了。”
楼清羽不语。
蒋太後道:“你答应过,会对他好,不离不弃的。”
楼清羽低声道:“我不知道……是他先背离了我。我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我无法释怀。”
“炎夜也是个男人。”蒋太後看著,言辞微微冷淡,隐隐透著锐利之色。“可是他为了你,甚至愿受生育之苦。”
楼清羽要说话,蒋太後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麽。炎夜愿意生子,确实有一定目的。可是他是你孩子的母父,这一点你不能否认。”说到这里,蒋太後叹了口气,道:清羽,也许你不知道,其实炎夜并不是那麽在乎子嗣的事。我们迦罗氏虽然在文帝时候出现了惨绝人寰的兄弟阋墙事件,致使皇室血脉几乎断绝,但我迦罗氏子嗣繁荣,旁支子孙不乏出色之人。炎夜……其实并不一定要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以帝王之尊亲自孕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
蒋太後已经把当年文帝时候长皇双子为了谋位而给几位兄弟下毒之事告诉过楼清羽,所以他才知道,若不是炎夜本身是极少见的暗双,他恐怕会和真明一样,今生很难有自己的子嗣。
“你原是!翔九天之上,自由自在飞翔的翔鹰。是炎夜斩断了你的翅膀,将你困锁於这重重宫宇之中。你其实,并不甘心,对吧。”
楼清羽微微一惊,抬头道:“不!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清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极有主见之人。炎夜,他栓不住你。”
楼清羽怔愣。蒋太後的语气如此平静,却一语直刺核心。
蒋子风喝了一口香茶,慢慢问道:“你还记得你与炎夜刚成亲的那一年,炎夜出征西南,你来找我说的话吗?”
楼清羽低声道:“记得。”
“当时我问你是否爱炎夜,你说现在没有,将来也许会。“你还说过,既然已经嫁给了炎夜,终生都是他的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蒋太後的语气并无指责之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楼清羽想起当年的话,只觉心脏一阵绞痛,低低道:“是的,这些我说过。”
蒋太後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看著他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相信你当年的话确实出於真心。可是事实往往与预想不一样,你现在发现你当年的承诺无法应对於你现在的处境,你感觉自己做不到了,是不是?”
“不!”楼清羽惊道:“不是这样的!”他有些慌乱而迷茫,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道:“我没有那麽想。我爱炎夜!是的,我爱他!我现在仍然愿意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只是、只是……”
“只是炎夜做的有些事,伤害了你的感情是吗?你对亲人有情,对朋友有义,甚至对下人对奴才,都知心相交。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蒋太後轻叹口气,道:“因此炎夜、甚至皇家的一些做法,你不能接受。因为和这些比起来,你的自尊、你的原则,还有你的情感和自由更加重要,对吗?”
楼清羽哑然。他没有想到蒋太後会如此了解他。
是的,当初他没有想过炎夜会当皇帝,没有想过他会为了这个帝位做出如此牺牲,也没有想过……迦罗炎夜妻子的这个身份,会让他失去这麽多的东西。
蒋太後轻轻一笑,那笑容优雅,却带著淡淡的回味和苦涩。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曾经历过。从炎夜来找我,对我说要立你为妃,我就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炎夜那种眼神,似乎除了权势,你是他第二个感兴趣的事物了。”蒋太後笑了笑,道:“本是只翔鹰,却被当成了鸽子,是炎夜自己的眼神不好,你并没有做错什麽,我也不觉得他选错了人。”
楼清羽慢慢问道:“太後,您到底想说什麽?”
蒋太後放下茶盏,紧紧盯著楼清羽,缓声道:“我要你答应,当你发现你当年的承诺做不到的时候,立即抽身,离开炎夜。”
楼清羽一惊。
蒋太後仍是平常那种淡淡的模样,平静的外表下掩藏著一种锐利。
“我要我的儿子得到全心全意的爱,不然,我宁愿他失去,从此再无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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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羽紧紧抿著双唇,默然不语。
蒋太後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好好想清楚。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为什麽?”楼清羽低低道:“你觉得我是他的弱点?你觉得我会让他彷徨?”
蒋太後背脊笔直,身材修长,优雅地站在那里,道:“心爱之人的爱,可以让人坚定!也可以让人软弱!楼清羽,想清楚你该怎麽做吧。”说完,他缓缓地向後殿走出,慢慢走出了楼清羽的视野。
良久良久,楼清羽低喃:“抽刀断水,水更流。也许,是该做些什麽了……”
欢闹的宫宴按时结束。皇上离开群臣,来到後宫‘温馨亲睦’的皇家家宴。蒋太後正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微笑著与众妃说话。
大殿里和乐融融,丝毫感受不到外面大雪飘飞的寒冷。
迦罗炎夜似乎精神甚好,虽然身体已经满身疲惫,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倦意。
楼清羽作为众妃之首,得体地回答皇上的问话,细心地服侍太後,周到地照顾诸妃。好像一个真正完美的贵妃,甚至皇後那样,面面俱到。
“皇上,请不要喝得太多,小心龙体。”楼清羽微笑著劝说。
“难得母後也回宫了。大家欢聚一堂,朕当然要多喝点。”迦罗炎夜有些微醺,斜靠在龙椅上,笑眯眯地俯视众人。
“皇儿,酒宜小酌,莫要伤身。”蒋太後挥挥手,示意楼清羽拿走皇上手中的杯盏,然後对众人道:“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宫休息了。楼贵妃,你也扶皇上回去休息吧。大家也该歇了。”
一句话,决定了皇上今晚的去留。暗中较劲的几位嫔妃,也只好乖乖应声:“是。”
楼清羽扶著神志朦胧,步履蹒跚的皇上,慢慢走出大殿,心下不仅赞赏太後英明。
迦罗炎夜现在的样子,除了他这个‘双儿’,其他嫔妃还真搀扶不住。
至於那些奴才,迦罗炎夜是不可能让他们近身的。
“……清羽……?”迦罗炎夜本来便不胜酒力,刚才宫宴上短短几杯,已快让他支撑不住,又在太後这里小饮了几口,此时确实开始糊涂了,不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和楼清羽走的。
“是。我在呢。皇上,你喝醉了。”
迦罗炎夜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朕没有喝醉。朕才不会喝醉呢。”他指指楼清羽的鼻尖,道:“你酿的酒,我能喝一大坛。”
楼清羽苦笑。当初他在苍州酿的酒是给炎夜养身的,本来度数就极低,後来因为炎夜开始嗜酒,更是在里面兑了水的。别说一大坛,那时候楼清羽基本天天拿它当香槟给迦罗炎夜喝,然後期待他晚上酒醉之後的热情。当然,直到他有孕为止。
“清羽……我好像有些难受……我、呕——”
回忆被皇上的呕吐打断。
因为大年夜,後宫按例禁止轿辇通行,所以众人只能靠双脚步行,皇上也不例外。此时刚走出大殿不远,离飞翼宫还有段距离。迦罗炎夜被冷风一吹,酒气上头,走了两步,登时胸口一闷,大呕了出来。
真是无法言喻的狼狈和狼籍。
堂堂一国之君,在大年夜吐了自己的贵妃满身污秽。
跟在後面的侍卫们都回过头去,避讳不看。而所有的宫人都在祈祷,看到皇上和贵妃如此狼狈的样子,但愿明天不会被贬去刷马桶。
楼清羽无奈地帮迦罗炎夜拍著背,看著他痛苦吃力地弯著腰,在青石道上吐了一地。
好不容易待他平息下来,楼清羽再次小心翼翼地搀起他,低声问道:“皇上,你好点了吗?”
迦罗炎夜似乎清醒了一些,捂著胸口喘吸了片刻,抬眼望向身後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都低著头,似乎脚趾头上绣了金子一般,慢慢道:“朕没事。朕没有醉。”
楼清羽抬高些声音,平静地道:“皇上当然没醉。臣妾这就扶皇上回宫。”
望著渐渐走近的飞翼宫,迦罗炎夜慢慢皱起眉,有些回过神来,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臣妾的寝宫。”
“为什麽去你的寝宫?”
“因为皇上累了,需要人照顾。”
迦罗炎夜皱眉:“朕後宫里这麽多人,为什麽……恶、呕……呕——”
楼清羽无奈地望著话没说两句就扑到树旁大呕的皇上,再回头看看身後的人,都离得十步远,规规矩矩地低著头,好像木偶一样。
楼清羽大叹,这宫人的人,都太他妈的识趣了。
“好些了吗?”见迦罗炎夜吐完仍抱著树不放,楼清羽扶著他的腰问道。
谁知迦罗炎夜摇了摇头,靠在树上,低声道:“不太好……”
楼清羽微微一惊“皇上,你哪里不舒服?”
迦罗炎夜眉宇微蹙,闭上眼睛,手在披风下捂住腹部。
楼清羽心下一紧,见飞翼宫就在眼前,深夜寂静,那些宫人和侍卫也都知趣,便顾不得别的,双手一弯,将迦罗炎夜横抱在怀里,疾步奔进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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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麽?放朕下来!”迦罗炎夜晕晕乎乎地叫道。
这几年楼清羽带著童儿东奔西走,早已锻炼出了良好的体力。不过迦罗炎夜身材比他强壮,又有著五个多月的身孕,抱起来并不是那麽轻松。但他情急之下,竟抱著迦罗炎夜一口气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