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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船帮老大-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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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我骆征先三岁跑船,闯荡江湖数十年,啥样的大鬼小鬼没见过,啥样的大风大浪没闯过?就凭你这两把刷子,也敢说大话来吓唬我?”

    在卢家大院门前,王铁汉领着铁匠铺兄弟,以及百十号流民,为救陈叫山,与卢家发生对峙之时,骆帮主闪身解围,曾豪气干云……

    “咱消消停停的上海滩,宽宽敞敞的大马路,洋人一来,啥都没个样儿了,路也不是那个路,房也不是那个房,衣裳也怪里怪气的模样……更憋火的是,听那货主说,咱的地盘,划给了洋人,就成了啥租界,咱中国人还不让随便进。陈队长,你说说,咱自己的地方,咱还去不了了,这是啥道理?****的,还把拉屎的给难住了?”

    在高家堡,骆帮主接应取湫队时,陈叫山、高雄彪、骆帮主三人,在夜里一番畅谈时,骆帮主的愤懑、憋屈、不解与疑惑,犹若昨时……

    “我现在既盼下雨,又害怕下雨了……不下雨,饿死人,流民围着卢家不走。可下了雨,来年再跑船,货运生意攒了整一年,肯定是扎了堆,到时候,船又不够……唉,我这大帮主,当得心焦啊!”

    在返回乐州途中,骆帮主与陈叫山谈论船帮愁结,踌躇满志,恍然萦回……

    “唉,我骆征先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未来的卢家,还要依靠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哩!陈队长,你此番取湫,历尽艰险,成功而回,老爷夫人那里,日后必将重用你,你要好好干啊……”

    英雄迟暮,岁月终老,江湖后浪推前浪,老前辈对新人之殷殷期望,春风化雨,一切,尚未待到桃红柳绿,尚未待到金果满枝头,故人便要凋零?

    天,解人之悲戚,阴云层层……

    地,解人之凄楚,默然黯黯……

    风,解人之苍然,席卷阵阵……

    高坡上的大火,随风去,枯叶成灰,兜着圈,满天卷,是灰色的蝴蝶,黑色的飞鸟,是纸钱……

第343章 疗伤

    望山坪的镇街不长,零零散散几户人家,程曜发家在镇街最北头,大门前的场坝,原本极大,在得知陈叫山一行人来了镇街,望山坪的乡亲皆聚拢过来,一时间竟显得场坝狭小不堪……

    程曜发有祖上秘传的创伤药方,对于治疗各类跌打创伤、刀砍、中弹、疮痈、疔毒等等,有几辈人积累下来的丰富经验。

    在程曜发家的一间厦房里,倚樯的一面橱柜上,摆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瓷罐,皆以红布裹了口,以红线扎之。在橱柜下方的抽屉里,则有许许多多形状各异的刀具、镊子、符裱……

    尽管程曜发一再声称,陈叫山一行人所受之伤,对于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即便伤势最重的三旺,照方施药,外敷内服,勤换包扎,过年之前便可痊愈,不会引发溃脓、发烂等情况,但卢芸凤和薛静怡、唐嘉中几人,仍对此感到怀疑……

    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望山坪,众人伤势这般重,别无他法,只得由程曜发来医治了……

    出于祖传秘方,概不外穿的训诫祖规,程曜发在为人医治时,不准任何人旁观,甚至,个别情形下,还需要病者服药麻醉,处于昏迷状况方可……

    但由于是陈叫山,是程曜发素昧平生,却打心底敬重的英雄,程曜发没有提说那么多禁忌,在为陈叫山治疗时,鹏天和唐嘉中在一旁观看帮忙,程曜发欣然默许……

    诊室里生了一盆大大的炭火,炭火上方,吊了一个小小的铜碟,铜碟里放着老醋,红红艳艳的炭火,不起明火,却热量十足,眨巴眼功夫便将老醋烧沸了,“咕嘟咕嘟”地冒着醋泡,整个诊室里充满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鹏天帮助陈叫山脱去了上衣,光着上身,程曜发走过来,像卖布的掌柜那般,伸出手指,贴着陈叫山脊背,虚空展合手指,一下下地丈量着什么……唐嘉中便问,“程保长,你是在比划伤口长度么?”

    程曜发神情专注,兀自“唔”了一声,点点头,又连连摇头,“不,我在度测陈队长的身形……”

    程曜发搭着一条长板凳,从橱柜最上层,取下一个耀州黄瓷的细颈小瓶,解了封口的红线红布,用一把小竹勺,从中掏取了些许白色药面,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而后,又在中层的橱格里,取下一个白瓷阔口的大瓶,从中掏取了一些淡黄色的药面,与起先的白色药面相互混合……

    程曜发先以小竹勺,轻轻刮研,横竖勾画着,而后小心翼翼地提着正方白纸的对角,手腕一转,手指一钩,慢慢将正方白纸,一点点地卷成了头细尾粗的筒状……

    “两位兄弟,你们把陈队长扶好,这药上去,会很疼……”程曜发走过来说。

    不待鹏天和唐嘉中开口,陈叫山却说,“程保长,没关系,我挺得住……”

    程曜发将卷成筒状的白纸,放到陈叫山的肩头上方,以大拇指和中指,稳稳捏住白纸卷筒头部,以食指轻轻点动,那经过混合的白色药面和淡黄色药面,悠悠地飘散下来,十分均匀地扑到了陈叫山的伤口上,仿佛盖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蛋黄皮皮……

    程曜发的无名指和小指,依势逐次扩散开去,抖撒得极为小心,那小指微微钩动着,仿佛唱戏的花旦,在唱腔延展之间,亮出的兰花指,唐嘉中和鹏天,不仅心生敬佩和疑惑:程保长这般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虎声狼吼似的,在施药这一环节着,竟有着比女人更为细腻的姿态来,由此而见,程家祖传之医术,绝非浪得虚名啊……

    尽管程曜发在施敷药面环节,极为小心,但陈叫山仍然感到了一种渗肉穿皮的巨大疼痛……

    陈叫山牙根狠狠咬合,额上青筋暴突,鬓角上有豆大的汗珠,莹莹亮亮,但毅然不动不闪,稳如一佛……

    程曜发将药面施完,拍了拍手,站到陈叫山正面,拱手向陈叫山解释说,“陈队长,这两种药面相合,我们程家称之为千毒迫,一般人受了外伤,我是不敷这药的,怕人受不住!有个别人一粘上千毒迫,就跳起来了,麻绳都困不住……陈队长,你真是硬汉子……”

    程曜发说,这千毒迫,尽管施敷后,疼痛难忍,但对于伤口消解毒素,平复下刀取子弹、弹片、异物时的疼痛,以及日后的恢复调理,皆有极大的益处!

    陈叫山慢慢适应了千毒迫的那一种钻肉穿皮的疼痛后,感觉似有无数只小蚂蚁,不停在噬咬自己的肩膀,疼痛之中,又多巨痒……但一想到华佗为关云长刮骨疗毒之事,眉头一皱,纵是巨痛加巨痒,兀自不动,身定若石……

    唐嘉中看见陈叫山这般坚忍,毅然不动不喊,想到之前程曜发所说的“度测身形”,便问,“程保长,这千毒迫,是不是要恰到好处,量少,效果不佳,量多,适得其反?”

    程曜发连连点头,“是,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程曜发转身拉开橱柜下面的抽屉,抽出一个牛皮的皮套,那皮套中有数把寒光闪闪的大小刀具、锥子、镊子……

    程曜发抽出一把背直刃圆的小刀,从一个玻璃罐子中倒出一些药汁,将小刀浸泡在药汁中,片刻,将刀提起,那锋刃上便嘀嗒着淋淋的药汁……

    走到火盆前,程曜发将小刀贴近炭火,翻转两面,反复烘烤,一瞬间,那些药汁似乎逐渐凝滞在了刀身上,呈现着暗褐色的光色来……

    程曜发拿出一根刮洗得干干净净的牛筋,朝陈叫山递去,“陈队长,你把这个咬着,我要下刀了……”

    陈叫山摇摇头,“谢程保长,我扛得住,你尽管下刀……”

    程曜发迟疑了一下,兀自一声高喊,“也好”

    刀入肌肤,锥子在探拨,镊子随后跟进……鹏天和唐嘉中皆不敢去看,将头转向了火盆方向……

    “叮啷”一声,程曜发终于将子弹取了出来,以镊子夹着,丢进了一个铜盆里……

第344章 轻生

    程曜发的医术,果然非凡,祖传秘方,绝非浪得虚名……

    陈叫山的肩膀子弹取出后,施敷了秘药,程曜发又将陈叫山腰间被岩井恒一郎咬伤部位,采用了“戳针祛毒,药酒散淤”之法,进行处理,疗效极为显著……

    杨秘书的小腿之伤,卢芸凤的胳膊之伤,治疗相对简单,程曜发施用“敷粉迫毒”之法,立竿见影,伤痛大减!

    吴先生的腹部之伤,探取子弹时,颇费了些工夫,并以肠线将伤口缝合,并配以内服汤药,三剂药下肚,吴先生脸上气色,犹然好转起来……

    满仓从半坡翻滚,被荆棘树根茬子,戳得浑身带伤,原本治疗并不复杂,但程曜发考虑到伤处太多,在对满仓施用“千毒迫”时,满仓疼痒难忍,用麻绳将其捆了,唐嘉中和鹏天齐上阵,仍是顶不住满仓又喊又动,不得已,再添进来三个后生,才将满仓摁住……但施敷过后,满仓自己说,伤口不再疼痒,舒服得很,倒为自己当时的又喊又叫,感到一丝愧羞……

    三旺被手雷炸断了左腿,治疗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要考虑日后为三旺安装假腿。三旺平素很少流泪,听说自己日后要依仗假腿走路时,竟痛哭流涕,夜里偷偷从床上爬下来,爬出屋外,决计投崖自尽,亏得三旺爬得慢,被镇街上夜巡的狼犬,误认为贼,咬住三旺袖子,死死不放,才被乡亲们发现……

    “三旺哥,你有啥想不开哩?”鹏天恨三旺平日坚毅,怎地如今这般懦弱,想到了轻生之路,抹着眼泪,边哭边吼,“七庆都上了天了,你还要跳崖,你是嫌咱兄弟太多了是不是?还是你一个人想图个清闲?撇下咱兄弟,自己去享安乐哩?”

    为了三旺伤腿尽快恢复,程曜发为三旺的断腿伤茬处,做了一个“敷药套兜”,形如一个草帽碗碗一般,套在了三旺的断腿伤茬处。

    听了鹏天一番恨骂,三旺却恨自己,连连抽自己耳光,“我把庆没看好,我把庆没看好啊……庆都死了,我有啥脸?我活着有啥劲道?”

    三旺一边哭嚎,抽自己耳光,且用手去抓那伤腿上的套兜,鹏天一下扑上来,抱住三旺,连连说软话,“三旺哥,三旺哥,我话说重了,我刚才话说重了,你莫气了……套兜不能扯呀,这是程保长辛辛苦苦……”

    鹏天话未说全,被三旺一胳膊抡到了一边,鹏天抱住三旺时,怕碰到三旺的伤腿,抱得不实,未曾防备,一下便被三旺的胳膊,抡到一边去了……

    三旺又去扯伤腿上的套兜,鹏天又扑了上来……

    这时,陈叫山进来了,一步上前,单手如铁钳,紧紧钳住了三旺的手,三旺仍连连挣脱着,嚎啕不止,“我活个独腿汉,活着有个用处?”

    “啪”

    陈叫山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三旺脸上,直将三旺生生打懵了……

    “人活的是命,不是光堂面子……”陈叫山一声高吼,“你去跳崖,你去投井,你轻生自贱,算什么男人?”

    屋里进来了一大群人,吴先生、卢芸凤、唐嘉中、薛静怡、杨秘书都进来了,程曜发和几位望山坪乡亲也进来了,寝室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三旺的头低下去了……

    “你没死在日本人手上,难道要死在自己的光堂面子上?你是不能吃了,不能喝了,不能走路了?还是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了?你三旺捋直了腰杆子,挺高了胸膛做人,谁能说你个啥?谁能说你三旺没用?”陈叫山胸膛一起一伏,胳膊高高扬起来,朝向空中,一指一点,“骆叔在天有灵,秦排长在天有灵,庆在天有灵,咱问问他们,缺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做个独腿汉,跟做个回不了家的游魂,哪个好?三旺,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轻贱你自己,你轻贱自己,就是轻贱关心你的人,帮助你的人,甚至轻贱骆叔、秦排长和庆他们的在天之灵……”

    陈叫山的手臂,缓缓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鹏天蹲在三旺的旁边,便偷偷地扯了扯三旺,示意三旺给陈叫山,给大家伙,说几句宽心话……

    三旺低着的头,刚抬了一下,却又低了下去,并不开口……

    陈叫山手臂重又抬扬起来,原本是想指向三旺的,扬到一半,却猛地放下,将头一低,转身拨开人群,慢慢走出去了……

    屋里所有人,顿时陷入沉默凝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三旺兄弟,这个套兜你不能随便扯啊……”程曜发幽幽地说,“套兜里头装着药面,贴得实在,换药方便,万不可连带了伤肉,进了风……”

    程曜发说,敷药套兜是他自己的独创医术,效果奇佳!但在伤口未愈之前,不可轻易拽扯套兜,使得贴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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