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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船帮老大-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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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静候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叫山身上。

    陈叫山环视众人,而后,视线越过西墙,投向红云黄云白云扯成一片的天际,“如今这年景,谁能天天有烙饼吃?“

    如此问题,何须回答,众人皆知是卢家。

    陈叫山兀自点头,无尽延展的视线,倏而渐收,仿佛由千丈之长,缩短于三尺之短,两眉朝内聚皱,神情充满肃穆,眼帘映带苍凉,“大家想过没有:倘是卢家不愿放粥,任你墙外饿殍遍野,而关起门来,独自吃粮,却又如何?饱的饱,饥的饥,活的活,死的死,乐州仍是乐州,卢家照是卢家……“

    “大家又想过没有:待到来日,老天下雨,旱情缓解,庄稼有望,大家都各寻归路,离开乐州。从此后,山转水转,各自为安,而卢家,除了得其仁善之名,耗去了无数粮食,其余,又有什么?“

    暮色,若幽幽淡淡的墨汁,先从天上涌下,逐次下淌,漫过屋顶,淹过围墙,继而流到每个人的脚前,再缓缓上涨,人的面目渐而模糊,城中灯火,星星而亮了。

    众人或轻或重,或高或低地叹息着,低首,垂眼,思虑,一言未发,只听陈叫山下文,“俺陈叫山,出身贫苦之家,并不懂得多少大仁大义,更无什么高风亮节,但自古的老话,却是知道: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咱们吃卢家的粮食,受卢家的恩,却为卢家做了什么?”陈叫山说到此,站起身来,将手背于身后,语速陡然加快了些,“近日在城中四处转看,俺发现,灾民整日睡觉、发呆,谝传,聊天,或是下棋,走方,打纸页牌,抽着陀螺耍,就为了盼着天黑前,吃那一碗稠粥!第二天,又是无所事事,盼着吃粥……如此混天光,等日子,难道就不能有所改变?难道,就不能腾出点时间,使出些力气,为卢家做些什么吗?”

    陈叫山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些或蹲或坐,打纸页牌的人,他们头上插着草节、树叶,脸上、背上、肚皮上涂着一道道土灰,时而骂娘,时而大笑,时而吐出一口浓痰,一脸的惬意与幸福……那滴溜溜转动不停的陀螺,那一下下抽动的皮鞭,那满脸的悠然自得……

    “吃人家的粮食,受人家的恩,便心安理得,便以为这是天经地义?”陈叫山情绪激动起来,单手指天,一下下戳点着,猛一挥,“卢家并不欠咱们什么!老辈人常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哪里能心安理得?怎么会天经地义?有那些无所事事,混天光等日子的工夫,有那些下棋,走方,打纸页牌的精力,有那些皮鞭抽着陀螺转的力气,为什么就不能帮人家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想着法子,去报人家的恩情?不必说什么饿着肚子没力气的话,人——如果懂得报恩,愿意报恩,再没有力气,也能使出七分力来!受恩知恩,能报却不报,算什么堂堂男儿七尺汉?”

    众人沉默。

    夜虫低吟……

    “唉,君子不受嗟来之食……”郑半仙抄着两手,唏嘘万般,忽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太对味儿,便又噤若寒蝉了。

    王铁汉一直低头若思,太阳穴鼓了两鼓,眼皮向上一抬,手一拍膝盖,忽地站起,“叫山兄弟说得好!受恩知恩,能报不报,算什么堂堂男儿七尺汉?”

    七庆始终蹲在地上在听,至此,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山哥,其实这事儿,我们也倒想过……只是,总得有个人来挑头,去跟卢家说才成,要不然,人家只当咱是白眼狼,吃了白吃……”

    鹏飞走过来,将手搭在陈叫山肩膀上,“山哥,这事儿你去跟卢家说,要是我们去,没准热脸贴个冷屁股,人家还不乐意呢!”

    “是啊,山哥去说说……说成了,我们都跟着一起干!”众人纷纷附和……

    第二日,陈叫山仍是寅时起床,提水而饮,竹林晨练,而后,满城转看。待到太阳攀过城门楼子,地上的人影,不再那般溜长,方才叩响了卢家大门的门环。

    开门的竟是二小姐卢芸香。门只开了半尺宽一道缝,卢芸香一身白衣,本就消瘦,经门缝一看,愈显细长。

    “二小姐早——”但凡是陈叫山见过一面的人,陈叫山便自此认得,略略欠身,笑着打了招呼。

    门缝仍旧那么宽,卢芸香定定打量陈叫山,不动,不言,不离,就像画中之人,两侧红色门扇,便似裱幅。

    陈叫山笑容变浅,亦是一怔,倏然间,不知该言,或是不言,该推门,或是不推,该转身离开,或是就这么先站着。

    “宅虎!宅虎……”卢芸香猛地大叫一声,“哐当”将门关上了……

    透过细细窄窄一道缝,陈叫山看见卢芸香一阵小跑,远处正扫地的宝子,几步上前,弯着腰,侧着头,听卢芸香说话,卢芸香随即转过身来,手指朝门。

    门“哗啦”大开,宝子见是陈叫山,眼瞪得溜圆,“你来做啥?”

    “俺找你家夫人有事,劳烦通报一声……”陈叫山微微欠身。

    门“哗啦”又关上了,门内传来一句,“夫人没空……”

    陈叫山悻悻离去,两手插在衣袋,慢慢走,脚下踢着一颗石子,踢着踢着,猛地发力一脚,石子疾飞而去,砸在前面一面墙上,墙上一只白猫,惊得“喵”地一声,窜没影了。

    “陈哥——”陈叫山一回头,见毛蛋和一位姑娘朝自己走来,毛蛋腋下夹着一厚沓麻袋,麻袋上缝着些大大小小的青布补丁,并行的姑娘,一手端着个小簸箩,一手搭于刘海儿前,挡着阳光,手指上戴一枚顶针,亮亮晶晶。

    “陈哥,昨儿那烙饼好吃不?”毛蛋将一厚沓麻袋,朝上送了送,“师父嫌我烙得薄了些,我说一厚就没了酥劲,师父还怨我……”陈叫山笑着点头,说好吃!

    “嗯,要觉着好吃,改天我再烙……”毛蛋转头看了看姑娘,声调降了降,“杏儿,你可不许乱嚼舌头……”

    杏儿原本正在打量着陈叫山,被毛蛋来了这么一句,胳膊肘一伸,捣了毛蛋一下,将头低了低,用手指在耳朵沿上划了一下,可她鬓发齐整,并未有散发垂下来,只是空划了那么一下,复又抬头平视,“你就是陈叫山吧?”陈叫山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了招呼。

    “她叫杏儿,上次,我们……”毛蛋正一脸笑地说话,又被杏儿捣了一下,转头便望着杏儿,杏儿却望着陈叫山的肩膀,复又直视陈叫山,笑着说,“难怪能打死宅虎呢……”

    “陈哥昨儿在粮栈门前,收拾那俩硬茬子,嘿嘿……乐州城都传开了……”毛蛋似乎不屑于杏儿的讶异语气。

    “对了,你家夫人在么?”陈叫山用手指推了推鼻子。

    “你找夫人有事儿啊?”杏儿看了陈叫山一眼,又拧身回看了卢家大门一眼,料想到陈叫山或是吃了闭门羹,或是正犹豫哩,牙齿轻轻咬了咬芳唇,“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禾巧说……”

    杏儿将臂弯的小簸箩,一下塞给毛蛋,转身便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忽地回过身来,冲毛蛋喊:“毛蛋,粮栈那边还有事儿,你把麻袋抱怀里,图暖和哩?”

    毛蛋回过神,将身子朝陈叫山跟前凑凑,“杏儿就是嗓门大……”,而后,将身子退回起先距离,“陈哥,你在这儿先等着,我去粮栈了……”

    陈叫山一个人踱来踱去,杏儿或禾巧,迟迟不见出来,便索性蹲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墙头,墙上那只白猫又出现了,树缝里漏下的点点碎光,罩了猫一身,愈显猫的瞳孔亮,一截小尾巴,似被碎光揪成了好几截……

    一道细细的影子,出现在了陈叫山脚前,陈叫山站起身来,转头看,禾巧今儿穿着豆青色斜襟圆领小衫,黑色盘扣,依序斜斜而列,衬得那细脖,似玉琢瓷凝,领口、袖口,皆连缀黑色细筋,辅以黑色裙子,青黑相映,素洁雅韵,婷婷之婉,意象羽化,翩若黑花色蝴蝶,静歇在翠色油油的一抹芭蕉叶上……

    “夫人今儿生着病呢……”禾巧听了陈叫山简单叙说,声音略略涩哑,“夫人和老爷,昨个儿去三合湾龙王庙烧香求雨,老爷坐着滑竿,夫人没坐,一直走着去。外面热,庙里又太凉……昨个儿夜里,夫人烧得厉害,起来好几趟,找水喝。今儿一早,烧是退了,但身子软,啥也不吃,说今个儿还要去龙王庙呢,我劝了好一阵,才躺下睡了……”

    陈叫山看看远处卢家大门上的泡钉,在阳光下金光跳跃,叹息着,“请夫人好好保重,待夫人病完全好了,俺再叨扰不迟……”

    禾巧转头掩面,咳嗽了两声,陈叫山便说,“你侍候夫人,怕也病了吧?”禾巧又咳嗽几声,揉了揉鼻子,摇摇头,抖得两根乌辫颤颤,“你且回去静候,等夫人痊愈,我自会去王家铁铺找你的……”

    陈叫山立在原地,一直目送禾巧远远走去,直到进了大门,关了门,方才转身离开……

    刚回到铁匠铺门口,七庆便赶了出来,“山哥,刚才来了个人,跟你下战书呢,说要和你切磋功夫……”说着,将一封信递来,陈叫山摊开一看:“明日午时,东城校场坝,按时赴会,切磋为盼……”

第二十二章 奇人

    陈叫山将信看了两遍,叠好,耳边倏忽间便回响起毛蛋方才说过的话,“陈哥昨儿在粮栈门前,收拾那俩硬茬子……乐州城都传开了……”

    陈叫山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亮了功夫:小时候,爷爷传授自己十二秘辛拳时,头三个月,一招半式,提都未提,却说了一大堆关于“武德”、“仁义”、“侠之大者”、“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之类的道理。陈叫山懵懵懂懂,便问爷爷:人家打我,我也不还手么?爷爷说,当出手时,自当出手,不宜出手时,便是被人打死,也绝不还手!陈叫山又问,那啥情况下当出手,啥情况下,又不宜出手?爷爷只说,你长大了,自就明白了……

    后来有一年,父亲进山打猎,顺带采了许多的菌菇,返回路上,遇到村东头的陈俭贵,陈俭贵见父亲采的菌菇挺多,便要了一些,回家煮了来吃。没想到,陈俭贵的小儿子,吃了菌菇后,竟口吐白沫,一命呜呼!父亲不解,一番了解,方才得知:陈俭贵向父亲要了些菌菇,嫌不够多,自己进山又采了好些,混在一起回家吃。有一种“狗伞页菌”,样子跟“金钟罩菇”差不多,但后者无毒,前者却有剧毒!陈俭贵的老婆在厨房里煮菌菇,中途出外抱柴禾,她家小儿子,偷偷吃了几片菌菇,因为还没煮够火候,毒性未挥发,所以,小儿子就被毒死了……陈俭贵的小舅子王蛮子,是个杀猪匠,力大无比,脾气火爆,硬说是父亲害死了他的外甥,提着杀猪刀,来到陈家,将父亲一顿毒打!陈家随便一个人,使出真功夫,只消一只胳膊,便能将王蛮子打个半死,但父亲被其打得口吐鲜血,没有一人出手,父亲也一直不还手……后来,父亲说,不管真相是啥,人家丧了亲人,怨气积聚,好好打咱一顿,怨气不就散了么?死的既死了,活的人总该要好好保重,好好活着哩……

    陈叫山十四岁那年,有一次去省城姑姑家,陪着姑姑上街买书,有个毛贼,抢了姑姑的钱包!陈叫山运用“辰腾拳”里的“或跃在渊”,只是几步,便追上了毛贼,夺回了钱包!买完菜,返回途中,毛贼领着三四个同伙,来找陈叫山算账,陈叫山却只是退让,佯装挨打,几个毛贼其实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但将面子足足地捞回来了。回去后,姑丈问陈叫山,为何不出手还击?陈叫山说,我若出手,必为姑姑一家带来持续不断的麻烦,也违背了“不可倚强凌弱”的祖训。姑丈听后,大赞陈叫山少年老成,必成大器!

    可是这一回,两伙人居然为了吃粥而抢地盘,实在令陈叫山不屑不齿,气愤难平:当时若不出手,以后卢家放粥就乱套了,整个乐州城也就乱套了。咱吃人家的粥,受人家的恩,能替人家着想分忧处,当尽量替人家着想分忧,岂能袖手旁观?受恩知恩,能报却不报,算什么堂堂男儿七尺汉?

    可是,尽管陈叫山一再地隐匿功夫,可这一出手,亮了点滴功夫,还是被人传开了,越传越神……这不,惹得有人来下战书了……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名气愈响,麻烦愈多,盛名之下,反受其累,连绵不绝,何日是尽?

    陈叫山在院中坐下,小指头钻进耳朵眼里,一旋一旋地掏着耳屎,眼睛瞅着地,脑中却琢磨着如何应对战书之约……

    王铁汉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大包核桃,丢给陈叫山几颗。王铁汉单手握核桃,一捏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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