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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船帮老大-第154章

小说: 船帮老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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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叫山想起当初唐嘉中向自己介绍吴先生,“陈大哥,这位是吴先生,跟我从北平过来的,他是北平有名的……”其后,吴先生打断唐嘉中,又自我介绍着,“鄙人吴劲秋,北平人,小小教书匠一个……”

    现在,陈叫山觉着,吴先生究竟是北平有名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吴先生也绝对不是他自我介绍的那般,仅限于一个小小教书匠……

    他可以是一位才情飞扬的诗人!

    他可以是一位笔墨高超的画家、书法家!

    他可是一位笔力超凡的作家!

    他也可以是一位仁心医疾的岐黄高人!

    在陈叫山凝思之际,吴先生将笔锋在砚台里滚翻一番,忽而转至火纸上,一番涂涂抹抹,横竖撇捺,皆无意象……而后,扬笔而起,斜着笔杆,侧着笔锋,逆行而上,顺顺一笔推擦而去,宣纸上便有了第一笔墨痕……

    这一道墨痕,显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像……在吴先生在刮墨笔锋,调整笔毛之际,卢芸凤站在一侧,便撇了撇嘴,那神情似乎在说:好嘛,忙乎了这半天,就来这么一笔,绳不像绳,太粗了,树干不像树干,太细了,树枝不像树枝,太端正了,且看你这一幅中国画的圣诞树,如何进行下去,又画出个什么样子来!

    吴先生深吸一口气,如法炮制,又如方才一样,侧锋推擦而去,两道墨痕,两相一并,圣诞树的树干外廓,犹然显现而出……

    侧锋,逆锋,中锋,吴先生手中的毛笔上端,贴着的一转锡箔套圈,随着他的运笔如飞,在灯光下闪闪熠熠光彩!

    擦笔,戳笔,撩笔顺带,斜撩,正送点,皴,勾团染,递进,附着……

    随着吴先生的全心投入,所有围站着观看的人,皆为之兴奋起来

    这不仅仅是作画这难道不是一套飞花流星的剑法?这难道不是一套斩日劈月的拳法?这难道不是一曲荡气回肠的壮歌?

    粗壮的树干,皱裂的树皮,似乎触手而可感糙光之变化,带着一个形人眼的树疤,挺挺而上,枝条顺展了去,细细的针叶,条条凝足精气神,变化万端,再以淡墨渲染过后,层次愈加分明,意韵越发丰富那是幽幽的雾气,那是烟花去时的轻烟,那是暖暖的圣诞的氛围……

    吴先生握着毛笔,后退半步,略略一端详自己的画作,重又蘸墨刮锋,中锋几勾,团墨积聚,寥寥几笔一挥过,便有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老者,带着帽顶弯弯向下的帽子,穿着厚厚的衣服,脚上是圆圆憨憨的靴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口袋,那眉眼,那鼻子,那脸庞,无不昭显着豁达之可爱,大度之喜庆……

    “哇圣诞老人!”卢芸凤禁不住喊了一声,“太好看了,太像了……”

    吴先生将毛笔放下,搓搓两手,朝画上轻轻呼了一口气,笑了……

    “快快,贴墙上去……”卢芸凤兴奋地跳着,两个胳膊张开,上下晃动着,像小鸟在飞翔,“我们就可以唱歌了……”

    丑娃搭着板凳,将吴先生的画作,高高地贴到了客厅的墙上,大家凑近了看,离远了看,歪着头看,正着头看,越看越觉得好看,觉得像……

    陈叫山看着吴先生所画的圣诞树,感觉自己嘴巴里起先的那种怪味,似乎慢慢已去,在口袋里一摸,还有好些糖果,剥了一颗,又放进了嘴巴里……

    “来吧,我们唱歌吧!”卢芸凤兴奋得像小鸟,扑来跳去,先将唐嘉中和薛静怡两位年轻人,拉了过来,而后大声说,“我唱一遍,大家跟我学,英文圣诞歌,我们学校的教授翻译过来的……”

    卢芸凤一唱,薛静怡和唐嘉中都跟着唱了起来

    任那雪花飘落在我们头上

    风里也有我们自由的向往

    点亮你心中的火光

    摇响你手里的铃铛

    今夜的铃声里有你的欣然

    今夜的火焰中有我的荣光

    夜空与星海

    浩翰无边

    让我们扑展翅膀

    尽情翱翔

    …………

第260章 难缠

    天未完全亮,陈叫山便和骆帮主商量着讨债之事。

    昨个夜里,陈叫山已将济源盛的事儿,对骆帮主说了一遍,骆帮主说,以济源盛的陈掌柜那德性,第二天不见得顺乖乖地将钱送来。陈叫山便说,那就再去要,第二次去,就不是第一次那么简单了。

    夫人交给陈叫山的欠单,一共是五张,济源盛的欠单,已经被陈掌柜吞到肚子里去了,剩余四张分别是:天隆商行,裕德钱庄,杏园春酒楼,祥瑞兴布坊。

    所欠数目最少的是裕德钱庄,最多的是杏园春酒楼,而骆帮主却说,“最最难缠筋的,恰恰是这杏园春酒楼,杏园春的钱是要到了,其余几家都问题不大了……”

    “哦?”陈叫山不禁疑惑,“怎么个难缠筋?”

    骆帮主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杏园春的老板鹿恒生,因烧得一手好菜,结交了西京城方方面面的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上到督军府,都有鹿恒生的忠实食客,鹿恒生本人便因此傲骄狂气,一般人根本拿他不动!

    “既然这么难缠筋的人,卢家何必欠账于他呢?”陈叫山皱着眉头,越发好!

    “唉,这事儿都怨我呢……”骆帮主说,“四年前,鹿恒生到金安的镇泉去办事,我们船帮运着乐州、洋州的一批肉干,本是前往汉口售卖的,被鹿恒生看见后,觉着货不错,肉细,干净,且麂子干和黄羊干,在山北尤其吃香,非要当场买下。鹿恒生出的价钱倒也不低,可临到头了,却说现钱不够,足足差着一百八十块钱!鹿恒生说要赊账,怕我不放心,又请到了镇泉的白县长出面担保,我心想,有白县长担保,没啥麻哒,不欠吧,反倒拂了白县长的面子……”

    陈叫山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欠单上鹿恒生的签名和指印,说,“既然是最难缠筋的,那就先找鹿恒生!”

    骆帮主抄着两手,看着陈叫山那般豪情决绝的表情,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其实,夫人曾漏过一点口风……”骆帮主终于开了口,“夫人的意思,倘实在不好追债,也不要硬追,为了一百八十块钱,得罪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实在不值当!”

    “那是夫人替咱们考虑,那咱们也得替卢家考虑啊!”陈叫山忿忿不平,“那些欠钱的人,莫非还有理了不成?欠账这种事儿,是一次两次处理不好,窟窿就大了,麻烦就多了:不欠帐吧,买卖也没法做,欠了要不回来,老拖,那就更麻烦这账必须得要,再难缠筋,也得去要!”

    陈叫山越说越气愤,越说声音越大,“要得到,要不到,那只是钱的问题,结果问题;要与不要,则是我们的态度问题,软与硬的问题……”

    陈叫山与骆帮主的说话声音许是过大了些,吴先生亦早早起了床,闻声朝这边走了过来,先是咳嗽了两声,仿佛嗓子有痰,喉咙不舒服似的,而后兀自地说着些有关天气的闲话,“露白月黄,朝霞万丈,难得晴日好晨光啊……”

    听见吴先生的咳嗽声、说话声,陈叫山和骆帮主便停止了谈论讨债之事。

    陈叫山将欠单朝身上一装,拱手相迎,“吴先生,这么早啊!昨个晚上睡得可好?”

    “好,好……”吴先生连声说着好,忽而又一皱眉,“就是嘉中的呼噜声不太规律啊……”

    呼噜声不规律?陈叫山和骆帮主一怔……

    吴先生便说,“初时电闪雷鸣,继而万马奔腾,最后嘛,又悄无声动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卢芸凤和薛静怡都起了床,丑娃给他们烧好了热水,用铜盆端到了客房外面。薛静怡洗完脸,去抓毛巾时,看见唐嘉中挂在衣帽架上的学生帽,西京夜风大,黑色帽檐上,落了一些浮尘,薛静怡便伸手去轻轻拭了一下……

    卢芸凤正在梳头,一眼瞥见了学生帽,一步上前,取下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身子顿时站得笔直,两手紧贴着裤缝,兀自地喊着,“立正,向右看齐”帽子大了些,卢芸凤头小了些,一个“向右看齐”,脑袋一转,帽子便掉了下来,薛静怡眼尖手快,两手将其接住了。

    这时,唐嘉中正好过来了,看见薛静怡手里正拿着自己的帽子,便笑着说,“怎么,你想戴啊?”薛静怡头略一低,斜斜看着卢芸凤,心说:让你手快,这下给我出洋相……

    兴许是女孩子之间,更容易读懂眼神,卢芸凤读懂了薛静怡的眼神,便一把抢过帽子,一下扣在了薛静怡的头上,转头问唐嘉中,“怎么样,好看不?”

    薛静怡戴上黑色的学生帽,刘海儿被分到两边,拨得稍有些乱,在黑亮的帽檐反衬下,显得脸愈发光洁净白,两条小辫从帽侧垂下来,仿佛是帽子本来自有的装饰,眉角一颗小小的红痣点点,被一束自门外射来的红光照着,显出一种俊秀与阳光交织的别样之美……

    “嗯,好看……”唐嘉中笑着点点头!

    薛静怡被唐嘉中不知是应付,还是发自内心的“好看”之赞,弄得有些羞怯,加之唐嘉中那笑起来只有一边嘴角显露小窝的笑容,那笑容配辅的目光,看着自己,薛静怡便有些慌乱……

    薛静怡刚想抬手将帽子摘下来,卢芸凤却一把将帽子按住,“戴着,你就戴着这帽子,我们出去逛街去!”卢芸凤一手将帽子压在薛静怡头上,一手撑在腰间,转过头来,对唐嘉中说,“你们男生能做的事情,我们女生一样能做,而且不必你们做得差……”

    趁着卢芸凤说话之时,薛静怡一下将帽子摘了下来,刚想递给唐嘉中,卢芸凤却又一把抢了过去,戴在了自己头上,“你不戴,我戴!”

    “芸凤,别闹……”薛静怡来从卢芸凤头上摘帽子,卢芸凤便伸出两手,去拦截薛静怡的手,并使劲地朝上蹦去,让薛静怡够不着自己的头顶,一蹦两蹦,帽子在头上一歪,便从卢芸凤头上滚翻下来……

    卢芸凤只觉着头上一轻,连忙去摸头,帽子滚翻下来,薛静怡连忙伸手去接,唐嘉中的手更快,一把伸去,不但将帽子稳稳接住了,也将薛静怡的手,在帽子下捏住了……

    薛静怡连忙将手一抽,唐嘉中也快速地收回了帽子,戴在了头上……

    “薛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边吧?”唐嘉中戴上了帽子,站得端端正正,胸膛挺挺的,胳膊下垂着,藏蓝色学生装,黑色学生帽,顿时浑然一体了。

    “嗯,第一次来……”薛静怡点点头。

    卢芸凤似乎又读懂了薛静怡的眼光,便对唐嘉中说,“我跟静怡今儿去华清池,你去不去?”

    唐嘉中笑着说,“好啊,我也正想带吴先生四处转转呢!”

    “吴先生他……他就不要去了吧?”卢芸凤用指甲抠抠后脑勺,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为什么呀?”唐嘉中问,“吴先生也是第一次来,理当陪他好好转一转的。”

    “他说话太……太那个了……”卢芸凤抿了抿嘴唇,“他说话有点像我们校长,处处说话,总像在教训人一样!”

    “哈哈哈……”吴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听见了卢芸凤的话,便大笑着说,“我像你们校长吗?你们校长贵姓,看我认不认识……”

    这时,陈叫山和骆帮主也过来了,骆帮主便说,“芸凤,你今儿陪着薛小姐在城里好好逛逛。对了,嘉中,你也陪吴先生四处转转……”

    “我们一道去华清池……”卢芸凤说着,又看着陈叫山,“陈叫山,你去不去?“

    陈叫山笑笑,“我今儿还有事儿,就不能陪你们转了,我让几个兄弟跟你们去……”

    “陈先生,我们自己去便好,不用人陪了,有事你们就先忙着……”吴先生说。

    “吴先生,你不必客气!”骆帮主说,“你们头次来西京,如今世道也不太平,听嘉中说,昨个你们还让贼给偷了……”

    吴先生呵呵地笑,“要说那贼也够倒霉的,背后地肯定还骂我呢,一个穷教书匠,钱又不多,还藏那么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动刀子,又伸手,也没捞着几个子儿,哈哈哈……”

    鹏天、七庆、三旺和满仓,听见这边笑声阵阵,便也走了过来,鹏天便说,“吴先生,今儿我陪着你逛,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再在你身上动刀子,我不把他手指头拧成麻花才怪哩!”

    “吃饭了,吃饭了……”丑娃站在门口大喊着,“热乎乎的糊辣汤,嘎嘣脆的肉夹馍喽,诸位快请啊”

    众人正坐在饭厅里吃早点,货栈的院门忽然被人“嘭嘭嘭”地敲响了……

    丑娃端着碗,吸溜着滚烫的糊辣汤,舌头被烫得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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