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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船帮老大-第114章

小说: 船帮老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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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常在半夜里,黑咕隆咚中,大大地睁着眼,望着屋顶,愣愣着,想起那晚的情境来,想起宝子紧紧箍着的双臂,绞缠在自己腰、臀上的粗腿,以及那抵着自己小腹的硬东西,便忽而觉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就是宝子,这个可恶的宝子,遂即又蹬又掀,将被子弄到一边去了。

    吴妈是和二小姐睡一张床的,被子一乱,吴妈惊得忙点了灯,来看二小姐,却见二小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平静,无惧无惊……

    吴妈便将二小姐的异常,告诉了夫人……

    井台搂抱之事过去后的第五天,伙房从南山的霸王寨,运来一些木头疙瘩,魏伙头说那些木头疙瘩瓷实,耐烧,做焖菜、蒸菜最合用。但个别的木头疙瘩毕竟太大,塞不进灶膛里去,要用斧子劈小些。有一块龙头般模样的木头疙瘩,伙房里几位厨夫都劈不动,恰巧宝子过来舀水喝,便让宝子劈。宝子将褂子脱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先坐到井上,将斧子磨了一番,而后,“啊”地一声吼,一斧子便将木头疙瘩劈开了,众人纷纷叫好!

    二小姐跟随吴妈来伙房取鸡蛋,听见众人的叫好声,朝那边一看,见宝子一身腱子肉,一把大斧在手,上下翻飞,胳肢窝往下的一道肌肉,一抖一抖的,浸着汗水,闪着明光,像一条凌江里的银梭鱼,在一拱一拱地游……

    一块木头片屑飞了过来,落在二小姐脚前,二小姐停住步子,看了看木屑,一脚踢了过去,将木屑踢到了人群里,又将手里的鸡蛋,“呼”地高抛起来,“啪”地砸在地下,砸出了一片黄浆乱飞……

    众人诧异地看着二小姐,宝子却不敢去看二小姐的眼睛……

    卢家大院的人,都说二小姐疯癫了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疯癫的,无人能说的清,便有人猜测说,八成是二小姐去她生母自尽的那口井,去的次数多了,沾染了一些邪气所致……

    说到邪气,老爷似乎也沾染了邪气似的,连着几晚上,总是做梦梦见以前船帮死去的一些人。老爷将梦里的情形,给夫人、二太太、三太太说了,几个女人都有些感到邪性:夫人时常烧香拜佛,心底愈发敬畏鬼神,心中想的事儿多了,自己好像也有了邪性似的……二太太时常爱鼓捣些药方,求些咒符,屋里也爱摆放镇邪之器物,听了老爷和夫人说邪性,自也就感觉满屋满空满到处都有了邪性……三太太是和老爷常住一起的,老爷半夜里做了噩梦,一惊一乍的,三太太受了影响,也变得有些一惊一乍……仿佛一股子邪气,在卢家萦绕盘旋着,久久都不得散去似的……

    后来,卢家依照自昆仑山云游而来的一位奇人所点化,买来镇宅神犬宅虎,兴许是幽冥之中,暗暗相镇相克某些事情,兴许是人们有了心理暗示,卢家竟从此没有人再做噩梦,邪气顿散,一去不来……

    二小姐晓得这所谓的“邪气”,究竟是咋回事儿,宝子自然也知道,两人虽没有相对而语,但暗暗中,两人都有一种惧怕,好像那天晚上发生在井台上的“丑事”,总有随时被人发现、参破的可能似的……

    幸而宅虎来了卢家,一切都有了依凭和寄托,一切又都有了转移和淡化……

    二小姐时常去喂宅虎,手抚着宅虎黑油亮亮的皮毛,心中有太多的东西,在看着宅虎玻璃球一般的眼珠子时,似乎都被全然融化掉了。看着宅虎吃东西时,脖子下的那一撮小绒毛,一亮一暗的样子,看着宅虎吃饱了,静静卧在地上时,那黑油油的鼻子,冲着自己喷出的热气,看着宅虎在扑咬追赶着一只花蝴蝶,累了,静静卧着时,看着自己时的那一种眼神,类如一种求助的、自嘲的、无奈的、索然的眼神,二小姐凑近去看,那黑亮亮的眸子里,便有一个自己,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二小姐时常感到,在整个卢家大院里,所有人的眼神,反都不如宅虎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真实,一种自然状态的温暖……

    二小姐好几回都说要把宅虎抱到屋里睡觉,吴妈以宅虎身上有虱子为由拒绝了。

    宅虎一天天长大了,体壮如牛,二小姐虽不能像卢恩成那般,领着宅虎四处游逛,但每每和宅虎在一起时,宅虎眼中的那种真实的、自然的、忠实的、毫无掩饰和虚伪的光芒,总能让二小姐,在庭院深深的卢家大院里,找到一种慰藉,一种依凭,一种寄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来由的,无法去命名的感动来……

    在常人眼中,卢恩成最爱宅虎,整天带着宅虎四处游逛,实际呢,二小姐比少爷更爱宅虎一百倍!

    二小姐和少爷都爱宅虎,宝子也便爱了宅虎。

    每次遇到二小姐给宅虎喂食,或者用刷子给宅虎刷毛时,宝子走过去,站在二小姐身前,看着她,看着她的动作,甚至可以适时地帮助她,替她端一下狗食盆,递一个拧得半干不干的毛巾,帮她按住宅虎的腿,防止宅虎乱动……总在这样的时刻,宝子看着二小姐,二小姐偶尔看一眼宝子,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给宅虎喂食、逗宅虎玩、为宅虎捉虱子,两人的手,有意无意地,总会在宅虎的身体上触碰了那么一下下……

    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处,当二小姐和宝子碰在一起了,若是有宅虎在旁边,两人皆平静入常,不管是谁去逗一下宅虎,给宅虎丢一块吃的,或是抚摸一下宅虎的脖子,两人便不会慌张,不会心乱……

    可是,每当两人偶尔相遇,而又没有宅虎在一旁时,两人便意乱心慌,二小姐常常以最快的速度,瞥一眼宝子的眼睛,便飞速地闪开了去,要么兀自地哼起了小曲,要么便煞有介事,假装大喊一声,“宅虎,宅虎,你在哪儿?”而宝子,则是攥紧了拳头,腿也僵直了,要么胡乱地看天、看地、看房子、看树,要么也会煞有介事地喊一声,“宅虎,宅虎,你在哪儿呢?”

第202章 救火

    往事并不久远,只要重拾,即似站在大树之下,轻轻地刨开薄土,万千条或细或粗的根须,便延伸了去。若是不去提拽则罢,一经提拽,连根而起的,太多太多……

    今夜里,二小姐手执一盏灯笼,站于这枯井,一圈井沿围成之状,犹大树之干,从这里生发出去的,太多太多……

    曾带给自己无限慰藉、平复、依凭的宅虎,已经被陈叫山打死了,埋在城北虚水河边的荒地里,如今想起,除了那一大片黑油油的皮毛,再无更多,亦不堪多想……

    曾经的一句“我将来要娶你”,在这深宅大院的卢家,显得那般虚弱,近乎滔滔凌江里浮沉颠簸着的一片枯叶而已,随便一朵浪花,即可将其打翻,沉没,埋于极深处,成泥……只是,在江面漂流着的日子,在视线尚能及的日子,在希望并未被扑灭的日子,日日夜夜里,终究带给了自己许多念想和幽思……

    可是,说那话的人,已经死了,葬身在虚水河……流入凌江了么,流入长江了么,流入大海了么,被鱼与虾分噬了么?

    活下去?还要活下去么?

    这牢狱一般的宅院,栅笼一般的卢家,檐上流来飞去的朝霞、晚霞,梁柱上轮回的日月星辰,经历百年,别人或可看见无尽繁华与奢靡,于我而言,却有什么?正像那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之表象下,或许是虫蛀的细眼,人声喧阗,笑语起伏的热闹场、繁华境里,春尽夏来,秋去冬与,所谓温暖背后,怎禁得住那一丝寒意,透骨蚀心的寒意?

    锦衣玉食,未见得就快活,布衣清粥,未见得就不快活希望,念想,才是人活下去的真正元水,元水干涸了,没了,活下去,还有什么自在可言?

    二小姐将手臂搭在井沿上,肌肤贴着冰凉的石头,井沿的石头是青色的,衬着手臂的白,衬着生命的索然与苍白……

    那记忆深痕里的气味,来自生母身上的味道,奶汁的味道,莲藕刚刚从塘里挖出来时的味道,水粉的味道,头油的味道,香包的味道,汗的混合的味道,越来越记不起了,记不清了,即便现在就探身在井口,记忆也显得那般古老了……

    二小姐从辘轳上取下灯笼,转身朝井台西面的柴房走去。柴房因为枯井闹鬼事件,也早已废弃不用了,四周的野草肆虐起来,长得与二小姐一般高了,秋尽冬与的时节里,又没了苍翠葱茏,更多枯焦干巴。二小姐一脚一脚踩过去,踩倒了一棵一棵枯草,踩出一条弯弯小径,延伸于柴房门前……

    二小姐用脚使劲一蹬,柴房的门“嘎唧”一声开了,浮土“簌簌”而下,呛得她打了两个喷嚏,手里的灯笼晃荡起来,差点熄灭了。只灰老鼠,听闻人声,“嗖嗖嗖”地一阵乱窜,没了声息……

    柴房里码放着长长短短的朽木,已经扫秃的扫帚,已经断了耙钩的竹耙,已经被老鼠啃去了边沿的簸箕,已经朽烂得轻轻一折便会断开的秤杆,已经锈了拉环的板柜……这多像生命的真相,原原本本的真相,一切终究要朽烂,成灰土,成虚无……百年昌盛的卢家,浮华绚烂的幕布后,不也有这般腐朽枯衰的东西……多么的真真实实,多么的恰恰相如……

    是,就是这里了……在这里了结一切,有意味极了,去等待下一个轮回吧……

    二小姐将灯笼插在墙洞上,扯来一些枯草,塞进了层层叠叠的朽木中间,关上了柴房的门……取下灯笼,揭开灯笼罩子,将油灯里的油,淋在了枯草上、朽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油灯一扔“噗哄”一下,火焰跳了起来,火光闪晃间,二小姐走到窗户前,定定站住,透过窗棂,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枯井,这一刻,那记忆深痕里的气味,似乎突然回来了,像游荡了多年的孤儿,终于回到了故园……

    却说吴妈因为天冷,人老头晕,早早躺下睡觉了,睡了一觉醒来,脚一伸,那头是空的,急忙坐了起来,“二小姐,二小姐,这都啥时候了,咋还不睡?”

    没有回应,黑暗中,什么声息都没有……

    吴妈急忙下床穿衣,在茅房里寻,在梳妆室寻,在小院内各处寻,跑到院门前一看,门闩是开着的……

    吴妈在卢家大院寻二小姐,在卢家大院的人看来,已为常态:一个疯疯癫癫,一个人老眼花,一个时不时地捉迷藏一般,到这里去了,到那里去了,另一个便“二小姐,二小姐”地喊,四处地找……

    陈叫山和罗明宽、常海明坐在西内院的榄坎上烤着火,说着许多在太极湾的往事,说着死去的那两位小分队兄弟,说着如今红椿木的蹊跷之势……陈叫山手里捏着一根短棍,敲敲常海明的鞋子,提示常海明不要靠炭火太近,防止把鞋子烘焦了……忽然,陈叫山听见吴妈的声音“二小姐,二小姐,你这又跑哪儿去了嘛?”

    陈叫山猛地站起,心下一惊二小姐提着灯笼走了后,已有多时,莫非,还没有回去睡觉么?

    陈叫山来到院外,喊住吴妈问,“吴妈,二小姐不在里么?”

    吴妈急得直跺脚,“也不知啥时候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去呢……”

    陈叫山便和吴妈分头探看寻找……

    陈叫山刚走出没多远,忽然看见东北方向有火光,急忙飞步奔过去……

    过了拱门,陈叫山见枯井后面的柴房火光熊熊,步跳过去,想从枯井里绞水,走到辘轳前,才忽然意识过来,禾巧曾对他说过的,这口井是二小姐的生母投身自尽之处,已经被填,废弃多年……

    陈叫山脑海中,忽地闪过二小姐手里提着的那个灯笼“二小姐,二小姐……”陈叫山大喊着,想冲进柴房里去,一截木檐,“呼”地掉下来,砸在柴房门前的石阶上,折为了两截,火星跳溅,引燃了柴房外的枯草……

    卢家大院的许多人,看见了火光,纷纷赶到了这里……

    “陈队长,快出来,快出来啊,危险得很……”

    “陈队长,那是废了的柴房,里面没啥东西……你快过来,我们慢慢用水泼火,不急……”

    “陈队长,小心……”

    陈叫山抬起左臂,捂着鼻子,一脚蹬去,柴房的木门被蹬开,“哗啦”一下,一截燃烧不充分的椽子,冒着黑烟,忽地砸下来,陈叫山身子朝后一缩,脚腕一回钩,躲过了椽子,咳嗽了两声,又朝前一步,用左肩去顶了一下门扇,一步跳进了柴房里……

    燃烧的板柜,早已经变成了歪棱爆翘,发出“噼啪”之声,木头堆上的火焰最高,发出一阵阵“噗哄噗哄”的火舌声,靠近墙角的一堆烂桌坏凳,因顶漏雨,被雨水浸湿,被火一烧,浓烟滚滚,烟得陈叫山鼻子里像****了两根细针,眼泪不停地流,眼睛完全睁不开……

    陈叫山用袖子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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