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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珠宝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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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哥怎样怎样、谦哥那样那样、谦哥多好多好。
  他还会怕吗?
  伤痕累累的心,再添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秦关准备动手拆开它。
  “阿关。”尉迟义敲门敲得砰砰砰。“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干哈呀?出来出来,咱兄弟俩来过几招啦!”砰砰砰。
  秦关吁叹,将信放回屉里,起身开门,他动作若再慢些,门板就要被尉迟义敲破。
  “义哥。”
  “走了走了走了,找谦哥一块儿,他心情也不好。”尉迟义拉着他跑,目标是公孙谦所在的当铺库房。
  日前,李梅秀偷走当铺高价的典当品,离开当铺,谁都没料到她会做出这种事,严尽欢暴怒。这几天,当铺笼罩在阴霾乌云底下,时时能见严尽欢气愤拍桌在骂公孙谦眼拙,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李梅秀事件,受创最深的人,是公孙谦,他被骗走的,不只是当铺典当品,还有他的信任,以及他的爱情。尉迟义不会安慰人,只能用体力宣泄的方式来挺自家兄弟。
  “找谦哥的话,我满担心你被打趴。”平时公孙谦温雅和善,是不想出全力打人,挑眼下的时机和公孙谦练武,感觉有种自找死路的皮痒。
  “打趴也没关系啦!”他尉迟义皮厚肉粗,挨得了打,只要兄弟心情能变好,无所谓。
  “真够义气。可借,谦哥不在铺里。”秦关阻止尉迟义白跑一趟。“谦哥收到李梅秀寄回的古玉环时,便跑出铺子,还没回来。”那是两天前的事了。
  “呀,对哦。”一时给忘了。
  “我也有事要忙,你想练拳的话,找武威吧。”秦关说完,就要回房去。
  “慢着慢着!”尉迟义粗臂横亘过来,勾住他的脖子不放手。“只有我们两个也能打!你再不暖暖拳脚,都快生锈了!再说,你有哈事要忙?”
  实际上,秦关平时就很忙,他若不忙,珠宝铺要卖什么?卖石块吗?
  尉迟义的口吻多像他秦关应该很闲似的。
  “我要替朱朱再做一只耳坠,她弄掉了一边,很舍不得。”在他读完旧信之后,确实是打算动工做耳坠,她酒醉时仍心心念念着它,想必是真心喜欢它。尉迟义一脸不屑。
  “怯!你老是叫朱朱醒醒,别再迷恋谦哥,你哩,你自己才是最昏庸的那一个。”追个姑娘超过十年,就该认命放弃,像他,十天追不上手,便不再浪费时间,何必这般累人又为难自己?全天底下只剩一个女人吗?非她不可呀?凭秦关的条件,以及在南城响当当的宝玉匠名声,还怕找不到好对象?
  “做一只耳坠,并非想讨好朱朱,更不是我昏庸地期待它会改变什么,以为耳坠能收买她,纯粹……只是耳坠缺了一边,便不再成双,无法再戴,身为匠师,我觉得可惜了。”秦关拍拍尉迟义的手臂,要他放过他。
  “看起来,你很平静。”尉迟义从欧阳妅意口中听见秦关与朱子夜之事,在冷嗤朱子夜不识货的同时,他更担心秦关会大受打击,出乎意料,秦关一脸平静,但通常太平静也是另一种不平静。失恋的男人,藉酒浇愁或失魂落魄都值得被原谅,用不着冷静得像无事人。
  “我没有需要失常的理由。”秦关嘴角牵起笑。不擅长笑的皮相,有些僵硬,尉迟义打量他好半晌,想看清秦关是在逞强抑或真的释怀。
  秦关比公孙谦更会藏心事,当他面无表情时,很难让人看出端倪,好吧,是他尉迟义眼拙,他坦承自己看不出来,只好当秦关是释怀。
  “也不需要兄弟陪你喝两杯?”尉迟义探问。“我不想照顾另外一只酒鬼。”尤其是尉迟义的酒品也没多好。
  “那拆个几招总成吧?难道你怕打输我,脸上无光?”拙劣的激将法,一点都激发不了秦关的好胜心,不过最后他仍是应允尉迟义的邀战,因为他知道,这是兄弟关心的方法,尉迟义老爱说,男人流汗比流泪好。
  两人闲晃般地步往位在铺子后庭的小武场。严老爹在世前,认为当铺每一分子,不分男女,至少都该有基本的武底子,才得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来自保。
  他们几件流当品,儿时除了学习当铺生意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武场中度过。
  这儿,就像是他们的童戏场一般。
  “来吧!”尉迟义摆开架式,挑衅地朝秦关招手。
  “点到为止。”秦关一点也不想明天顶着鼻青脸肿去珠宝铺上工。
  “是男人就别怕痛!”喝!猛虎拳帼地迎面来。
  一开始就出狠招!
  秦关挡下他的拳,知道下一招马上会换左拳扫来,果然,就像尉迟义猜拳一定先出布,后出剪子是同样道理,尉迟义的第二拳,秦关轻易料中,自然能四两拨千斤化解。
  单纯的拳脚比画,不为恨、不为仇,只为浑洒汗水,宣泄情绪,本有些意兴阑珊的秦关,在身体煨热之后,也开始跟着认真起来。汗水濡湿他系额头巾,尉迟义的拳擦过他的脸颊,他毫不客气回敬尉迟义一脚,畅快淋漓的比试,你一拳我一掌,两个男人都不愿先服输。曾经,有个嫩娃,把男孩们之间的比武当成互殴,从场边好远的地方便仰天喳呼!
  你干吓欺负我家关哥“可恶可恶可恶!粉拳乱乱打,毫无招势可言,小身子更是瞬间化身为泼猴,跳上尉迟义的背,嘴儿爪子一并用上,又咬又捉,坚硬贝齿咬得尉迟义龇牙咧嘴,本能给她一记过肩摔,若非秦关机警扑上来接住她,怕有人就得好几日下不了床,更惨的还会摔断肋骨几根。
  我家关哥。他当时还冷冷回她:谁是你家关哥“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嫩娃小脸皱成一团,揉揉被尉迟义粗鲁箝红的膀子,听见他的说法时,还迷惑地抬头观他,你呀,我们不是结拜了吗?
  谁跟你结拜了?哪有这回事,他一点也不记得。
  你怎么记忆力这么差?有啦,我们两个已经是哥儿们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说是你的事。两个人从今以后肝呀胆呀心的都要相照。
  他无言以对,从那一天起,他变成了她家关哥。
  是那天起,他只能是她家关哥。他在说谎。他一点也不想和她成为哥儿们。他一点也没有无动于衷。他的心,是疼痛的。
  秦关的失神,让尉迟义一拳正中他的胸口,他跌坐在地,良久没有起身。尉迟义连忙收势,蹲下来查看秦关情况。
  “阿关!你怎么没闪呀?!”
  “我没事。”秦关闭着眼,深深吐吶吸气。
  “那种拳路,很好闪吧?……你打架不专心。”见秦关仍能自行起身,尉迟义才稍稍放心,一放心,就数落他。
  “我的功夫原本便不如你。”秦关笑了笑,“好了,不打了。”他以袖抹脸,擦去汗水,本来还很有对招的兴致,偏偏在武场里,充满与她的回忆,它们此刻太沉重,压在胸腔,快要喘不过气。
  “还没过瘾耶!”
  “我还以为你找我对招,是为了让我流流汗、暖暖身,而不是为了你过瘾。”
  “也是啦……但打没几招就喊停,就像胯下有只虫在咬却挠不到痒。”
  很贴切的形容。
  “改天吧。”秦关拍拍尉迟义的肩,离开武场。改天,他沉淀了心情,即便站在武场里,想起她跳上尉迟义的背上狂挥猛打,只为保护他的那一幕,不再感到心痛,他很乐意与尉迟义好好再比画。希望能赶在下一个冬末初春时,她来到严家当铺时,他能牵起真诚笑容,迎接她那声“关哥”
  可惜,下一个冬末初春来临,春风来了、绿芽发了、白雪消退了,他为她补做的左边耳坠已经完工,应该要来的,却缺席了。
  朱子夜,今年,没有来。
  已经习惯每年这段日子都有安排好的行程,突然中断而空出来的时间,只能让朱子夜躺在牧场草地上,望向蓝天发呆,一旁暴暴优闲吃草,小黑仍是像疯了一样在追逐蝴蝶汪汪叫。
  世上有没有什么话语,会教人脱口说出之后会马上后悔,恨不得将它们重新咽回肚里?
  有。
  她说了,说完,好后悔。我不可能爱上你,我只当你是哥儿们,一辈子的哥儿们……听见秦关应“好”时,她的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明明是她自己先开口要和他维持哥儿们关系,他和她达成共识时,她却怅然若失,连她都弄不懂自己究竟是希望他点头抑或摇头……
  朱子夜,你是白痴吗?为什么会不明白自己爱不爱他?
  要是不爱,拒绝了他,应该要很开心呀,他答应要和她继续当哥儿们的耶,多好呀,多好……
  那么你又为哈不敢上严家当铺去看哥儿们?她自问着。
  因为我对公孙谦的情伤还没能痊愈嘛。她自答着。
  是吗?那你这些日子怎么满脑子想的全是关哥?她又问着。
  ……我没法子一心两用嘛。她又答着。
  你自己诚实说,你半次也没想起谦哥吧?她再问着。
  呃,对。她再答着。
  她的情伤期,真短,只从严家维持到南城城门口,不,仅只于酒楼门口,一千两都还没散尽,情伤却已经结痂。
  之前那几年的爱恋,像黄粱一梦,短暂,不真实。
  她以为在那场梦里,可以得到爱情,醒来之后才明白,梦,永远是梦,不会成真。爱情……她以为它应该很甜蜜,但没有,她完全没有尝到它的甜。她以为它应该很丰富,但没有,她仍然不曾从它身上学习到半点东西。
  她以为它应该很美,但,没有,她根本看不见它的形状,迷糊摸索,还是拼凑不出来。
  相较之下,她遇过更甜蜜、更丰富、更美的东西,它存在于无忧无虑的童年,存在于与秦关骑着马儿,优闲地胡乱驰骋的碧绿草茵,存在于托腮凝望着秦关专注琢磨宝玉的认真容颜……
  “你又躺在这儿偷懒啦?”
  俏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小童,背上背着一个熟睡奶娃,款步而来,年轻丽颜上堆满笑。她才调侃完,小童也仿效娘亲的口吻,指着朱子夜笑。
  “姨姨懒!朱爷爷打!”
  “茶花,小豆子。”朱子夜弹坐起来,茶花带领孩子来到她身边,小豆子扑进她怀里,和她打闹起来。两个明明年纪相差十五岁以上的大人小孩,还能快乐打成一片,难怪朱老爹总笑叹他的女儿一辈子长不大。
  茶花解开包巾,将背上那只钻进臂弯里轻摇。
  “小鱼和味味呢?”朱子夜边哈小豆子痒,边问茶花。鲁鱼、鲁豆、鲁味,外加鲁菜,鲁家孩子的昵称,难脱食物之列。
  “我爹带他们去买糖。小豆子,不许没大没小!”茶花回道。看见小豆子拿小树枝要挠朱子夜,她端出娘亲气势。
  “茶花,你好像娘哦。”真不相信和她同龄的茶花,会有这种模样,她明明记得茶花以前是个连后山都爬不上顶的柔弱女孩,现在她能一手抱小的一手扛大的也不喊累。
  “我本来就是四个孩子的娘呀。”为母则强嘛。
  “我以后变娘,也会像你一样吗?”
  “我看很难,你呀,老像个孩子,以后说不定你的孩子会当你是同辈呢。”茶花轻笑。
  “我哪有这么惨?”一点都不长进?
  “你就有,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八成仍是如此。你这些年来,一点都没变。”
  茶花拍了好动的小豆子屁股,要他安分坐下来,别像臀上有虫在咬,半刻都静不下来。然而孩子才乖不了一会儿,便跑去追小黑玩,茶花喊不动他,随他去了,继续与儿时玩伴朱子夜聊着。“这也不是坏事,我很羡慕你不用像我,每天睁开眼来除了孩子孩子孩子外,只剩柴米油盐。你还是个姑娘,我却已经是个妇人,明明我年纪比你小两个月,现在咱俩同时站出去,人家会说我比较老,应该是因为你总是快快乐乐,没烦没恼吧。”
  “谁说的?我……也有我的烦恼呀。”朱子夜咕哝。像现在,她就无比苦恼。
  “你烦恼什么?烦恼等会儿会不会下雨,打扰你躺在草地上睡午觉的兴致?”
  茶花以为她的烦恼应该是这类芝麻绿豆小事。
  “才不是哩!”
  “那你有哈好烦恼?”说来听听吧。
  苦无人能讨论商量的朱子夜,如获救兵,终于可以不用对着暴暴或小黑吐苦水,眼下就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妻能提问。
  “……茶花,我问你哦,你是怎么爱上鲁蛋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以前不是都只是死党吗?就像兄弟姐妹,哪时蹦出『爱』这玩意儿?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和鲁蛋是一对耶。”朱子夜正襟危坐,认真询问“前辈”
  茶花先是被朱子夜的提问给问怔了,尔后叹笑摇摇蛲首,“你还……真不是普通迟钝。”
  第8章(2)
  “咦?”为什么骂她?
  “你一定不知道,鲁蛋最开始爱的人是你。”茶花抛出一句青天霹雳。
  朱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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