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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盘丝(上)-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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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界找我?”
  “对。”奉命而来,不想打扰他私事的宿鸟,已苦等了他许久。
  他很感兴趣,“为了谁?”近千年来,能让佛界主动找上他的正事,恐怕还凑不齐五根手指。
  “子问。”
  子问二字一进耳,晴空的面色明显变了些许。
  “她在何处?”
  “盘丝山庄。”
  天际有些薄云,下过雨后的月色,凄蒙美丽得就像一副古老的画卷,悬在屋檐下的风铃,在阵阵徐来的夜风中轻盈地摇曳,而庭园近处的花丛,绿叶与花办上则盛着未干的两珠,透过月光,隐隐约约地在夜色中闪烁。“他没人性?”子问偏着头轻声地问,想了想后,在棋盘中再下一子。
  “可不是?没见他一天到晚帮衬着你来凌虐我们吗?”整个人被牢牢绑在廊柱上,只能挪出脚丫子陪她下棋的法王,一脸辛苦地将脚趾间的棋子挪至棋盘上。
  她在纠正之余不忘指控,“那是身为男人本就该有的基本温柔,还有,你们的眼睛对我实在是太有偏见了。”
  “你有共识就好,下回能不能麻烦你同我家大师兄说一声,别再借用我们这两朵小花来献你这尊佛了?”一想到已经陪了她整整一个白日,到了晚上非但没能得到解脱,还硬是被滕玉给捆来这陪她赏月,法王腹裹就有满坑满谷的抱怨。
  “我都已这么安分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她低首拉了拉身上那一袭素白别无艳色的衣裳,自认在衣着的搭配上已有所长进。
  他叹息地直摇首,“一言难尽哪……”受不了,素衣白裙,配上他家大师兄不知打哪挖来的金银珠宝,从头到脚挂了个满身,这、这分明就是已快到走火入魔程度的视觉暴力啊!她瞄了瞄法王面上凄凄惨惨的苦笑,再掉过头瞧着坐在她另一旁没被滕玉给绑起来的广目,此刻正缩着身子跪坐在地板上,将方才趁着夜色正好,他们三个一块去摘来一堆盛开着的茉莉,一朵一朵用丝线穿串起来,然后在大功告成后,颤着手,如她所愿地将特制的花环挂在她的头顶上。
  “他在忙,你们本就该陪我。”嗅着花儿清香的气味,再衬上广目面红耳赤的罚坐模样,地不禁心情又好上几分。
  法王在嘴里咕咕哝哝,“可对你怀有企图的鬼又不是我们……”居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真是,愈想愈冤,明明对她感兴趣的是滕玉,偏偏顶头上司就是要连累他们一块摇落下海奉陪。
  她顿了顿,有些蒙混地问:“什么企图?”
  “你不觉得他近来的症状,很像患了相思病吗?”以往被人间公事忙得连歇息时间也没的滕玉,就只有在她得吃饭喝药时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可近来呢,只要她想见他,或是她随口唤唤他的名,他即从一个架子摆得比谁都大的六部众之首,马上沦为个随传随到的跟踪鬼魅……呃,好吧,他本来就是鬼。
  “嗯嗯。”天性胆小又惧怕恶势力的广目,听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地附和。“呃……”她很努力地陪着笑,并且压抑住心虚,“他在报恩嘛。”她才想问问那位滕玉大德,他近来究竟是吃错了哈子药,才会愈黏她愈紧,且三不五时就摆了个神色复杂的表情给她瞧。
  “报恩?”法王听得更是嗤之以鼻,“认识他都已几百年了,我可从不知他是个什么普渡众生之流,真没好处之事,他哪可能会亲自出手去做?”滕玉真要有什么同情心的话,就不会被鬼后给派放至人间,专门负责去收拾那些不肯归乡的孤魂野鬼,或是那些不肯承认已死,硬是赖在人间不肯走的冤鬼。
  她无奈地垂下脸,“在我身上,他捞不着什么好处的。”
  聆听着她带着心事的嗓音,借着月光,法王凝视着她面上那对遮去了她眸光的长睫,半晌,他沉沉叹了口长气。
  “那可未必。”算了,在瞧见她这等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感伤的神情后,不管滕玉究竟相攀她怎么办,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哈都不对鬼后报告就是了。
  在子问久久也不答话,法王也不再多唠叨一句时,广目咽了咽口水,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裙摆间。
  “你、你……对大师兄……”“怎样?”她绕高了两眉,刻意伸出一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有没有……”被严重吓到的广目,白着一张脸僵坐在原地。“有没有一点点……”
  “嗯?”她靠得更近,也笑得格外亲切。
  法王只好赶在广目又两眼翻白前跳出来插嘴“他想问的是,我家大师兄会不会到头来,只是白费工夫白忙一场?”
  “对对……”惊吓过度,广目连忙一个劲地躲到廊柱后头。
  “就算你的心是铁石造的,你多少也该有些感觉是不?”法王盯审着地面上总是说变就变的表情,对她的性子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没错没错!”巴不得早点脱离苦海的广目眼眶裹可说是泛着泪光。
  在他俩的夹攻之下,子问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只是淡淡地问。
  “你们希望我怎么回答?”为什么这两只会愈来愈难拐?
  “甭。”听到远处廊上的脚步声后,法王朝她举起一只脚丫子,“你不必答给我们听,你只要好好说给他听就成了。”
  “说给我听什么?”只听到一些的滕玉,在走近了后,盯着他俩难看的脸色问,“你们不是自告奋勇说要来陆地吗?现下又有什么怨言?”两只遭捆、遭困在原地的鬼辈,不禁无言以对地瞪着这个认知程度,已经偏差到完全听不懂鬼话的牢头。
  “……”这算哪门子的自告奋勇?这是被迫,被迫!
  “算了,都去歇着吧。”遭其它鬼辈们已骚扰了一整日的滕玉,朝他们摆摆手,眼下实是不想再多见一只鬼。
  “多谢大师兄恩泽。”如获特赦般,总算可松了口气的他们,点了个头后,即逃难似地逃离被虐现场。
  “西歧把你的药煎好了。”手捧一只端盘的滕玉,提醒着这个只要他稍示注意,就打算避掉喝药苦刑的她。
  第6章(2)
  她没空理会他,只是一径地瞧着天上月,总觉得,在那朦胧的月影中,她似乎瞧见了当年也曾经在这么一个春夜一畏,孤站在太岁宫中赏月的青鸾。
  “曾有个神对我说过,不要一个人看月……”原本地是不想深想的。只是青鸾那时那具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看起来又孤独无比的背影,愈想就是愈往她的心里钻。“为何?”他边问边为她将药白药盅一畏倒至药碗中,再搁在一边放凉。“因为人们很容易就会被月色给引诱。”至今她还记得,青鸾在离开神界前,曾说过,她之所以会放下一切,就只是为了个人间之人的眼泪。
  也许在那一日,青鸾是被那眼泪所引诱了吧而她呢?她之所以一直不离开这儿的理由,又是什么?她又是被什么给引诱了,而不想脱身?她真的只是想暂时逃避一下而已?
  不想答腔的滕玉,只是不语地坐至她的身旁与她一块抬首看着天上月。
  她对他的反应有些纳闷,“你不问问这话是谁说的?”往常她要是提起了点小事,或是关于过去的话,他不是总会追根究柢吗?怎么他一改习性都不好奇了?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他撇过头,不怎么愿意去回想起无冕那尊目中无人之神。
  她却听错了,“她?”难不成他识得青鸾?
  夜风轻轻拂面,眼尖的滕玉在瞧见她微微颤了颤后,先是将方才一道带来的衣裳在她肩上披妥,再将她挪至他的身侧,替她挡住带着凉意的阵阵夜风。
  “你想在一身久治不愈的伤势外,再多添个风寒吗?”一安顿好她,他即把不再烫口的药汤奉上。低首看着药碗里那一轮浮浮沉沉的月影、法王方才那带着点嘲讽的话语又飘回她的耳畔,她不禁有些挫折地叹口气。
  她的、心又不是铁石或是木头造的,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啊?
  打她醒来的头一日起,她便觉得滕玉照顾人的方式,有种说不上口的怪异,尤其是在她看过前孽镜后,那等怪异且太过亲昵,益加更上一层楼,更别说那一回在任他摆布后……
  虽然说,他骨子里的坏心眼,一天也没变过可他的保护与照顾,却又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无比周到,害得她除了被他给虐待惯了外,还被西歧的好手艺给惯坏了嘴,一日无甜食便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而她更怕的是,万一她这一走出庄外,就再也找不到那等可饿坏她腹裹馋虫的好味道该怎么办?她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既崇拜又畏惧自家大师兄的大厨啊?
  趁地低首喝药时,腾出一手替她把衣衫拉妥的滕玉,修长的长指在有意无意间再次滑过她的发丝时,她更是把脸整个往碗里埋,以期能直接掩饰掉,地那股实在是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的不自在感,以及她满面难以见人的红霞。
  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明显地察觉到,滕玉以往那些三不五时就碰碰她,摸摸她的举措,这阵子变得更加频繁了,而她,在被摸习惯了后在她回过神来时,赫然岭现,她竟把他这些小动作在脑子里给列为理所当然许久了,也因此,就在她的默允下,他老兄就更加无所顾忌,也无所不摸,兴致一来时,他还可花上一整个午后,牵着她的手,在这座她始终逛不完的山庄里闲晃。
  都怪他,把她给晃惯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晃着晃着,很容易就晃出问题来吗?
  也怪她,她不是在神界已待了几百年了吗?怎么她从没学会什么心如止水、乖乖修道,反倒是让人间的七情六欲盘据在她的脑海里,一样也不少?
  “怎了?”滕玉拿走她已喝空很久的药碗,在她的两眼直瞪着他发呆时,忍不住拍拍她的面颊要地回神。
  “你这只强迫报恩的鬼,也着实报恩报过头了些……”造孽啊,到底是谁教授了他有恩就得报到他满意为止的这观念?地真的很想看看那位害得地走与不走皆为难的先烈是哪位。
  他有吗?他不过是顺心顺意的去做而已。近在眼前,一张一合的唇办,显得过于没血色了些而这张月光下的容颇,也仍是白净过头了点,嗅着她发梢间的花儿鲜甜气息,他试着将空气中的药香与花香融在一块,而后将它化为一种沁彻心房的香味,一种,只属于她的香味。
  一开始,其实他没注意到这香味的,就在庄里的春花纷纷依着时序绽放,而她也夜夜流连在廊上赏景后,他便觉得,镇日一畏,总是头重脚轻,心神不宁,每每她在廊上走过,他便乘机走至她的身后,以期能够吸嗅着她那飘散在廊上的清香,而他最是期待的时分,莫过千能将她拥在怀中,一口口喂她喝药的那个片刻。
  那时,在他怀中的软玉温香,比起任何一朵花儿都要来得芳馥,也让人格外不舍松开倚在他怀中的纤躯。
  “这阵子你在忙些什么?”眼看他的目光始终止定在她的身上不动,子问微腓着脸,赶紧随口找了个话题支开他那专注过度的视线。
  “鬼界的小事。”想到这一点,滕玉的面色就有些沉。
  据同是六部众的无常打听来的消息,这阵子六界蠢蠢欲动,原因皆为了那两柄遭封在神界的神之器,听说,鬼界一畏为数不少的阎罗们,在风闻这消息后,也有意在这事上头插上一脚。
  其实,神界要怎么乱、各界众生又有多贪,皆与他无关,他在乎的,只是那些打着想坐收渔翁之利念头的阎罗,会不会在辗转获得了神之器之后,趁此良机再一举将鬼后给拉下台。一旦鬼界因此大乱,他想,只怕头一个牵连受害的,就是这座他曾生活过的人间。
  数百年来,身处在鬼界,看遍了各殿阎罗在鬼后面前邀功争宠、计较名分与大权的各种德行,与他们那永不知收敛的相互残杀,这让身为座前六部众,本分就只是保护鬼后安危的他,终被逼得为求耳根安宁,不得不接下鬼界在人间的要职,远离鬼界只求别再见着那些纷扰一些,可最终,在他已在人间流浪了近百年后。恐怕他仍是得因神之器一事,而再次回到那个他一点也待不下的地方。
  在他一径沉着声在想心事时,子问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曾在人问见过你吗?”随着他相处愈久他看待她的目光,也从充满怀疑,变成了笃定,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他似乎是已经得到了个肯定的答案。
  “曾。”他轻拍着她的头顶,“不过,某些事,待你想说时再告诉我吧。”
  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没什么好说的,我对我的过往不怎么感兴趣。”
  “那家呢?你不想家吗?”她兀自苦笑,“我有家吗?”这座人间不是吗?难道神界不是吗?“你不想回天女宫去?”她当初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个?
  “不想。”去那,好让无冕日后一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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