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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时来运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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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反而笑声朗朗,不似刚才的阴郁。
  就这样被他一直扛到连涛阁,守候的雪离一见这等架势,立即识相地退下,掩上门扉,独留他们两人在房内。
  轻轻一扔,她被甩在床榻上。被他倒挂了半天,脑袋晕乎乎的,刚想挣扎着起来,不想被谢仲涛压住,动弹不得。
  谢仲涛的手,细细摩挲时转运的脸庞,拂开她贴在面上的发,贴着她的耳朵呢喃:“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去那边。”
  从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边,熏得她整个面颊发烫。“那边”是哪里,她当然知晓。只是,对于他这种近乎专断的态度,她不敢苟同。
  “太老爷身子骨不好……”她说话,阐明事实,想要他别再针对谢昭。虽然她不清楚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引得谢仲涛如此反感谢昭。但毕竟是祖孙俩,血浓于水,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他身子不好,自有康总管知道料理,哪里还需要你去照顾?”谢昭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明显不想与她讨论这个话题。
  “老来最怕孤寂,若你愿意去看看他……”不愿意就此放弃,她再接再厉,力图打破藩篱。
  “转运——”谢仲涛再次打断她的话,深沉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恨他的,当年你若不被卖入谢府,命运可能就此不同。”
  她的心紧缩了一下,如被针刺一般,生疼得厉害。
  “若你没有被卖入谢府,会怎么样呢?”手指绕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谢仲涛贴近她的脸庞,用淡淡的语气做着假设,没有忽视她短暂的异样表情。
  若没有被卖入谢府,她不会留在他身边,她不会学成仿制的高超技艺,她更不会与他有了这么暧昧不清的关系……
  恨什么呢?若是她真的要恨,不仅要恨谢昭,更加要恨的还有谢仲涛,不是吗?谢昭夺取的,是她的自由;而谢仲涛,他要去了她的清白之身,自此将她禁锢,拉她入万劫不复之中,就此沉沦……
  第四章
  手捧精美的红缎锦盒,时转运立在谢仲涛的身后,候在大厅,等去通报的人回复消息。
  “时姐姐,奉德公究竟是什么人啊?”站在一旁的雪离小小声地问时转运,不时打量门边的守卫。
  时转运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随便乱语。
  静默无声中,背对着她们就座的谢仲涛忽然开口:“奉德公,是先皇近侍,时任内务府总管,封二品官衔;当今圣上念其自幼辅佐有功,赐奉德公出任布政使司。他此番全国巡查,就是为了督办贡品进贡一事。”
  声音很轻,加上他揭开了茶盖掩饰自己的嘴形,近乎耳语,但足以使身后的人听清楚他的话。
  “哦。”他的解释,雪离似懂非懂,大概明白这个奉德公权力很大,足以号令一方。
  “谢二少——”先前进去通报的人终于出来,“奉德公请你们进去。”
  “有劳了。”谢仲涛站起,彬彬有礼地抱拳施礼,随后带着时转运和雪离跟随来人向内走去。
  一路行来,但见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皆或佩剑、或持刀,明明一个鸟语花香的别院,却似天牢一般,压抑得厉害。
  时转运皱起眉头,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只觉得胸中憋闷,难受得很。
  走过水榭,绕过短廊,直到过了圆形垂花门,才停下了脚步。
  “奉德公,谢府谢仲涛谢二少前来拜谒。”
  “进来吧。”
  尖细的嗓音,刚劲不足,阴柔有余,听起来像是故意捏着嗓子刻意造作,足以让听者止不住激灵。
  初次听见这样的声音,时转运有一瞬间的愕然。好不容易,才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跟着谢仲涛穿过垂花门,进入一片翠竹之中。
  竹林一片,青砖砌筑的台基上,只见一个身着一领大红蟒衣的人端坐在石凳上,翘着兰花指,摆弄面前的兰草。听见他们进来,慢慢转头,从已显老态但仍白净富态的脸面,不难看出保养得宜。
  “沧州谢府,富倾天下,咱家早有所闻。今日见到谢二少器宇轩昂,也莫怪能得到谢老爷子的重视。”
  又是那种尖细的语调,只不过,这一次时转运终于明白,身兼多项要职的奉德公,原来是个宦官太监。
  “奉德公过奖,晚辈有幸与奉德公同院,攀谈一两语,实乃三生有幸。”谢仲涛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同时不着痕迹向旁移动了一步,适时遮住了时转运和雪离错愕的眼神。
  “谢二少果然能说会道。”对谢仲涛的恭维,奉德公全盘接受。示意谢仲涛上台,坐在他对面,他转动自己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听闻谢府收集前朝古玩真迹甚多,此番进贡,谢二少可不能马虎过关呀。”
  “奉德公请放心,晚辈定当呈上最好的古玩,博皇上龙颜一笑。”
  “好,好,很好……”奉德公连说了几个“好”,“如此一来,对皇上有了交代,咱家也可高枕无忧了。”
  “奉德公——”见他心情甚好,谢仲涛对时转运使了个眼色,“晚辈聊表心意,准备薄礼一份,还望奉德公笑纳。”
  “哦?”奉德公来了兴趣,看着时转运一步步走上台基,将锦盒放在他面前,慢慢打开。
  “这是用上等鸡血石打磨的印章,不知道奉德公喜欢与否?”谢仲涛笑意满面地问道,见奉德公本来眯缝的眼睛骤然放大,满面惊叹地拿起盒子中的印章打量,心知这份礼物果然揣摩对了心思。
  “好得很,咱家印章无数,惟有这一块最合咱家心意。”
  “奉德公喜欢,那是最好不过。”谢仲涛在心中冷笑,脸上却堆满了虚伪的笑容,“奉德公要务缠身,晚辈不便过多打搅,就此告辞,改日再来拜谒。”
  退出垂花门,如来时一般,时转运低眉顺眼跟在谢仲涛身后,沿着回程准备离去。
  步入短廊,迎面急匆匆奔来一人,跑过她身边,复又折回,伸出一手拦住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发出两个字:“是你!”
  本在责怪此人好没有修养,当众拦截他人去路。但听闻他的语气,仿佛认识她一般,时转运疑惑地抬头,看清来人,怔愣之余,不明白他怎么会在此地,“关奇?”
  “你怎么会来这儿?”关奇好奇地问她,心中盘算是否需要告知某一人。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看了看前方脸色不甚好看的谢仲涛,噤声不语。
  “怎么啦?”背对谢仲涛,关奇不明就里,刚想要进一步询问,怎料横在半空的手,忽然被打下去。他回头张望,一名素不相识的男子正不怎么友好地瞪着他。
  “喂,你干什么?”关奇扭着自己的手腕,气鼓鼓地质问。打得不算疼,但力道也不算轻,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面前挨打,面子究竟往哪里搁?
  “好巧,这句话,我也正想问你。”谢仲涛不紧不慢地说道,瞄了一眼时转运,“转运,过来!”
  转运何时认识了这样一名清秀少年,为何他不知晓?看来,他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家花长成,即使身处高墙大院之中,也能引得狂蜂浪蝶逐香而来呀……
  “笑话,凭什么你叫过去就得过去?我——”对他的话,关奇嗤之以鼻,刚想辩驳几句,不料想竟见得时转运毫无异议地由他身旁经过,顺从地走到谢仲涛身后站定,他反唇相讥的话就这样哽在喉间。无聊没趣地,他讪讪地低声问随后的小丫头:“那人,究竟是谁?”
  雪离同样也小小声地回答他:“谢府二少爷,谢仲涛。”
  谢仲涛,是那个谢仲涛吗?
  “这么说来,那她她她……”关奇伸出手指,指向被谢仲涛遮掩了大半个身子的时转运。
  “你说时姐姐吗?”雪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是我家二少爷的贴身侍婢。”
  “贴身侍婢?”擦拭剑身的动作忽然停住,关孟海回头看关奇,眉头深锁。
  “是。”关奇小心翼翼地看了关孟海一眼,“我今日探得口风,随后打听,得知那位姑娘原来姓时,名转运。六年前被卖入谢府,据说——”
  “据说什么?”见关奇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关孟海追问。
  “据说,时姑娘是被谢老爷子花重金买下,专门伺候谢府二少爷的。”
  “专门伺候谢仲涛?”关孟海一字一顿地重复,凝视剑穗,想起她温婉的笑脸,忽然烦躁起来。
  “当然,这只是揣测。这年头,说风见雨,您还见得少吗?”见关孟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关奇急忙说道。
  他当然见得不少。太多的丑恶、太多的是非,所以心沉了、意冷了、习惯了用最伪善的面貌逢迎相对。
  只是——
  “……宝剑刚利,翡翠性冷,利刃寒玉,锦上添花……”
  那一日,对于关奇在他授意下的存心刁难,她临危不惧,游刃有余。原以为她会虚与委蛇,暂时应对;不想她倾心挑选,择出良配。
  她说她是谢府的奴婢,他不相信。谁家的奴婢,会有这等才华和眼力?原以为她只是不便告知真实身份,所以隐瞒。没有想到,她不仅是,而且还是谢老爷子亲赐给谢仲涛的贴身侍婢。
  他的手慢慢抚上剑身,一直向下,最后停在碧绿透亮的翡翠穗子上,那种目光,猜不透,也看不穿。
  她叫时转运啊,果然是个好名字……
  “何时相识的?”
  随谢仲涛返回连涛阁,雪离告退,时转运正在为他宽衣,不想背对她的人忽然开口发问。
  言简意赅,也许旁人不懂得他的意思,但她已经了然。
  “前些时日他到古意轩,为他主子选些物件,我出了点建议,如此而已。”嘴上回答,手中动作也没有停下。言语间,她已为他除去外套,搁在一边,换上一件质地柔和的白色儒衫。
  他一向讨厌繁琐,只要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中间波折如何,想来也没必要一一禀明。
  “你的眼光,一向很独到。”谢仲涛口中赞许,站直了身子,任由她打点,“譬如说奉德公对那块印章就很满意。”
  时转运正在忙碌的手有一瞬间暂停,想起奉德公阴阳怪气的声调,拿捏做作的笑声,忍不住,胃里一阵痉挛。
  似乎从时转运不自在的表情中看穿了她的想法,谢仲涛走到书桌前,拿起镇纸,回头看她,“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对奉德公如此礼遇,对不对?”
  她摇头,不明白他这样问自己的用意何在。即便知道,侍奉他这几年来,也知晓他不愿意泄露的事,若是执意去追问,必将引得他雷霆震怒。
  “转运,你摇头,是说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想问?”
  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不问不知不晓,什么都不知情,也许才是最好。
  见时转运不说话,谢仲涛也没有太为难她。收回目光,他专注地凝视手中的镇纸,“谢家富甲一方,在商货运经营,名下商号昌盛,无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惜,这个世道,要维持蒸蒸日上的繁盛,仅靠有经商的天分还不够,更多的,还要用精明的手腕。转运,你懂吗?”
  “我——不懂。”不懂他所谓的手腕是什么,更加不懂,他言语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暗示。
  “不懂吗?对了,你应该不懂的。冰雪聪明如你,在意的,是古画、是古玩、是古董。闭关临摹仿制,安能知晓外界隐藏的种种?”听见她的回答,谢仲涛笑了笑,“你一定也在好奇,奉德公一介内臣,为何也能封侯,拥有爵位,还手握布政使实质大权,掌控民生,对不对?”
  “二少爷——”这一次,时转运的语气有几分惊恐。她快步走到房门边,向外张望,发现外面没有人,急忙退回,掩上门扉;随后匆匆走到窗前,四处打探一番,将窗户尽数拉过关上。一切似乎看起来没有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返回到谢仲涛身边,低声开口,“不要再说了。”
  他是疯了吗?如今锦衣卫四处监听,无孔不入,上至高官,下至平民,多有几分忌惮,岂敢轻言妄语?惟有他,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谈论大权在握的奉德公,即使在自己家中,却难保隔墙有耳呀。
  “你在担心我?”谢仲涛站在原地,看她慌张的模样,不期然,心中多了分异样的感觉,他垂眼,恰好对上她略带几分责备的眼神。
  他的语气,太过轻柔,不似平日的他,倒多了几分随和。
  “我当然担心你。”被他的目光注视得双颊发烫,时转运压住心中的波澜,费力地开口。
  “为什么?”谢仲涛俯身,嘴唇擦过她的面颊,将头枕在她的颈窝,用力嗅她独有的香气。
  他靠她好近,脸上酥麻的感觉令本来就在发烫的耳根更加雪上加霜。心跳如鼓,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这么久了,你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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