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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告别孤单-第3章

小说: 告别孤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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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对这种感觉并不排斥。
  “都有。”声音逸出喉间的同时,连自己都讶异,那带点耍赖小女孩的口气,是我吗?实在太不像汪咏靓了。
  那,真正的汪咏靓又该是怎样?
  幸好他也没觉得奇怪,接着问:“哪里不舒服?”
  “胃。”闷闷堵堵的,大概是消化不良吧。
  “要吞胃药吗?还是喝点热牛奶暖暖胃?”
  “牛奶好了。”我讨厌吃药。
  于是他短暂离开,带了杯冲好的热牛奶回来,看着我一口口吸饮,凝思地问出口。“有家可以回,不是很愉快放松的事吗?为什么你会心情不好?”
  我这才想起他是孤儿,想回都没有家可以回,应该无法想像我每次进那个家的大门,都得做好几次深呼吸,才有勇气踏进去的心情吧。
  “对一般的小康之家而言,或许是吧。你看过那些有关我身家介绍的报导吗?”
  “大致了解一点点。跟你继母有关?”
  我嘲讽地笑了笑。“不难猜想不是吗?富裕人家不就那几出戏码可以唱?争权夺利、各怀鬼胎,冷枪暗箭配饭吃,一餐吃下来,神经紧绷到快胃抽筋。”
  这种家,怎么会回得快乐?
  也许是他眼中少有的暖暖关怀与理解,也或许是今晚心房格外脆弱,有人在一旁安静聆听,憋在心里太久的心情垃圾就全数往他身上倾倒了。
  “我十九岁那一年,父亲将那个人带回来,我气疯了,整整一年没有跟他说话,后来他也识相,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想弥补什么,就买了现在这间三十坪大的小豪宅送我当二十岁生日礼物,于是我也就顺理成章搬了出来,眼不见为净。”
  “你一定觉得我很小心眼,母亲都过世了,父亲能够『守孝三年』才续弦,也算是『孝感动天』、仁至义尽了对不对?齐隽,他除了继母,还买一送二,带了一对兄妹进门,一个大我三岁,一个小我两岁,全都是他的种。你懂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他默然,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我不是气他续弦,我气的是他对婚姻不忠,愧对我妈妈,更气他——毁了我心目中深情丈夫、模范父亲的形象,真的,我那时好气。”
  “后来年纪渐长,很多事情慢慢看淡,也比较能体谅了,才开始回家走动,终究是父女,不谅解又能怎么办?真恨他一辈子吗?血缘实在是世界上最文明也最野蛮的暴力,你想不打落门牙和血吞都不行。”
  “这几年,看着他新生的白发,想起他曾经多么疼爱我,为了我一句话放下忙碌的工作赶来,不错过我的九岁生日,再连夜赶最快的班机回去,一掷千金博女儿笑,这些年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宠着、疼着的心意,一点一滴不容抹灭……我想了又想,唯一能为他做的,或许只有试着去接纳那几个他也深爱的家人。”
  “其实回头想一想,这对那两兄妹也不公平,同样都是我爸的孩子,我是三千宠爱被呵宠宝贝地成长,他们却顶着私生子女身分,连父亲是谁都不能承认,又如何能心理平衡?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我那么不谅解的态度,他们会有不安全感也是可以想像的,这样一想,要计较什么也不忍心了。”
  “所以后来,很多事情能让、能避、能退的,就由着他们去争、去取、去夺,一退再退,忍让到最后,才发现,那个家几乎已无我容身之处了……”
  “去年,继母拚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硬是替父亲又生了个小女娃,父亲老来再得女,欢欣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但看着那一家五口,我从来没有一刻如当时那般,深刻感觉自己只是外人,融不进那温馨得刺痛双眼的画面之中。”
  “汪咏靓,你是笨蛋吗?”齐隽不可思议地瞪我。“家都被侵占了,还管人家是不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不意外,杨季楚曾经也给过我类似的评论。
  “可是齐隽,那三个人也是我爸的孩子,而那个女人,是拚死替他生孩子的人,你要他怎么办?他不是笨蛋,不会不知道他们有心要逼退我,只是他对他们有亏欠,对我又难交代,怎么做都不对。”真的,我能理解,只是有的时候,难免觉得孤单。
  难得今晚,有人愿意听我说心事,就什么都隐忍不住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真的太脆弱、太可怜了,他静静凝视了一会儿,仍是伸掌轻拍了下我的背,传递轻柔抚慰。
  我丢开怀中的抱枕,将额头抵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
  他是没有家,我是有也形同虚设,我们这样,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齐隽,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马上回答,凝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外表看起来像椰子壳,坚强、聪慧、无坚不摧,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你,其实都是撑起来的,骨子里软得像水一样,懂得体恤别人的难处,一点都不像被娇宠大的千金小姐,对别人的事情考量得无微不至,对自己反而得过且过,还有——你很孤单。”
  最后四个字,几手引出我的泪水。
  还好,这些年的功力不是白练的,在鼻头发酸时,就警戒地逼回去了。
  “胃还疼吗?”
  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退离他臂膀,探手取来一旁桌上的物品,抽出压在会文夹下的纸张。
  “我让助理过滤了几间租屋资讯,这三家还不错,你先看看。”
  他神情有一瞬的呆愣,延迟了数秒才接过。
  “如果你没有其他想法,我再联络房东,周休跟你一走去看房子。”
  “我住在这里,会为你带来太多困扰吗?”他看也不看手中的租屋资讯,目光定在我身上。
  “当然不会。”事实上,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晚归有人留灯、有人倾诉心事、有人探问关怀,早上睡过头还有人叫起床、准备早餐……
  这些全都不在原先的预期中,在他还没出现以前,我不晓得自己原来是怕孤单的,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我没有赶你的意思,事实上,它在我抽屉里压两天了,以个人私心来说,我比较希望你住下来,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所以还是觉得应该要跟你说,尊重你的想法。”
  我审视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问出口。“如果要你住下来,会太勉强吗?”然后很快地补充。“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想搬出去也是可以的——”
  他打断我的声明。“如果你不觉得困扰,我当然也不会觉得勉强。”
  “是这样吗还去……”意思就是,他同意住下来了?
  确认他的心意,我舒眉一笑——“那么,欢迎你,新室友,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一旦确定要住下来,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妥善的规划了。
  三十坪的房子,一间主卧室,一间客房,另外一间则是平常处理公事的书房,已经挪不出多余的空间,于是我考虑了一下,决定从书房着手,将空间重新调整,一半由我使用,释出另外一半的空问,作为他练琴的地方。
  这当中,弄了一个系统柜供他放置琴谱及私人书籍、杂物等,还有琴谱架、防潮箱……一般我能想到的,大致就是这些了。
  喔!还有,重新施工加强书房的隔音,他随时想练习时就不必顾忌太多。
  问他是否有思虑不足之处,他则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我,说:“你其实——不必做到这样。”
  姑且当是感动好了,我收下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做很多,一个音乐家要让他无后顾之忧,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还担心太简陋了。我这个人做事从不喜半调子,既然决定要帮他,就会做到尽善尽美。
  严格说起来,要说齐隽的存在没对我造成任何困扰,那也不尽然。
  例如,近来就有些风声传到父亲耳中。也许因力自身形象崩坏,要义正辞严来质询我显得立场不稳,只能婉转探问。
  不过光是这样,就够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于我的做法,他是不同意的,一非亲二非故,何苦为他做这么多?
  这年头,世态炎凉,好人本来就不好当,损己利人不打紧,到头来反弄得自己一身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些我都懂,父亲为女儿好的心情我也明白,只是要我放手不管齐隽,怎么想都于心不忍。
  父亲虽不苟同,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许是于心有愧,这些年他对我的态度总有点放软姿态,刻意地讨好迁就,几乎不曾疾言厉色说过我一句。
  至于生活方面,小改变也是有的。
  以前可以清凉睡衣穿着满屋子走动,现在家中多了个男人,总是得收敛些,性感睡衣全数封箱收起,换上保守的居家服。
  虽然我不认为齐隽会对我有遐想什么的,他那前女友虽只是惊鸿一瞥,也牢牢记在脑海里了,青春貌美、娇滴滴的大美人一个,比起人家,我还差上一截呢,更别提我年纪虚长了他五岁。
  这么嫩的一株草,啃了会遭雷劈的。
  但是,我考量了这么多,却忘记一项铁律——凡事总有意外,蓦然回首,莫非定律永远在灯火阅珊处?
  第2章(2)
  这天下班回来,齐隽在厨房洗莱,我顺手将随身的物品往沙发扔,进浴室洗个舒服的热水澡松弛筋骨。
  泡澡泡到一半,好像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在响,而且是……
  我停下动作细细聆听一会儿,连忙跳起,冲净身上的泡沫,来不及穿上衣服,寂静了片刻的专属铃声二度响起。
  妈的,杨季楚,你真会挑时间!
  顾不得太多,我随手抓了浴巾往身上裹,快步冲出浴室,沿路太匆忙还不小心撞到桌角,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跌掉了头上的鲨鱼夹才滑垒成功,有够狼狈。
  “喂?”反正他看不到我披头散发的可笑模样,我还是可以尽情虚伪,想像自己正坐在餐桌上品尝红酒,从容优推地接听电话——
  如果不是齐隽闻声走出厨房,瞠目结舌地瞪着我的话,我想我可以表现得更不心虚一点。
  “喔,大忙人,你还记得今天我生日啊,小女子受宠若惊啊。”我摆出“这怎么承担得起”的死相调侃他。
  “我们汪小靓姑娘的生日,仅次于高堂大寿,小的怎敢忘?”另一端传来柔柔沉沉的低笑声。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那道性感好听的独特音律,光听就想念得几乎眼眶湿润。
  “去你的,我又不是你妈,杨大孝子不必向我拜寿。”
  无论心中有多酸楚,嘴上回应的永远是云淡风轻地自然,练了这么多年,都成精了,有时都佩服自己能掩饰得这么好,不透一丝眷恋。
  “怎么样?今晚有安排浪漫的烛光晚餐之约吗?”
  “没啊,姑娘我滞销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都开口了,就算有,也会当没有来处理。
  “那么,能赏我这个荣幸,邀你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吗?”
  明明心跳已经渐失原有的频率,嘴上还在耍贱。“嗯,我得看看施主行善积德的福泽够不够深……”
  “焚香沐浴,斋戒三天,还点了光明灯才来打电话,信徒绝对够虔诚。”
  “你少来!”我还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半个小时之后来接我?”
  “好。小靓,生日快乐。”
  手机已经断了讯,挂在嘴角的笑意还迟迟收不住。
  一抬眼,冷不防撞进齐隽了然洞悉的目光。
  “你喜欢的人?”
  “呃……”我捧着微热的颊,窘道:“有那么明显吗?”
  他脱掉厨房围裙,提了医药箱过来,蹲身审视我撞伤的膝盖,然后挑出一条软膏,挤了点在指腹,均匀涂抹上去。
  “不惜撞到瘀青也要接到电话,讲电话时表情柔软得前所未见,嘴角笑意温柔又眷恋,不是陷在爱情里的女人,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我爱杨季楚。
  这一点是秘密,也可以说不是。
  我爸很早就知道,所以一有机会就想撮合我们,不是什么两家世交、也不是什么家族企业联姻,单纯就是一个父亲的疼宠,看穿女儿心仪这个男人。
  否则,年纪较为般配的杨仲齐、杨叔魏会是更适合的选择,而不是小我两岁、书香传家,对家族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杨季楚。
  现在,连齐隽都看出来了。
  一通电话的时间就足够他察觉,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当事人始终不察不觉?是朋发当得太习惯?还是压根儿觉得我不可能爱上他?
  “单恋?”他不理会我的呆样,盯着我身后的壁纸,研究天气似的,语调平平。“被说穿没有娇羞,反而一脸深闺怨妇样,十之八九就是流水无情了。”
  是啊,可怜的落花,大把岁数单恋也就算了,最悲哀的是我连告白的权利都没有,一辈子都只能是暗恋了。
  “还有——”
  我静静等着,不知他还有能耐挖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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