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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嬉戏爱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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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注意力难以集中地用力想了想,才回答:“后来卖了,我的父亲公司破产,我们住的地方被查封了,搬家的时候就把那部琴卖了。”
“你一定很舍不得。”少年自她回忆的眼神解读。
韩惟淑望着遥远的某处,幽幽回想:“那部钢琴对我有特别意义的,是我父亲费了很大的工夫买给我的;它被运走的那天,我心里难受极了。我的父亲走了、家没了,只能拼命安慰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会有能力再把它买回来。”她眨眨眼,回到现实:“怎么说到这里来了?你再弹一次你挑选的钢琴曲给老师听听。”
少年冷静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片刻才再度练习预备的曲子。
这回不能再分神了,韩惟淑提醒自己,专注聆听琴声,愈听她愈觉疑惑,既陌生又熟悉的旋律,这是哪一首钢琴曲?
她倾头极力思索答案,这曲子叫什么来着?
第四章
“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对了,就是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韩惟淑疑惑顿解,脑海中快速回忆这首钢琴曲的背景资料。
这是知名钢琴家浦罗柯菲夫十七岁时的作品,是在讽刺音乐比赛评审的……?!她突然头皮一阵酥麻,刚……刚刚是……是谁……说……说话的……?!
韩惟淑猛一埋头、连声祈祷,拜托!千万别是他──联想起曲子背后的含意,哦!老天,求你帮帮忙,千万别──
“我可没强迫你来,有什么不满该针对你的老师。”他语气中的不悦昭明。
完了……韩惟淑泄气地抚额轻叹一声,缓缓侧转、欲做弥补:“他没别的意思的,这纯粹是巧合……”
“碰!”康易磬倏地起身怒视,琴盖猛力被合上。
“易磬。”韩惟淑连忙安抚,回身再次强调:“只是巧合,他刚好选了这首协奏曲,而且也弹得不错,所以就……”
“气势不错,可惜技巧不足。”阮沧日冷哼一声。
“他刚练,所以──”
韩惟淑还想替学生说话,康易磬突然揪起她的手臂──
“老师,我们走。”
“等……等等……”韩惟淑阻挡不了他的冲势,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眼神恳求地望着一副事不关己、双手环胸置身事外的阮沧日。
该死,别这样看他!阮沧日眉头愈纠愈深,别想叫他先向这个毛头小子低头,他不会屈服的!心头却逐渐凝聚躁郁之气──
“回来。”他还是开口了。
少年头回也不回,扭开门把,一大跨步──
“还是你怕了?”
少年瞬时定住,猛转头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阮沧日径自朝韩惟淑说:“我早说过,你教出来的学生不过尔尔。”知道这样对付康易磬最有效。
“住嘴!有种冲着我来,不准你欺负老师!”康易磬忍不住冲动横身说。
“光说没用。”阮沧日凌厉眼神一转,命令:“坐下,再弹一次。”
※※※
康易磬犹豫片刻,韩惟淑哀求看他,他狠狠瞪了一眼阮沧日,冲回琴旁,火气十足掀开琴盖。
初时铮然撼动的琴声忠实表达他内心的愤慨,但渐渐的音乐纾解了猛烈情绪,他放松地让音乐淹没、包围自己,毫无迟疑地弹奏飘荡在心中的乐音……
定心细听,他的演奏方式与正统钢琴演奏规则不同,不装腔作势、直率而明朗地表达感情,猛烈、激动的音符下隐约可见压抑的惊人能量,几乎令人错觉他内在的强大魔力正要挣脱开来。
他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阮沧日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说对了。撇开心中对韩惟淑的既定成见,他试着以专业的眼光审视康易磬──
他的手指及手臂姿势不正确,但却不影响他在琴键上俐落跳跃;没有华丽的技法、状似草率的触键,会令人有粗鲁不文的错觉,只有当你用心倾听之时,才惊然发现隐藏在琴音下的力量,不同于一般流俗,却又可能成为未来潮流。他不具备比赛优胜的技巧,但是外放、甚至灼热的热情,令人惊艳。
若能从技巧上加以补强,未来发展大有可观,不过,依他倔强刚直的个性来看,要改造他将是一场耗时的苦战……阮沧日斟酌着,直到看到他一个跨越十二度音的弹奏,才下了决定。
“给你一次机会。”
他跟她两人皆讶异瞧向阮沧日。
“我给你们一个礼拜的时间,下周六他必须以正确指法演奏贝多芬的‘C大调协奏曲’,要是他通过考验,我就让他直接参加最后甄眩”
韩惟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开心地对康易磬说:“太好了,易磬!”
一周的时间虽然有些赶,可是依易磬的资质,她有信心。
少年的眼神接触她欢欣面容时,戾气隐没;随后依恋挪开,挑衅、傲然地移向阮沧日:“我不稀罕──”
“别想临阵脱逃。”阮沧日的眼锁住少年不驯的目光,刻意截断他的话。
他愈不想,自己就愈偏要他做;当然这跟她毫无关系。
“咦?”韩惟淑误以为自己是阮沧日说话的对象,迭声保证道:“不……不会的,对不对,易磬?我们一定会加油的!嗯?”
她仰望少年,脸上带着全然的喜悦;少年迟疑片刻,否定的话卡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她的笑容渐渐褪去。
“怎么了?有问题吗?”她瞅着明眸,关切问他。
终于他屈服,勉强摇了摇头:“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不甘心地握紧拳,横视阮沧日,要他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认输的。
“我就知道。”韩惟淑开心地将手搭在学生肩上,踮着脚尖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少年身躯一僵,直摆的手犹豫往上移动,屏住气息、轻轻的,搁上透着体温的衣料……
她浑然不觉,自然地结束短暂拥抱,退了开,自顾自地计划起来:
“我得赶快打电话给家教学生调课,把时间空出来,我们需要……”
阮沧日敏锐察觉少年举动,对于他仍怔然凝视置于半空中双手的这一幕,非常不快,心底无名怒火燃烧。
“还有下个礼拜你得每天留校,我们只能利用放学时间练习,我会打个电话告诉你母亲,要是练到太晚我会送你回家,这样她也可以──”
私下二人留校!很晚!他跟她!阮沧日大声否决:“不行!”
“呃?”她愕然不解。 被他一喝,收敛心神的少年也抬眼。
阮沧日怒纠着眉,半天不吭声后,才绷着脸、不合理地说:“不准在学校练习,这是我的条件!”
她呆了半晌,喃喃:“不可以在学校,为什么?易磬和我家里都没琴……”难道他是故意刁难,原本就没打算让易磬过关?
他突感作茧自缚,该死0那就到这里来,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可以走了!”
不让人有商讨的机会,他兀然走出去,门被用力甩上──
让她来这里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会无事待在家里等她来,谁喜欢看她那张小媳妇似的脸蛋!
他在心里强调着。
※※※
周一。
“你可回来了。”李苹芳急急迎上前。“惟淑今天又来了,还带了前天那个学生,说是你让她来的;我联络不上你,不好赶她回去──”
阮沧日停下动作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呃?刚走不久。”
他看一眼腕上的表,眉头一皱:
“这么晚……”她送他回家?只有他们两个?
“真是你让她来的?”李苹芳十分纳闷。
阮沧日没回答,心里兀自计量着。
“明天让司机送他们回去。”谁晓得那小子会趁机做出什么事?迟钝的笨女人!
“明天?他们明天还来?”
“嗯,这个礼拜每天都会来。”他随便点了下头,闷着头交代。“没事,我上楼去了。”
“沧日──”
“妈,还有什么事?”他神情不悦地回头问。
“没,没有。”李苹芳连忙按下满腹疑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哦,对了,明天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回去之前我都不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别想他会在家,他不过是提供地方让他练琴,谁管他们两人──两人在琴室单独相处数小时?立刻他皱起了眉,可恶的小子,别想称心!他猛然停脚,回身交代道:
“妈,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啊?送东西?给谁?”
阮沧日有些恼怒:“他们!明天他们再来的时候,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喔……”李苹芳仍反应不过来。“……送什么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们单独相处过久!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沧日从来不是脾气暴躁的孩子,不像他大哥;怎么今天这样烦躁?李苹芳转念又一想,一定是惟淑!从小就是这样,事情只要扯上了惟淑,他就一扫温文个性、乱发脾气。
惟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沧日答应她来家里练琴?
奇怪,让人百想不透……
※※※
周四。
“咦,你不是说……这礼拜都不……这么早回来的?”李苹芳一脸讶异,说着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琴室。
“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想回来就回来,还得等人家批准?”阮沧日持续着连日来的难看脸色。
“不是,只是妈没预备晚饭……你等等,我去厨房交代一下。”李苹芳边走边摇头,不是自己说了这礼拜都不回来吃饭、连续几天不都晚归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唉,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这是他的家,他当然有权利回来,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阮沧日在客厅伫立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跨向琴室;透着透明玻璃往内一看──两颗头颅紧紧依偎!
他脸色转为阴沉不定,倏地,推开了门──
“你不认为这里应该再弱一些,比较好吗?”
韩惟淑倾身,手指指出乐谱上的位置,康易磬正要靠近在乐谱上划下记号,两人同时被巨大的碰撞声震到;韩惟淑直觉转向门扉方向,仓卒间,柔软的唇轻刷过康易磬的脸颊!
她没发觉身旁的康易磬突然僵住了,一径愣愣地望着出现在门框中,带着磅礡逼人气息、神情晦暗的阮沧日。
纠结浓眉下的瞪人黑瞳,阴恻梭视两人──他,那个臭小子,黝黑的肤色下泛着不容错过的暗红;她,愚痴的笨女人,仍是那一副招牌的无辜神色。
“你们──”该死,该说些什么?他们──他们做什么关他什么事?管他们去师生恋,只要她别来缠自己,他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阮沧日咬紧牙,有股从未有过的暴力冲动想揍扁人,想揍扁那个敢给他脸红的臭小子!
“有……什么……问……问题吗?”这种莫名、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令她呼吸困难。
他低咒一声,扭头就走──他不该回来的!不该答应给她一次机会的!凡事扯上她就会失控,再两天,这次他绝不会留情,绝对要彻底把她赶出自己的生活,绝对!一定!
“沧日,晚饭很快就好了。”李苹芳自厨房步出,笑着对孩子说,却发现他视若无睹地越过自己,朝大门走去。“沧──”
“我出去!”他丢下三个字。
欸?怎么又走了?李苹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苹芳困惑苦恼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么?
※※※
周五。
“回来了。”
“妈,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沧日比平常更晚回来。
“你爸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回台北,问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饭怎样?”
“明晚,好埃”
“要不要吃点消夜?妈去弄。”
“不用,我在外头吃过饭了。”对母亲关爱的态度,他突生歉意。“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过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饭,行了吧?”他伴着母亲往楼上走。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看他难得好心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爱她来,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
“别在我面前提她。”他脸一凝。
“好,好,别生气。今天她没来,说不定明天也不会来了,我们就别再──”
“她今天没来?”他打断道,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李苹芳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竟敢没来,该不会跟那小子待在学校?
※※※
翌日,周六。
“今天不出去?”李苹芳放下手中翻阅的杂志,小心问道。
一个大半天,他已经楼上楼下上下几回,不吭声、净冷着脸,一看就知道情绪不佳。哎呀,差点儿忘了告诉他那件事,这该会让他情绪好转吧!
“惟淑她今天不会来了。”
“谁说的?”他倏地抬眼。
“刚接到电话。”
他不豫问:“怎么不叫我听?”
“不是她打的,是个男人,只说今天她不能来。”
男人?他两道眉渐渐拧聚,她到底把他当什么?耍猴戏吗?一会儿拼命缠着他哀求,达成目的后又想放他鸽子?别想他会轻易放过她!
他一决定,立即行动:“她住在哪里?”
“惟淑吗?”李苹芳愕然。
“算了,我自己找。”他失去耐心。
“怎么了?说出去就出去……”李苹芳一头雾水自语。
※※※
“昨天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真是被你吓死了。待会,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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