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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高处不胜寒-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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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前两位士族子弟,这位陈公子也未曾将邹大掌柜放在眼里,他提起衣摆跨过门槛,笑脸只开给崔、郭二位看。那二位亦笑容可掬,道:“五郎,前些天我们去找你饮酒,你却不见,到底是躲哪里去了?”
  
  “还不是石太守在金谷园宴请王司马,权去陪酒了。”
  
  崔、郭二人脸上有些失落,随即又振起精神,道:“五郎,太守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在宴席上,他必定又有惊人之举,对不对?”
  
  “惊人之举当然是有的,只是那场面,实在不好说。”陈公子故意慢吞吞道,“你们知道,自从石太守富甲晋国以来,常跟王司马斗富。听说去年石太守到京城面圣,就与王司马狠狠的斗了两个回合。那时,王司马家用饴糖水涮锅子,石太守就命令家丁在下榻处的膳房拿蜡烛当柴烧。王司马不服输,又在他家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石太守知道后,便用更昂贵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
  
  “五郎,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快,说点新鲜的。”
  
  “呵呵,新鲜的么——”陈公子诡异一笑:“你们见过竹节熏炉没有?”
  
  崔郭二人有些踌躇,颇显尴尬。那陈公子见了,愈发得意,遂滔滔不绝曰:“那日我在太守的金谷园,可说是眼界大开啊!先时,太守和王司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后来王司马摆出一个熏炉,说是陛下赏赐他的。那熏炉下为竹节之状,描金绘彩,上为重瓣莲花,缀珠叠玉,熠熠生辉,一丈之内,再无其它宝贝可与之媲美。在场的人皆是头回看到,没有谁不呆的。次后,大伙围着熏炉赞不绝口。王司马颇为自得,斜着眼瞧向石太守,谁想石太守眼皮都不眨,抓起案上的铁如意,一下子就将熏炉砸个粉碎——”
  
  “呀,那可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天下罕有,怎么能就这么砸了?陛下要是问起来,拿什么赔去?这石太守,也忒胆大妄为了。”
  
  “正是呢,我们都这样想着,吓得话也说不出来。王司马立时白了脸,一把揪住石太守的衣襟,气得直哆唆。石太守倒好,甩开王司马的手,吩咐家丁从库房内搬来六七个熏炉。乖乖真不得了!那些熏炉或如滚地绣球,或如美人玉手,或如玉兔追月,或如仙娥起舞,精巧秀美得我都没发说!它们镂空雕花,珠围翠绕,一下子就把屋子照得亮堂辉煌,晃得我们眼都花了,几乎不知身处何地。但觉缤纷五彩,仿若坐在金山银山上。那个美呀,真真是妙不可言!偏生石太守还趾高气扬道:‘王司马,您随便挑一个,拿出去才不至于丢了皇家脸面么。’你们想想,王司马如何忍得这话?当时就铁青着脸,甩了衣袖就走。好好一场宴席,就这样没了……”
  
  嬴湄没有再听下去,趁着三位士族子弟忙于各抒己见,她朝邹大掌柜微微揖礼,便转身离开。如果说之前她还苦无良策铲除石凯,那么这会,她胸有成竹。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财且好攀比,就是石凯的死穴!
  
  当嬴湄再度出现于城郊所寄住的人家户门前时,主家很是吃惊。他明明记得她要两三天后才能回来,谁想才过中午便又照上了面。嬴湄也不作解,只请主家将村民及楚商集合一处。人到齐后,她先问大家想不想摆脱惨境,想不想报仇雪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将自己的主意全盘托出。大家听罢,皆是又惊又喜,愿遵其安排,放手一搏。
  
  众人散去后,嬴湄长舒一口气,忽闻低低叹息,如在耳畔。她心下大惊,忙转到草堆后查看,竟是李俊。
  
  他消瘦的身子陷在草堆缝里,露出来的脸青白灰暗,看上去又累又乏,好似体内的力量全被掏空了。这一来,嬴湄倒无法迁怒于他,只能怪自己大意,竟忘了要彻底搜查左右。然转念又想,李俊也是受害之人,即便他全部听到,依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亦绝对不会去告密。因此一念,她放缓脸色,伸出手去。
  
  李俊的心怦怦狠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嬴湄不耐烦了,道:“你能自己走回去么?”
  
  一股暖流瞬间漫过李俊干涸的心田,他不及答话,便自觉的抓住她预备缩回的手。被他紧紧握住的时候,嬴湄有些意外。因过往种种,她对李俊的感觉始终停留在不好之处,现下见他这般听话,越发觉得别扭。故虽肯搀扶,却不肯攀谈。李俊何尝不知个中缘由,然除了悔恨,亦别无它法。
  
  两人默默无语的回到储藏室,嬴湄又跑到厨房,给他端来汤药。眼看她又要走掉,李俊再也忍不住,轻轻道:“嬴姑娘,李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湄没有作声,只是微微侧头。
  
  李俊遂鼓起勇气,道:“姑娘,李某对你的侠义心肠深感敬佩。然李某以为,姑娘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敢情李公子认为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啰?”
  
  “姑娘,李某绝无此意。请姑娘想想,你一向来无往不胜,除却机智过人、谋略慎密外,也是因为你一直身置暗处。许多时候,你的对手并没有将你放在眼里,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故而你的谋划总能出奇不意,取得奇效。可现下,你身在晋国,以商人的身份行走,又生得样貌不凡,焉知没有人注意?一旦被人注意,姑娘的状况便值得忧虑了。”
  
  这翻话若是换作姬氏兄弟来说,嬴湄是听得进去的,然看着对面细长而闪烁的眼眸,她骤然想起当初求聘之事——那时,他和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打量她,以为她弱母娇女好欺负!顿时,厌烦之心油然而生。
  
  她再不愿意看向他,便转开头,不咸不淡道:“多谢李公子良言。请公子好生养病,勿要劳心劳力,反损了身子。我还有事,先走。”言罢,抬脚出门,头也不回的走掉。
  
  李俊脸色煞白,眼里弥漫着深深的痛苦。多亏那干瘦的手死死抠住门柱,这才没晕倒在地。
  
  早在嬴湄巧言拒聘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女娃和自己是一路人:若反击,必定会迅猛果断,绝不凝滞;若报复,必定会绝决刚烈,绝不留余地——除非是狠狠的栽个跟头,否则绝不会反思!——就好比他,明明在求聘时就被她的机敏所吸引,偏偏死不承认,反在她落难时恶言相讥,终致成见根深蒂固!
  
  湄儿,我李俊自作自受,原也不怨你;然处在明处而被人算计的痛苦,实是不想让你承受其中的万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芙蓉MM,你说到的那处,已经修改。
郁郁MM,我实在不行,手机联络吧!
最后,征求大家的意见:因我速度慢,工作忙,所以三天一更是肯定坚持不下去了,现在的情形是,每一次发,都没办法发全,你们是愿意多等些天,一次性看到更新呢,还是希望我像目前这样断断续续的更新?




☆、第十五章    计成(二)

  李俊的这番良苦用心,嬴湄一概不知,也懒得分心去想。一连几天,她都在多方打听,以便确切掌握波阳城内的最新情况。如她所愿,她渴求的机会终于来了。以石凯的名义捐资而修建的寺庙已完成最后的修缮,明日晋帝便会驾临波阳,后日则主持寺庙的开光大典。
  
  到了第三日,天朗气清,春风吹拂,虽不时有寒意袭来,可雁已南归,花开满树,绿草如茵,城里城外皆满溢生机。
  
  因是皇帝亲自主持开光大典,不独江阴郡的善男信女蜂拥而至,就是临近几郡的佛门信徒亦纷至沓来。本来天子仪仗一出,羽林军就要肃清道路,叫闲杂人等一概回避。可晋帝以为,佛法面前,众生平等,故不许驱赶百姓。因之这日一早,道路两边挤满了人,喧嚣吵闹,甚是热闹。
  
  晋帝率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向城郊开拔,谁想行不到百里,忽然御驾受阻。众臣焦躁起来,都把眼横向太守石凯。石凯眼见紧要关头节外生枝,忙跪在御驾前请罪。本来,他想请旨前去打探,可在前头开路的羽林校尉已派人来禀报缘由。原来,前方有人欲寻短见,那些围观的善男信女看不下去,都来把劝;结果,竟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晋帝听说有人要在佛前殉身,心下甚惊,忙着宦者将那人叫来。很快,人被带到御驾前,那是个大约十五出头的少年,站在威武壮硕的护卫间,显得特别纤细娇弱。偏他修眉如画,红唇似樱,白腻的肌肤给身上的桃红衫子一衬,真真似羊脂凝玉般细腻光滑。想是不曾面见君王的缘故,跪在地上的他,怯生生的往上一望,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泪珠将落而未落,一双明眸如清水般漾漾荡开,那乍惊乍畏的模样,与楚楚可怜的佳人有甚两样?
  
  晋帝不由得微微一震,就是身旁一干游走于男风女色的大臣亦两眼放光,颇多欣赏。
  
  这位秀色可餐的俊俏少年,正是嬴湄。
  
  为能引人瞩目,惊动晋帝,她不惜当道号哭,还寻死觅活,累得满身大汗。然看着晋帝及周边人的反应,她的心不免七上八下,以为自己表现得太过卖力,反露了破绽。她哪里知道,就容貌而言,她仅中人姿色;但晋好男风,偏生她作男儿打扮时,并不能完全遮盖身上的女儿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恰恰在她身上和谐相融,使她别具风姿,特别能吸引那些有龙阳癖好之人!
  
  晋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轻生?”
  
  嬴湄装着拭泪,趁机抹去额角的汗水,然后满面哀凄的娓娓道来:“回禀陛下,草民乃魏国人氏,姓乌名子虚。因舅父膝下无儿,自幼便过继到舅父门下。草民的舅父虽是商人,素来却偏好吃斋念佛,笃信佛理。约在一月前,舅父不惜重金从燕商手里购得七个精致熏炉,心下很是欢喜,定要携带这七个精致熏炉到贵国的慈恩寺还愿。谁想一行人才来到波阳城郊的松树坡,忽然就跳出一群劫匪。那些劫匪穷凶极恶,短短片刻,除草民外,随行三十七人全部遇难……可怜舅父连慈恩寺的大门都还没有瞧见……”
  
  嬴湄说到这里,仿佛再也忍不住了,便跪在御驾前哀哀痛哭。
  
  晋帝本是尊佛之辈,一听说虔诚的佛门信徒居然在他的地盘上被洗劫残杀,不由得大为光火。他抬起眼,看向侍立在旁的石凯,冷冷道:“石太守,你郡内发生此等惨案,你可知罪?”
  
  打从嬴湄出现的那一刻,石凯便有不好的预兆,尤其是她这翻真假参半的陈叙,生生惊出他一身冷汗。然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忙摆出惶恐万端的神情,跪拜叩曰:“臣失职,臣罪该万死!望陛下宽限时日,容臣好生探查,定不让劫匪逍遥法外。”
  
  晋帝见石凯如此诚惶诚恐,自不会疑心到他。于是,他和颜悦色的对嬴湄道:“乌子虚,你有什么线索或凭证,可都向石爱卿说去。现下你且退往一旁,朕还有要紧的事。”
  
  嬴湄一看晋帝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撇开此事,心下有些急了。她一边叩头谢恩,一边抬头,装着无意中看到石凯,顿然瞪大眼,满脸恐惧的“啊”了一声。随即又像恍然大悟一般,赶紧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
  
  “乌子虚,你怎么了?”
  
  “回……回禀陛下,草民……劫匪的事,请不要再追究了。草民会……会即刻转回魏国……绝不……绝不给贵国增添半点麻烦……”
  
  眼见她哆哆唆唆,越描越黑,石凯禁不住目露凶光,喝斥道:“乌子虚,你的事陛下已吩咐本太守处理,你还罗里八唆的纠缠什么?陛下驾临波阳,是为佛寺开光,如若耽误了时辰,你可负得起罪?还不快退到边上,让陛下的圣驾过去!”
  
  言罢,他肥胖的脸上挤出谗媚的笑,恭恭敬敬的请晋帝起驾,谁想横斜杀出个程咬金,但听一个阴冷的声音凉凉笑道:“石太守,圣驾面前,你着什么急?”
  
  嬴湄循音望去,看到一个着紫色官袍的中年人款步出列。此人年近五十,身量伟岸,胸前一把美须飘飘,可惜目光阴鸷,神情倨傲。
  
  嬴湄的心微微一动,猜其正是自己要利用的最佳帮手,果然便听见石凯道:“王司马,陛下要主持开光大典,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耽误了时辰,佛祖定不高兴——”
  
  “我佛有好生之德,陛下亦有好生之德,纵然去晚一步,佛祖怎会怪罪?”王司马说到这里,眼光一转,牢牢的盯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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