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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小商河-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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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皋不死!莫说是靖康帝,便是临安城中那位下旨,老牛也当过耳秋风!只看杨铁枪与牛某为何在河东干事,却不与江南合兵马并进,便知端地!哼,除非国朝兵马北上,克复河北,再反了岳帅冤屈,牛某这条命便随他驱使,如今么,除了杨铁枪,别个休在老牛面前妆样!”

    赵云张口结舌,这才晓得牛皋粗中有细,却才竟然是在与那伙“钦差”做戏!

    然而开封金德帝动作却远不止此,河东地面上,几乎每一处州县都有开封来使,解州守军由高林统辖,自然晓得所过使臣有多少,金人也颇仔细,往来使臣尽是昔年的大宋旧人,连一个陪伴的金人都没有,以显示赵桓的“正统”。

    而开封城中细作也早将金德帝一举一动尽收眼中,以最快的速度报与泽州府,杨再兴对这些小动作自然洞若观火,却是心有定见,早早就作了预备,果然,七月初时,第一拔使臣便到了泽州。

    “杨大人,泽州果然风光不同,下官早闻得神枪大名,却不料大人州治也是这般齐整,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出将入相之才,佩服佩服!”来使才入泽州府,见前来接待的杨再兴仪容威武,车驾整齐,暗生惧意,口中马屁不断,却是游目四顾,惶惧不安。

    “哈哈,泽州小可之地,大人谬赞了!”杨再兴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也不好见面就出恶招,只得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入衙坐定之后,洪皓不便出面,只得由杨再兴率枢密行府一应官员,与来使周旋。一番寒喧下来,这使臣倒是大宋旧年之人,姓苗名宗甫,徽宗朝即中了进士,国难之时未能逃脱,避难深藏于开封城中,倒也躲过了金人屠戮,后来得郦琼赏识,于陋巷中起用,惯拟军中文书。金德帝南来,开封城中旧人倒多有投效地,而孛迭也冷眼觑看这帮求官地宋人,不轻易置喙,倒让这等人多居要职,此人眼下便在开封任礼部侍郎,能够派遣到杨再兴这里来出使的,岂能是一般椽曹?

    “下官在此,先恭贺大人!”苗侍郎待座席稍热,便起身称贺。

    “这个如何克当!”杨再兴起身还礼:“大人新任要职,还当杨某道贺才是。”

    苗侍郎苦笑:“大人说哪里话来,莫说大人身为南朝使相,便是今上对大人也是恩眷无双,此番着小人前来,便是召大人入京,任枢密副使之职,总领河东兵马,兼管朝中兵事,实为开封府第一要职!小人这点微末的前程,日后尚须杨大人照拂,岂敢当此贺?”

    座中诸人尽皆讶然:若说赵构封杨再兴为枢密行使,开府仪同三司,还有收复河东之功,建节三镇之位在前,眼下开封这位圣上竟然一面未唔,就许下如此高位,岂是寻常?

    “啊呀!这个使不得!”杨再兴骇然而起:“杨某在北为大金泽州、潞州府尹,在南为大宋枢密行使,眼下岂敢再领圣上封赏,且不道无功受禄,心中有愧,便是这礼数上也过不得。不如大人且上复陛下,便道南北两朝之职未去,杨某未敢受封,若得两朝允可,那时自然无有不从!”

    在座中有晓得底细的,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只是面子上还得支应,不敢十分无礼。那苗侍郎却面上发红,渐渐有些挂不住,缓缓坐下,沉声道:“杨大人此言谬矣!金主既令圣上治河北宋民,即有生杀予夺之权,何况区区州县职?今上既为大宋旧主,位望还在临安康王之上,何来听南朝吩咐之言?莫非杨大人留恋河东权柄,不肯入朝听封?”

    这话就有些诛心之意了,一方大帅,手握重兵,却不肯入朝听封,这话到哪里去说,都有重大嫌疑,座中相府众人开始凝重起来,都看杨再兴是何态度,若要翻脸,这伙使臣绝出不了泽州府。

    杨再兴也不再妆样,就在座上拱手道:“苗大人言重了!开封府中,金人横行,河北地面,全无国朝兵马,杨某之意,南北正统本与泽州无涉,杨某在此不过为保河东百姓平安,岂有悖逆之意?只是如今圣上在开封登殿治国,却让金人驻马殿前,岂是常理?若要杨某奉旨也不难,只须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杨某第一个到殿前听封!”

    苗宗甫拂袖而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如何辩驳。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国破山河在,难容奸邪生。下场!】………

    “自旨到之日,皆重为宋国之民,还奉尔主,不可别生事端。北人南渡者,原赦其罪,许渡河北上,各还乡土,以安社稷!”河北诸州县中,通衢大道,皆张贴皇榜,金人虎视眈眈,只怕动乱频起,宋民借此机会反抗,但出乎金人预料,河北一时之间尽是欢声,居然尽是拥戴之像,却不闻有多少抗旨之事。开封府内,大宋旧宫室多半已经颓败,椽柱配坏者泰半,金人哪有这等闲情来修补?便是开封城中巧匠工人,不是被掳北上为奴,便是南下避祸,纵然有钱,也一时间召不到这诸多人手。

    宣德门下,一队兵马侍从护送着龙辇缓缓通过,赵桓却主动要求下车步行通过御道。十余年后,不期能再度身临此间,赵桓心情复杂,入得宫来,见处处物是人非,能无感伤!“陛下!”郦琼小心翼翼地在旁引导,一边解释:“上京枢密院早前有书付臣处,令臣为陛下掌汉军。宫中原不许入住,诸殿皆不可用,后改为可用丹凤门至紫宸殿御道,宫中诸殿,只许用紫宸殿与垂拱殿。其余诸殿或封闭,或与军中应用,皆非陛下可去者。”

    赵桓苦笑道:“郦相不必多言,朕能生还此间,早不敢计较得失,哪还会计算用甚么宫室!”郦琼脸上肌肉一颤,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继续道:“艮岳御园与金明池,久已无人收拾,百姓出入不禁,兵马常行走其间。只怕陛下一时间未便游赏,臣已着人吩咐下去,数月内便整治一隅,也须供陛下出宫时有驻足处!”

    赵桓默然,摇摇头:“宫室苑林,岂是朕此时所享?金主皇恩浩大。舍而不诛,已经是格外之恩,不必劳动军民,整治苑林了。”

    郦琼眼见赵桓颓丧衰老之态,心下恻然,见后方侍从稍远,忽拱手轻声道:“陛下。河北子民仰陛下有如日月。今虽奉金主之旨以临河北,实万民之望矣!臣早年间意气用事,不明大节所在,有失宋臣节义,原本九死莫恕之身,全无生趣。天幸陛下驾临开封府,再治河北,于臣实有如重生,不期尚能辅佐陛下,若陛下不弃。臣原效犬马。纵不能尽复旧河山,也须为河北宋人争些活路!”

    岂料赵桓却摇摇头:“时至今日,郦相犹存光复之心乎?朕在上京时,已经在迪古乃右相面前指大宋历代先祖为誓,虽治河北,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得召集宋民为乱。若将军心存旧朝。还须小心,莫为朕而自误。旧年间吕祉之事,朕也曾有耳闻,将军之才固不在王德之下,王德也无容人之量,过往之事,也不须多提。朕尚不能全节,何况郦相?”

    其实赵桓在心头还有一句话没说来:“九弟在南为尊,也令朕欲求一宫观使而不得,郦琼不过一降将尔,为一时名利,连家国都舍了,岂能为朕打算?”

    郦琼心中酸楚,却是将满腹的话哽在喉头,不敢多言一字。旧时大宋天子,本是这万里江山的真主,哪晓得经历北国之变,竟然雄心全无,居然这般落魄!但身处嫌疑之地,纵然有何打算,岂敢与自家这种降将深剖?

    二人伫立大庆殿前高台,遥望艮岳方向,见林木森森,百鸟翔集,各自感慨,却都不敢推心置腹,只得默然。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生歌作。”

    岳飞当年遥望开封,与赵桓此刻心情,大约也有七八分相近罢。

    杨再兴打发走苗侍郎,却在临行时将晋城所产美酒、白叠布、晋瓷等物满满装了十余车。

    泽州府城墙上,杨再兴与洪皓并肩而立,看着城门处车辚辚,马萧萧,苗侍郎押着车辆缓缓离开,洪皓虽年迈,见得事多了,仍是情难自抑,老泪潺然而下,杨再兴来自后世,虽晓得许多因果,却仍难免为时事所伤,也陪着红了眼。

    “杨相这番心意,老夫不曾预料。”洪皓低声喃喃道:“靖康帝自上京南返,不过易地为奴,昔时在五国城,老夫也曾探视过,当日见一国之主,有如厮仆,却甘之如饴,不免浩叹。如今侥幸全生,南返故国,能无所想?却一筹莫展,举动皆为金人左右,只怕今日之苦,犹在五国城之上罢?故土难复,故国不存,靖康帝在开封,究竟做何打算?唉”

    杨再兴却握紧拳头,在城砖上砰地一击,恨声道:“先生,异日河东兵马大成之日,咱们便去开封救出靖康帝来,可好?”

    洪皓眯起双眼,上下将杨再兴打量一番,苦笑道:“杨相真是消遣老夫来着,靖康帝固然是大宋旧主,当今正统却在临安,如取出靖康帝来,将如何措置?奉何正朔?上京还有诸妃及皇子,若无万全之策,只怕兵临城下时,靖康帝也不敢随岳家军而去罢?”

    杨再兴面如止水,却沉声道:“只须靖康帝不死,终有勤王的一天,眼下却须办好河东事务,方好为异日之图,皇家争正统,与某家何干?只要河北万里江山尽在宋人治下,那时谁做主也无妨!”

    洪皓心头一悸,自古以来,儒家对皇室正统看得比天还大,靖康帝虽是旧时正统,却经历了丧国之辱,按儒说法,由于其丧权辱国,已经是“败德之君”,再者当年大宋失却河北,二帝身上只怕也并非没有半点责任,因此从道义上讲,领导宋民抗金的江南临安之主,才当得起如今的大宋正统。杨再兴虽甚忠直,如今却对这正统之争看得极淡,只怕异日当真有何出格的举动,南北两边只怕难得相处罢?

    这边且不论正统之争。临安城中,一众君臣却在为河北委官之事伤透脑筋。

    “陛下,金虽将河北委于靖康帝治下,却未得传国玺,不能称正统,况以金人诏书而登帝位。只怕天下无人肯服,有何为难?”

    “陛下,据南北行商所传,那开封府如今虽四下传诏,但杨再兴与河东义民却均不肯奉诏,仍奉国朝正朔,此为正统之证矣!河北国土犹在金人治下。虽云宋国。不过当年的刘豫一般,如何当得了真?如今金人虽召北人归北,江南却安稳如山,金人有何能为?”

    “陛下,如今河东虽不奉金人伪诏,只怕日久之后,河北宋民心存国朝,却无由得江南管辖,而归开封府治下,则金人之计得售。不可大意啊!”

    “陛下。此话极是有理,不若国朝亦传河北,令河北义民尽归国朝治下,如此方得长久!”

    “陛下,此事万万行不得!金人既将河北宋民归于靖康帝治下,便有平乱息讼之意,其兵马固难筹措。但江淮间犹有重兵。若河北宋民南渡,立时便起边衅。非同小可啊!”

    “陛下,不若选贤能之臣,委以河北治事,而佐杨相治河东,如此既将河北民心稍作安抚,又不至与金人作乱之由,徐诏河北宋民径赴河东,岂不两全?”

    赵构在朝堂之上,心乱如麻,听得这许多建议,哪里能够理得出头绪来,听到此处,忽然惊醒过来,忙问道:“众卿看,此计行得否?不须多着人马,只须一二干才,往泽州枢密行府公干,便召河北宋民归于河东治下,日后徐图恢复,此计所失最小,众卿以为何如?”

    说到此处,众臣不再汹汹然相争了,都明白过来,赵构不过是争个面子,晓得赵桓不可能南下与自己争帝位,金人也不可能就此挑起南北之争,但若能选择一二能吏往河北治宋民,则于上于下皆可应付过去,也不致坐视金人诡计得售,大宋自河而分南北朝了!

    但说到这计策,最核心处便须有人往河北杨再兴处投效。

    临安山柔水软,风光无限,纵然“暖风熏得游人醉”,也极少有人会“直把杭州作泽州”,毕竟那边是抗金第一线所在,前番刘北上,往来俱有人护送,犹经多少风险,如今再令人去,有几人愿意出这个头?

    “臣保举荆南府刘知府!”

    “臣保举李显忠!”

    “臣保举”

    一时之间,聪明点地反应过来,如果能够保举朝外之人,绝对不会有人当场反对,而自己却可以轻易避祸,岂不两全其美,当下朝野之间各个知名人士皆有人保举,朝中喧闹不堪,赵构心中暗骂:“劲风知节草,这般都是墙头草,哪个肯为大宋担当?!哼!”

    秦桧却听出蹊跷来,这时却不与群臣相争,待散朝之后,径往垂拱殿面见赵构:“陛下,臣倒有一人可以保举,料来不在朝中诸臣所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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