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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肃肃花絮晚-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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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得极稳妥,”慕垂凉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真是放心了……”
  慕垂凉看着云卿,疲惫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笑容,一双眼睛却逐渐迷离。方才相拥太过突然,竟来不及脸红,反倒是现在二人拉开了距离,一张脸却让他胶着在她脸上的目光烤热。
  分明还有许多事,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慌乱间便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

  039 相守
  慕垂凉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他轻声道,“不太好。所以——”
  “爷,”门外突然响起清越的叩门声,长庚小声说,“急事。”
  慕垂凉当即略蹙眉头,扶着她肩膀说:“先到那边坐一下可好?”
  见云卿点头,竟也不避忌,直接就吩咐长庚进来。长庚将一支竹管递过去简单道:“大兴城加急密报。”
  大兴城?云卿愣住,慕垂凉身上的伤便是来自大兴城,难不成这件事还有后患?
  那密报不过一张小字条,慕垂凉却前前后后看了几遍,然后走到云卿身边儿的桌子上拿起火石将字条点燃,眼看着一簇火苗将之焚化为灰了才冷静吩咐:“先回去禀报老爷子,说大兴城那件事进展顺利,现下不需再费心。然后你用左手将方才那张字条重写一遍,差人直接送到裴家大少爷裴子曜手中,说是宫里来的,他自然有分寸。记得用宫中御用的纸和墨,墨里加一味当归药粉,切记让墨凉透做旧了再拿去。”
  “是,长庚领命。”说着收起竹管稳步离开了。
  等门一被关上慕垂凉便迅速回身看向云卿说:“苏记这边的事能再快一点吗?”
  好像因为那一个竹管慕垂凉打算让所有事加快速度,她略一思索,忍住不问,点头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慕垂凉点点头,陷入沉思之中,一时未再开口。时间似看得见的流沙在身边漏过,整个儿下午云卿就静默坐在窗边木桌上,看着慕垂凉眉头紧锁,看着慕垂凉屋中踱步,看着慕垂凉越加疲惫却依旧深沉坚毅的目光。他的面前似乎不只是普通的桌椅,而是整个儿物华城甚至更大的世界。
  这个男人,云卿心想,这是个了不得的男人。
  苏记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云卿再无心思关注,本来么,苏记已是穷途末路,根本不必她费什么心思。只是慕垂凉方才竟然提到了裴家,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宫里出来,还要先到慕家、再到裴家呢?
  现如今宫中太医院御医、吏目、医士、医生共计九十二人,而里头裴姓便独占了二十四个名额,足见医药裴家深得圣宠、名不虚传。御医十六人,裴姓独占五个,其中太医院院使便是裴子曜的三叔公裴三太爷,因两次以身试药救了当今圣上,被特地擢升为正六品,许用五品冠带。而百年以来,太医院院使最高荣耀也不过是正七品、用六品冠带罢了。
  而再看慕家,慕家倒有位嫡女只比云卿虚长半岁,不足十四岁便送进了宫,但入宫时只封了个正六品的宝林,据说体弱多病,至今未曾侍寝。倒是同年入宫的蒋家小姐在自家姑姑二品昭媛龄嫔的提点下,早早儿地就进了位份,现如今已是宫中最炙手可热的正三品充媛应嫔娘娘了。
  而说起后宫,历经风雨始终不倒的倒要数叶家的贤妃娘娘。十五年前的淳化四年,夏丛箴的女儿二品修容漓嫔娘娘因冒犯圣上被一道白绫赐死冷宫,独留下一个不足百日的六皇子,而六皇子在贤妃娘娘跟前儿长大,也难说究竟是谁凭谁贵了。
  “在想什么?”
  云卿一激灵,陡然清醒过来。原来不知何时太阳都已经落山,慕垂凉似思索完毕,双眼恢复了往日里的沉静和笃定,只是面色愈加疲惫。此刻他站在云卿身边,居高临下低头笑看她,目光柔情似一汪春水。
  “在想方才那个字条,”云卿坦白说,“并非有意,实在是好奇。”
  慕垂凉毫不意外,笑道:“是我一着急竟忘了差人先送你回去,不过如此也好,拖着你多陪我一会儿……你想到什么了?说说看。”
  云卿老实说:“我不过猜一猜,对的错的,你都别放心上。”
  慕垂凉拂了拂她耳边碎发笑她说:“呵,你啊!你分明是看到我嘱咐长庚时未曾避忌你,所以晓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所以才敢告诉我你在偷偷琢磨我的事,不是么?”
  云卿脸一红,避开他的手恼恨地说:“看破不说破,这礼数你不懂么?”
  慕垂凉甚是疲惫,他已经开始掩藏起部分疲惫,好叫云卿不会以为他快撑不下去,而云卿亦担心他的伤口,便长话短说道:“你的字条是从宫里来的吧?既要让裴家人知道,又特地改了笔迹不要他们知道是谁写的,于是我猜这字条和裴家有莫大关联,你递给他们是要他们承你一个人情,可他们大约认得那个写字之人的笔迹,你又不想让裴家人承那个人的人情,所以才给改了。”
  “咦?”慕垂凉分明感兴趣了,捏了她的下巴假意审视一番道,“好聪明的小姑娘……然后呢,还看出些什么?”
  已经是秋日,没想到今儿的夕阳竟还带着盛夏的热烈,整个西天异彩流光,华美异常。迷醉的金色将慕垂凉棱角分明的脸镀上一层温柔沉静的光芒,他略显深邃的双目,他笔直锋利的双眉,他挺拔的鼻梁微微隆起的淡色嘴唇和玉色的面庞……一切的一切,在夕阳里化作夺目的光辉,让云卿双目发虚。
  她再度躲开他的手,小声说:“所以既不是裴家的人,也不是慕家的人,而若是叶家的人恐怕会直接将字条递给裴家、不必经过你,所以我猜……来信的那个人是宫中蒋家的人,大约不久……不久之后你的妹妹慕宝林就不只是区区正六品一个小小的宝林了……是么?”
  慕垂凉就此安静下来,他脸上夕阳的柔光让整个人多了许多书生之气,若非脸上还有明显的疲惫,兴许比这一刻还要倜傥万倍。云卿让他看得不安,目光已渐渐躲闪,可是良久,慕垂凉上前半步静静拥她在怀,第一句便是低沉的一声:“别躲开,就一会儿……”云卿下意识要推开的手就此顿住,再度不知所措起来。
  “云卿,你实在太聪明……”慕垂凉松松拥着她叹气说,“没错,我插手了后宫之事。”
  云卿倒抽一口凉气,低头看着他先前受伤的地方,几度欲言又止。
  “怕吗,你?”慕垂凉低低地说问。
  怎能不怕!云卿心叹,原来慕老爷让他去大兴城是让他做这种事,怪不得一个商人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你怕吗?”云卿不确定地问,“为什么要拼上性命,你本可以不答应的,不是么?”
  云卿始终记得,他是为了他们之间的亲事,所以主动要求和慕老爷子做交易,才请缨去大兴城的。
  慕垂凉轻笑一声,摇摇头说:“不是,我自然是要答应的,要付出才能得到,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让你不必委屈地嫁给我。你相信我,这些事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唯有你,云卿……”
  云卿听不得这样的话,由着他在她肩头伏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推开他说:“四族之子要做这么多事吗?”
  慕垂凉几度被她推开颇有些无奈,而他的疲惫却无从掩饰一般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让云卿不忍多看。他道:“是呢,要做好多事,你愿不愿意来帮我?”
  云卿指尖一颤,心里头不知为何竟有一股子异样。帮?帮什么?又是谁帮谁呢?
  良久,云卿低着头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成么?”
  慕垂凉点头笑道:“嗯,你好好想一想。”
  两人又在房中待了许久,却只是云卿为他煮茶喝。这里有现成的小炉子和茶壶,而慕垂凉时真的累了,才喝了两杯茶便靠着窗棂沉沉睡去了。
  他睡着时脸上有一些孩子气,眉目安静,嘴唇微微隆起,稍稍凌乱的头发让他素日里的精明和深沉大打折扣。他似乎有些不像他了,但云卿竟恍惚觉得,这似乎才是他。
  夕阳西沉,天色迅速暗下来。红泥小炉的炭火微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一半金红发亮,另一半却隐没在安稳的夜色里。桌上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热茶,他蜷曲的睫毛偶尔忽然轻颤两下,房中是说不出的静谧。
  “你想我了吗?”
  云卿一惊差点跳起来,以为他醒了,回头却看到他仍安然睡着,她呆呆地看了他良久,几度伸手欲帮他理顺发丝,却终究没敢动手。
  云卿点了一支蜡烛,然后在房中寻了一件旧袍子披在他身上,接着熄灭了炭火小心关上窗户,一切都收拾好,只要出去吩咐人小心照料他便好。
  天已黑了,不料外头全馥芬里还亮着灯。云卿怅然所失地寻着亮光过去,却见一个身影“噌”地猛站起来紧盯着她。
  “蒹葭?”云卿认出是谁,拍拍胸口舒口气说,“吓死我了……”
  她伸了手要拉她一道离开,蒹葭却纹丝不动。云卿一愣,看了看空落落的手,然后再度看向蒹葭。
  如今仔细看了才发觉蒹葭双目通红,似是哭过。云卿自然晓得蒹葭是多么外柔内刚的姑娘,看她这样不免一愣,忙过去问:“蒹葭,怎么了?”
  蒹葭眼圈儿又是一红,却躲开目光说:“小姐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云卿一愣,不由回身看向方才所在的房间,此处看去只看得到里头昏黄的一团光,也不晓得慕垂凉睡得是否安稳。四下里静谧,云卿拉了蒹葭的手勉强一笑说:“他没有欺负我,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问,我是否想念他,然后……”
  “那你想吗?”蒹葭红着眼圈儿执意问,“想那个人吗?”

  040 合适
  蒹葭的手发凉,云卿的手却温热,突然一阵夜风从未关紧的窗户里漏过来,轻易就吹灭了蜡烛。云卿听见自己声音飘渺,恍然若梦:“想啊,我很想他……”
  蒹葭倒退半步,茫然说:“小姐……为、为什么呢?那个人他明明就、就……”
  云卿本头脑清醒,可是夜色缭乱,灯火摇曳,蒹葭的声音亦带着飘渺,让她觉得周遭虚幻迷乱,仿佛置身梦境般不真实。
  云卿回身看着那一处昏黄灯火,终是叹:“夜凉了,回家吧!”
  次日清早,宋长庚早早地登门造访。
  “云姑娘像是没睡好。”长庚见了礼,半低着头沉静笑说。
  云卿不在意地打了个呵欠,随手拿起茶盏刮着茶敛眉说:“昨儿受了惊,难免睡不安稳。”
  长庚忙道:“昨儿老爷进门时咱们几个原是看见了的,但我家爷说既然难逃一试,不如暂且观望,所以……”
  云卿也不说什么,继续慢吞吞喝着茶等长庚开口。
  “此番前来叨扰有三件事要转达。一是苏记的事,望云姑娘加快步伐;二是蒋少爷和云姑娘您姑姑的事,恳请云姑娘您慎重考虑;三是……”
  “三是什么?”
  长庚牵起一线微笑,恭谦地道:“爷说,他年底回来。”
  云卿手上一个不稳热茶泼溅出许多,她顾不得擦拭脱口问:“他又出门了?”
  长庚亦是无奈,沉声道:“昨儿半夜三更时在全馥芬醒来,喝了一杯冷茶裹了一件旧袍子便匆忙离开了,连伤口的药都没来得及换。”
  云卿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撞一撞的疼,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竟失态道:“你怎么不劝劝他呢?你——”
  长庚只是苦笑道:“哪里劝得动呢。只怕这物华城里,爷也只肯听云姑娘你的话了,只可惜爷走的太过匆忙,来不及听云姑娘一劝。”
  云卿若有所失,喝茶的心劲儿也没了,蹙眉恼了半天,也不知是恼什么,最后一晃神儿竟看到长庚还在跟前杵着,心下一急便道:“你怎么也不跟上照料着?他身边儿可带了人了?是细心的人么?拿了药了吗?”
  “孤身上路,”长庚坦白说,“此去一别五十多日,爷是生怕云姑娘你有什么闪失,所以昨晚临走还特特叮嘱让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云卿闻言一愣,半晌才摇头轻笑起来,叹口气说:“跟上他,告诉他我不会有事的,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会把这里的事全都处理好了……等他回来……”
  长庚闻言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地点头说:“多谢云姑娘,有这句话,怕是再重的伤再累的事爷也甘之如饴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云卿也知晓是没有退路了。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成亲是两个家族的事,如果一件事恰好合适,那么何必再追究各种细节,她又不是来物华城游山玩水觅夫郎的。
  现如今已经十一月初了,约莫两个月的时间慕垂凉就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手头三件事必须得打点妥帖了——苏家,蒋家,裴家。
  第一件事自然是送苏二太太离开岚园。慕垂凉既然交代了要她面对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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