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小妾-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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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则一个月,少则十五日。医者们如此说道。
南宫啸天抛下公事,一心记挂着她的病情。他派出大量探子,想寻找隐逸的“鬼医”莫浪平,希望能有一丝救回金映儿的希望。
当年,“鬼医”在撰写了一本医书之后,便宣称要隐居江湖。只是,天下凡有疑难杂症者,莫不想找到这个便连肚破肠流患者也能抢救回来的鬼医。
只是,莫浪平至今仍是音讯全无……
唯一让南宫啸天稍感欣慰之事,则是金映儿在珍贵名药调养之下,每日已能清醒一、两个时辰,还会向他撒娇说这玉枕硬得她睡不好。
可她内脏如今能勉强跳动,靠的便是玉枕、玉床镇毒邪、定气场。南宫啸天再怎么不舍,也不许她撤下。
除此之外,她想要什么,他全都依着她。
这一日,皇上在京城内办了一场皇钟落成之宴。
虽是名为宴会,目的则是要有钱商人乐捐银两救济西边灾荒。此事,南宫啸天推辞不得,只好快马来去,预计一日往返。
金映儿趁着南宫啸天不在家时,先派洪管事去请石影,再让春花、秋月找来一些她觉得能贴心的仆役们,说了一盏茶的话。
她说,她能得到大家的喜欢,今生已无求,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南宫啸天。她拜托他们好好陪在南宫啸天身边,把他当成家人一样对待。她说,南宫啸天好不容易像个人了,她实在不舍得他又缩回一人独居的冰室。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和金映儿一块掉下眼泪来。
金映儿哭得连掩面力气都没有,最后竟连气都喘不大过来。
春花、秋月连忙上前请走众人,再让金映儿睡下。
她又睡了一个时辰之后,洪管事领着夫人邀请来的石影及其夫婿,站在门口禀报道:“石影与夫婿来访。”
“快有请。”春花上前开门。
金映儿在春花、秋月的扶持下,慢慢坐了起来。
她一头长发披在肩后,一件白丝锦纹单衣衬得她柔若无骨,随时都要像纸鸢飘走似的。幸而身上披了件紫貂衣,帮她惨白小脸衬了些颜色。只不过,她虽披了件紫貂,还是冷到耸肩缩腰,双唇频频颤抖。
石影一进门看到金映儿,淡淡眉眼全蹙了起来,快步走到金映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话。
趁着春花、秋月退下时,石影悄悄附耳在金映儿身边说了几句话。
此时,金映儿无力的手竟激动地揪住石影的手。
石影的无名氏夫婿很快上前握住金映儿的手脉,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却喂她吃了一粒丸药。
金映儿又同石影商量了一些事情,此时那对因为生病而黯淡的圆眸,也稍微恢复了些许精神。
转眼间,一盏茶时间过去,金映儿已经虚弱得没法再坐正了。
石影扶着她躺下,在她枕下塞了几颗丸药后,便领着自己一脸跃跃欲试的夫婿匆匆告别。
金映儿则在春花、秋月的协助下,稍饮了盏兰香茶,喝了些药汤,之后便意识不清地倒下,再度沉入梦乡之中。
第9章(1)
金映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到隐约呼吸到南宫啸天的冷香气息,她于是挣扎着想爬起身。
“天……”她眼皮微掀,双唇微启地唤道。
“我在。”南宫啸天搂起她,让她靠在身上。
金映儿微眯着眼,仰头对他一笑。
她毫无重量的身子让南宫啸天鼻尖一酸,而他甚至已经习惯这种为她心疼的痛楚,就像他也不会再因为自己于睡梦中哭着醒来而感到讶异了。
原来,他还懂得要流泪、心痛。他只是不明白这样究竟算不算好事,封闭的心再度有了知觉,却又即将要硬生生地将之扯裂……
“睡得可好?”南宫啸天打起精神问着,好似她只是得了风寒,而不是回天乏术的恶疾。
“我又睡到晚上了吗?”金映儿望着一旁摇曳的灯烛,一阵恐惧窜过心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她没法自欺,她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么豁达。她其实也害怕睁开眼后,已在另一个世界,再也瞧不见南宫啸天、瞧不见爹了。
“身子倦,多睡些是好的。”南宫啸天以为她冷,拿过貂皮密密裹住她,再摇摇玉铃唤人。
春花、秋月进门来,一个端粥、一个上前替夫人揉揉肩臂、身子,怕她躺了一整天而不适。每个时辰,她们俩都会这么做。
“夫人睡得沉,精神看起来挺好。”春花说道。
金映儿勉强一笑,让她们取水替自己净脸,却怕自己又不自觉地睡去,于是弱声对他说道:“和我说话。”
“先喝点粥吧。”南宫啸天接过一碗粥后,让春花、秋月退下。
他舀了一匙粥到她唇边。
“吃饱睡、睡饱吃,还有个玉人儿可瞧,神仙都没我这么快活……”金映儿咧着嘴笑,一匙被吹凉的鲜粥塞到她嘴里。
“我今儿到城里,皇上要商人们击钟捐钱以助边界粮荒,每击一下便是捐助一百两。”他说。
“那你击了几下?”她咽下米粥,又被喂了一口。
“一百下。”
“那你不就捐了一万两!”金映儿的眼眸圆瞪得是病中的两倍大,一口气喘不过来,竟骤喘了起来。
南宫啸天搂起她,轻拍她后背,低声说道:“我告诉皇上我妻子有病在身,捐出此银两,一来但愿百姓别受苦,二来则以此为她祈福积德,三愿皇上能让我速速返府陪伴妻子。只要你能好转,那便是千金不换……”
金映儿将脸庞靠在他肩头,扬眸望着他痴痴凝望的美目,在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之际,她把脸揉进他颈子里,硬是忍住眼泪。
已经够苦了,她不想两人之间再有泪水了。
“皇上知道公孙赏的事情了吗?”她问。
“朱太守已将此事上报,公孙赏已被发配至边疆,终生不许回来。而蔡利因为为害乡里,掳人杀人案子多起,也已问斩。”
他边说又将她搂紧了一些。
“你真好闻。”她低喃一声,不想管他人。
“你而今身上不也全都是这个味道。”知道她喜欢这种融合着金银花、桑菊与乳香的凉浓香味,便将她的衣衫也全薰了相同味道。
“我知道,但这味道在你身上就是特别好闻。”她半垂着眸似要睡去,呼吸渐渐又变得缓了。
“映儿……”他心一揪,出声唤她。
她眨眨眼,扬眸向他。
南宫啸天又吹凉一匙粥,再递到她唇边。
金映儿其实不饿,但怕他担心,多喝了几口后,用脸颊揉着他衣衫,却不小心气喘吁吁了起来。
“我听说你今儿个见了不少人,谁许你这么忙碌的?”南宫啸天抬起她的下颚,玉容不悦地望着她。
金映儿知道他担忧她的身子,也明白自己这身子熬不了太久,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看着她走呢?她爹娘感情甚笃,娘过世之后,她爹便落寞至今哪。
所以,她必须想个法子……
“你别凶我,我今儿个见了人,精神却是好多……”小手安抚地拍着他胸口,轻声说道。
“你有空见别人,不如多陪陪我,别老催着我去做事。”他板着脸说道。
“……你那么忙碌,我不想耽误你。”
“那些对我都不重要。”他抚着她薄薄肌肤,定定锁着她的眼。
“重要的。”若是日后她不在了,那会变得更加重要,因为他需要有事情来分散心神。
南宫啸天心一痛,却不语,只低头以唇轻抚过她的。
“你知道石影也略通卜算之事吗?”她探出右手与他十指交握。
“不知。”南宫啸天抚着她发丝,心疼她连乌丝都掉落了不少。
她望着他瘦削了一些但仍显得清艳的玉容,挣扎着伸手想要抚他的脸庞。
他俯下身,任她让人发痒的指尖滑过眉眼鼻梁、抚过面颊下巴。
“石影说,若是你能娶个妻子进来为我冲喜,我这身子或者还可以再拖个数月。”她附耳说道。
南宫啸天蓦地挺直身躯,黑玉眼眸炯然地瞪着她。
“这只是你编出来的谎话,我不会再娶!听到了吗?”他板起脸,黑眸瞪着她脸庞。
“唉,我这骗子现下说什么都骗不了人,还有啥乐趣。”她想耸肩,可才一抬肩,便感到全身酸痛得不得了。
“我只要你,懂吗?”他额头轻触着她的,搂着她腰间的手掌连一点力气都舍不得施。
“可我会走的。”她虚弱地说道,悲哀地发现自己连掉泪都没了力气。
南宫啸天玉容焚烧起来,黑玉眼瞳成了烧热黑炭。
“不许你说这些鬼话连篇。”他低吼出声。
“现下不说,难道要真等到成了鬼之后再说?”
金映儿吐吐舌头还想做出玩笑姿态,可一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她立刻红了眼眶。
“我说错话了……”她蜷在他心窝处,将小脸埋入他胸前衣襟。
“你若真走了,你是一了百了,留我在这里,一个人度过后半辈子,要我情何以堪……”南宫啸天哽咽地别开眼,竟说不出话来。
“你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怎么走得安心……”她的眼眶弹出眼泪,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所以,你得留下来,一定得留下来。”大掌贴着她的脸颊,心疼她泪水的温热竟是她身上唯一温度。
“若我能活得下来,你岂会这么担忧?”
“你会好好的。”其他的,他全都不信。
金映儿无声地长叹一口气,知道这人固执,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的,所以她更怕他会因为她的死而痛苦一辈子。
对她来说,难过、失望都比痛苦来得容易忍受……
“我可以请石影他们常来府内走走吗?”她问。
“当然可以。”
“石影答允会来教导春花、秋月三梭布织术。”重要的是,如今唯一能帮她的人便是石影了。“想来我这人天生就是和女红这些事无缘……”
“你什么都不必会。”
“胡说……我会的可多了,瞎说胡乱、骗人本事,有谁强得过我。”她唇边漾出笑意,瘦削如骨的脸庞上依稀有着当时的顽皮模样。
“若你身子好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七日后便是城里烟火大会,我最爱看烟火,我真怕明年再也看……”
南宫啸天打断她的话,快口说道:“你想看,我便让人准备烟火,最多后天,一定让你看到。”
“对啊,你可是南宫半城呢!这种散财之事,对你而言一点也不难。”她双眼发亮,语气亦较平时来得高昂。“那么,我可以请石影他们夫妻一块看吗?我想让他们跟我爹多认识认识……咳咳咳……”
“你开心便好。”南宫啸天端过一杯温水到她唇边。
她只啜了一口,便摇头推开了。
“除了烟火之外,还特别想瞧什么吗?”他问。
“我想你快些娶……”
“我不会再娶。”他眯起眼,美眸薄怒地瞪着她。
“……既然你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孤单难受,才出此下策呢?你……你真以为我喜欢这样吗?”金映儿喘了一大口气,委屈地瞅着他,又咽了口口水后,才又说道:“也许她们个个比我强……什么妇德妇容妇功通通都不缺……你一看到她们就忘了我……”
南宫啸天捂住她的唇,黑眸里只有她一人。
“我只知道她们都不会是你。”他说。
金映儿心一紧却又一暖,知道多说也无益,于是揽过他颈子,撒娇地轻声说道:“你搂着我睡,可好?”
南宫啸天什么事都愿顺着她,这事自然不会不好。
他用火钳拨了拨火盆,让火再烧得热些。之后,他卸下外袍,只着单衣上床。
金映儿窝缩在他胸前,满足地长叹口气。可是,才合眼便又忍不住想说话。
“有时……我觉得我中毒是因为报应……”
“胡说什么!”南宫啸天板起脸教训道。
“我当骗子时,总以为自己骗的是那些为富不仁、贪财好色之人,还经常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病中一想,才知道世事因果无非是一环扣一环,我若不是骗子,也不会与蔡利那些人为伍,落到如此下场……”她闭着眼,说话语气极轻,像在呢喃梦话一般。
“够了。”他皱起眉,不想听她把一切都说成报应。
“我不说我心里不安……我往昔骗了人,或者对方心怀怨恨、迁怒于人,又或者再去骗人,害得别人无立身之地……这都是我之前没想到的结果……”她头一晃,打了个盹,意识已开始渐渐地不清醒。
“谁没有过去?知道错,懂得改,才是最重要之事。我这一路经商买贱卖贵之时,谁知道是不是也曾逼得旁人想不开过,我只能尽量做到『诚信』二字。我不懂什么报应不报应,我只知道你让我学会信任别人,此生才不至于孤单,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