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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女帝本色-第5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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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酒醉。
那酒醉得奇异,似一线火焰,自上而下,燃着全身上下灼热滚烫,神智迷糊。
他本就修炼阳刚真气,最受不得热血激沸的药物,不知何时便醉去,但心中似有警兆,勉力睁眼一看,还是原先大殿,烛火却已昏暗,金召龙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留那神秘女贵客,一手端杯,懒懒举杯,一手扯着她自己衣裳,红唇如火,瞟过来的眼光,荡漾又轻蔑。
而他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被人剥光。
他大惊,立时便知堕入要命红粉陷阱,虽老套却绝杀,当即一跃而起,寻找自己衣服时,竟然一件也无,四面连个可遮身的帐幔都没有,而不远处步声杂沓,安排好的人,想必已经快要抵达。
那女子好整以暇,算定他无计可施,此处只有前门没有后门,三间大殿空荡荡打通,四面都布置有人,无论他从哪里冲出去,不穿衣服都会被人看见。
而她自己,连衣裳都不必脱,宽一件外袍,就足够定他的罪。
这一招原本不想用,只要他答应和她配合,出兵帝歌,她和他就是盟友,自然不需要如此下作手段,但年轻气盛的少帅,在战事大局上竟然分外冷静,而她当时机会难得,不肯错过,不得不逼裴枢一逼。
调戏女王,是死罪,株连九族和属下,他就算不顾忌自己生死,也得顾及亲族和属下。
烛火流光,少年仓皇,外头吵嚷逼近,是金召龙安排的人,必然滴水不漏,时机正好。
她慢慢宽衣,只脱了一件杏色七彩凤凰绣外裳,里头抹胸长裙,露一抹雪白香肩。
酒液清冽,倒映他的焦灼和她的从容,倒映她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她计算着时间,刚要换了惊容,嘶声大叫。
忽然他扑过来,一把抢过她的外裳,往身上一裹,夺门而出。
她呆住。
外头人也呆住,原以为会出来一个光溜溜少帅,结果蹿出一个华衣女子,一时众人惊住,不敢上前。
夜半风凉,裴枢裹一袭女人袍,找到自己的马砍断缰绳,一路狂奔出宫。
女子袍子的香气热烈到近乎刺激,光裸的大腿被马背磨来磨去,他扬鞭策马,又要担心自己小弟弟被磨坏,又要担心自己走光被追来的侍卫看见。
此生竟有狼狈至裸身穿女衣,当众逃奔的一日,他死也想不到,死也接受不了,女子衣裳浓烈香气令人作呕,他心中的羞辱和愤怒已臻顶峰。
当时很想拔剑转身,给这不知廉耻女子一剑劈顶。心里却知道不可以,只要自己此刻还在宫中,只要自己接触她一分一毫,最肮脏的栽赃就会成立,他就会被逼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他只能先逃。
一路狂奔至宫门,叫开宫门,好在当夜事情隐秘,宫门守卫没有接到阻拦他的命令,他一路出宫,他的护卫将领等在宫门口,见他这般模样,大惊失色。
谁知此时,明城竟然追了出来,她一马当先,追在最前头,本想要挟他再谈一谈,不想裴枢当时药力未过,又兼气急攻心,竟然短暂晕倒,一头栽于马下。
他的亲卫将领们大惊,自然认为是明城出手害了他们少帅,他们不认识女王,当即上前围攻明城。等他醒来,属下“犯上作乱,意图弑杀女王及大王”重罪已定,全部被关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不仅这几个跟随他数年的亲信,还有他黄金军麾下所有亲信重将,他所有亲族,一日之内统统被以大逆罪名拘押,只给了他自由。
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战与死的选择自由罢了。
他很想匹夫之怒,血溅三尺,杀了明城再自杀,但他不是匹夫,他身系全军安危,他所要面临的王者之怒,血流漂杵。
明城想要女王实权,金召龙想要更大地盘,两人一拍即合,他这个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名将却不配合,而当时,黄金军几乎只听他一人命令。
怎么可以?
半个月后,他出兵攻帝歌。
他想着打完这一仗,不管胜负,从此带亲信远离黄金部。
金召龙想着打完这一仗,兔死狗烹,将这已经彻底得罪的桀骜将军,从世上彻底抹去。
这一仗,是诡异一仗。他的亲信都被押在牢中,身边属下都是金召龙亲信,指挥不便,各种掣肘。原本难有胜算。
但当时突然发生宫变,左国师不在帝歌,右国师身受重伤,亲上城门率军抵抗,大战三日三夜,他一度险些攻进帝歌。
最后,便是那反间计了。
他和金召龙之间的信任,本就降至低谷,哪里经得起任何挑拨。
败于帝歌,实则败于诡谲人心,权谋算计,王者谋算之争。
之后堕入尘埃,身败名裂,羁縻天灰谷生不如死,细细追究起来,其实根源在那夜明城劝酒。
宫胤是仇人,明城何尝不是?她令他如此恶心,恶心到想起都觉得侮辱。
风瑟瑟而过。
人在脚下瑟瑟。
当初举杯脱衣唇角含笑的女王,此刻在他身前尘埃中颤抖。
他记得那夜灯火下她的轻浮骄傲,那灯火一日不灭,此刻犹自燃烧在他眸中。
对面,斗篷人微笑凝望,毫无在意神态。
裴枢望定他,忽然道:“好,我答应你。”
铿然一声,秋水一泓,耀亮青崖。
裴枢的长剑,对准了明城的天灵盖。
“我一生不杀女人。”他声音比那剑冷,“但你不算人,例外。”
明城绝望地抬头,满脸尘埃,她在地上挣扎,伸出双手,似要抱住他双腿哀求。
她的衣袖奇长,垂在地上,看不到手。
她还没挪动,裴枢长剑倏落,明城一声尖叫,双手一截衣袖,被齐齐斩下。
那截衣袖斩得很长,应该已经斩到了手掌,但衣袖太长,还是看不出到底斩在了哪里,只看见黑色衣袖上,慢慢洇出深色液体。
“靠近一寸,斩一寸。”裴枢不看她,只看自己剑尖,“别脏了我面前的地。”
明城不敢再动,双臂慢慢缩起,向内拢住,一个诡异的自我保护姿势。
她似乎知道,哀求也好,硬气也罢,在血海深仇无比嫌恶她的裴枢面前,都是白费力气。
所以她只缩在尘埃等死,灰色的眼睛里冷光幽幽,不知是绝望,还是讥嘲。
裴枢的剑明若流水,剑势也如流水,向明城眉心滑去。
杀气共剑气凛冽,剑光亮若明日,恰在此时黄昏夕阳收最后一抹霞光,霞光被剑光挑起,似万千霓虹刹那迎面炸开。
明城长发飞起,斗篷人也不禁被那灿烂剑光,逼得微微闭眼。
只是这闭眼一霎。
裴枢剑尖忽然向上一挑,滑过明城头皮,直扑斗篷人心口!
流水烈日剑光里,他大笑声响彻山林。
“抱歉,我一直想杀的是你!”
杀了他,景横波才真正安全不是吗!
剑光如烈日洒满山头,最前面一缕光,已经抵达斗篷人眉心。
斗篷人却没有惊呼。
这一霎,他竟然也笑了。
淡淡的、沧桑的、了然的笑意。
天下英雄,在抉择之前,竟然有志一同。
他忽然轻轻道:“去!”
只吐一个字。
地上,明城被斩下的衣袖,忽然自己动了起来,竟然如两只小兽一般蹿出去,“咔咔”两响,抱住了裴枢的脚踝!
仔细一看,才能看见,那斩断的袖子下,还有细丝相连,而已经缩在后面,盘起双臂的明城,不是在等死,而是在用双臂操纵那“砍下来”的一截。
她唇角一抹诡异笑意,双臂遥遥一扭。
裴枢双脚被困,身子一歪,剑从斗篷人眉心掠过,割开一道和他自己一模一样裂口。
斗篷人笑声,和他一样响彻山林。
“抱歉,其实我想杀的,也一直是你!”
谈判是假,攻心是假,献仇人是假。
从一开始就知道,裴枢冲动不鲁莽,行事甚至三分狡黠,说动他根本不可能。
他一开始要的,就是裴枢死!
“去!”
又一声命令。
明城双臂猛地向后一缩,再猛然向前一推。
隐约似有机簧大力弹动的声音。
那双卡住裴枢脚踝的手,猛力向外一扔!
裴枢本就站在崖边,这一扔,直接将他扔下山崖!
他半个身子悬空出崖的那一刻,斗篷人挥袖,一大蓬冰晶碎雪,当头罩下。
他的笑声,此刻听来分外快意。
“你看,这一招像不像宫胤的出手?”
“黄金少帅裴枢,死于国师宫胤暗杀。”
裴枢的身子,飞出青崖,身后晚霞万丈,他在霞光中坠落。
斗篷人迎着霞光,眯起眼睛,眼神中浅浅笑意,和淡淡疯狂。
“你说,咱们的女王陛下,会不会发疯呢?”
 
  ☆、第三十章 信任

“陛下!不好了!士兵们吃完饭,都中毒了!”
士兵的通报让在场的将领大惊失色,景横波也急忙站起,口中急令众将及医官速速前去查看,自己也拔腿便走,似乎很着急模样,只是临走时,还不忘记把没吃完的烤黄豆烤蚕豆一起捋到自己袋子里。走不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南瑾,装模作样地一指宫胤道:“给我看好他啊!”
宫胤看她跑开,眼底生出淡淡笑意,南瑾面无表情,眼神略鄙视。
真会装模作样。
那边营盘人影跑动,一片慌乱,一看就是摊上大事的模样,宫胤遥遥瞧着,道:“那些还没走远的杀手,应该已经看见这一幕了。”
南瑾嗯了一声。
“咱们先离开一会。”宫胤道,“我不方便给禹光庭撞见。”
南瑾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营盘里的乱是暂时的,被毒倒的士兵,顶多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南瑾发现上游有人下毒,处理之后就告诉了景横波。景横波决定将计就计,中毒就要装得像些。趁那群火头军在溪边洗锅,南瑾泼了一碗毒水,留在锅里的毒液会很少,用这锅给士兵装菜,士兵们所中的毒性,会让他们饭后晕倒短短一刻,那些逃跑的刺客还潜伏在附近,看见那一幕一定会回去回报,禹光庭听说了,立即就会来趁火打劫。
这样的谋算自然瞒不过宫胤,当他发现景横波已经很擅长谋算,也就放下心,先避一避,以免和禹光庭撞上。
“去山上吧。”南瑾看看眼前青灰色的山头。
宫胤看她眼底光芒闪烁,知道她对裴枢的杀机还没有散去,他却也有些担忧裴枢,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来,也便点点头。
两人一路上山,都很有默契,往先前裴枢离开的方向而去,一个是想杀人,一个是想阻止杀人,但都默不作声。
南瑾一边走,一边低头闻闻花叶,看看泥土,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
好几次之后,宫胤终于开口问:“怎么?”
南瑾转头看他,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对我的事不发问。”
宫胤默了默,随即道:“我和龙家欠你的,我会想尽办法补偿你。除此之外,没什么可问的。”
南瑾仰起头,盯着将落的夕阳,似根本不畏惧阳光刺眼,好一会儿才道:“你没有在龙家长大,却比龙家人更冷心冷情。但也更至真至情,只是你的所有的情,都只给了一个人,再无多余给人。”
宫胤语气并无歉意,“多谢你懂。”
南瑾扭过头去,半晌,苦笑一声,喃喃道:“你可知,若你不是这样矛盾的人,或许我还不会……”
她没有说下去,宫胤也当做没听见。
有一种人极冷极热,冰与火的交织如雪中烈焰,更诱人动心扑入。
只是无缘就是无缘,哪怕一出生便将红线系住,终有迈出扯断那一天。
气氛有点沉默,好在龙家人都是淡漠的,随即南瑾恢复正常,主动回答宫胤的话,“我自幼受各种药物熏陶培养,遍识天下气味,鼻子很灵,刚才一路走来,嗅见了很多特殊气味。”
“如何特殊?”
“裴枢的气息一直在,已经淡了,在他之后,这山上最少还有两三批特别的人。”
“如何特别?”
“有一批人,身上阴毒之气很重,应该穿着非常宽大的袍子,携带了不少武器和药物,以至于袍子掠过这些草叶,都留下了痕迹。”南瑾指指旁边一丛深绿草叶上留下的淡淡灰色痕迹,“这似乎是一种控制神智和激发体能的药物,我用过,很……”她顿了顿,才道:“很痛苦。”
宫胤没有接话,长长的眼睫覆下如阴影,欠这女子的越多,越觉得无法偿还。
南瑾的发现也让他皱起眉头,此时在景横波宿营地的山上,出现这么一群人,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些人冲谁来的?
“这些人紧紧跟随着裴枢而去,路线一致。”南瑾回答了他的疑问,又回头指了指一条岔路道,“那是条从南麓上山的路,和咱们路线方向相反,也和先前那批人路线不一致,刚才在那棵树下的那块石头上,有人坐着休息过,应该是个女子,身上也有特殊味道。”
“女子?”
南瑾点点头,“有香气,所以是女子,她身上的特殊味道本已经很淡,但因为太特殊,是我难以忘记的气味,所以我辨认出来——是黑水泽再往北,普罗等小国出产的黄金膏,万寿果之类的味道。”
宫胤眉毛一挑,他知道是谁了。
玳瑁帮派中,狂刀盟和域外小国普罗因为有姻亲关系,联系紧密,多次从普罗运送万寿膏之类的所谓“宝药”进入上元城,上元城城主明晏安对这东西依赖很深,可以说明晏安的毁灭,有一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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