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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女帝本色-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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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跑远点透透气,一个闪身,出了马车,已经在远离战场的一处山坡下。

背后忽然多了一个人,趴在她背上,她傻傻地回头,“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背上,穆先生笑得又羞涩又微邪,“你背我出来的啊。你说带我出来看看夜景。”

“啊?”景横波捧着头,想了半天,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哦……”

“我们要看夜景。”他提醒她,“你这样挡住我,我看不见。”

“哦。”她站起身,背着他。

背着他的时候,心中忽然流过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这一幕,似乎,也许,好像,发生过?

喝醉酒背人……

哪里像,又哪里不像。

喝醉酒的脑筋总是打结的,她梳理不开,只得摇摇晃晃,背着他转东转西看星星。

“你看,星星好亮!”

他抬头看看天上,今夜天色并不算好,除了西北方向永远的霾云之外,头顶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在云层缝隙里很没存在感地明灭。

“是啊,好亮。”

她在的地方,无星光也生亮。

“你看,月亮好美!”

云层偶尔移动,露出一抹月色,模模糊糊的,还染着点斑驳的晕红,像不洁的血帕。

“是啊,很美。”

他盯着她的耳垂,洁白圆润,似有玉色和月光色。

“你看,三个飞着的人!”她雀跃指天,大声挥手,“小透视!男人婆!蛋糕妹!别跑!姐在这里!在这里!”

他皱眉抬头看天,天上当然没有人,只有流星飞过,一束追光,刹那过天际。

他在这一霎闭目合手,忽然想许个愿。

大荒传说里,对流星许愿,可得上天垂怜。

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同心


他从不信这些,然而此刻,他想虔诚求一回老天。

他的手才合上,就被那喝醉酒的家伙大力拉开,她的嚷声简直可以刺破他的耳膜。

“干嘛睡觉?干嘛睡觉?快看啊!小透视!男人婆!蛋糕妹!”

“是的,小透视男人婆蛋糕妹。我看见了,挺亮。”他和声哄她,皱着眉,不大明白这怪模怪样的名字指谁,听起来像外号,女人的外号。

她的姐妹?

“小透视!”景横波对着一闪而过的流星,拼命蹦跳挥手,“你晓不晓得,姐要称霸大荒啦!姐做女王啦!姐从天而降,万众膜拜,走到哪桃花朵朵开啦,你快来和姐学一学……”

他拉下她的手,她执拗地又举上去,第二颗流星闪过,特别亮,似呼啸的剑,猛地插过了山那边。

“男人婆!”景横波喊声更高,“嘎嘎嘎姐做女王啦!姐称霸大荒啦!姐现在是你们当中牛逼第一啦?你服不服气?服不服气?快过来喊一声女王陛下,我就赏你一万打美男!你就不用愁嫁不出去啦啊哈哈哈哈……”

“一万打美男是多少?”他在她身后,静静地问她。

“一万乘以十二啦。”她嘚瑟地大笑,“十二万啊哈哈哈哈,男人婆你要不要感谢我?”

他默默算了下大荒的男人总数……

“小蛋糕!”她忽然惊喜地叫一声,他抬头看,就看见一抹流星,躲躲闪闪地从天际越过。

“哈哈哈就知道是你!”她指着那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流星,笑得前仰后合,“德行!永远这么贼!喂,你去哪旮旯啦?告诉你,姐做女王啦!姐有御厨啦!以后再也不用求你做菜抢你的菜啦,以后你就没得嘚瑟啦,你到哪里去?你来大荒啊,我允许你拜我的御厨做师傅,将来给你一个做蛋糕的机会哈哈哈哈……”

旷野风过,呼啸若哭,将她的笑声吹散,荒烟蔓草里,到处散落着她的笑。放肆涤荡,没完没了,听着让人以为,这人一定无忧无虑过这一生,未经任何雨横风狂,如温室花般被娇养长大。

他不再仰头,若有所思,轻轻用手捂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衣领在一阵蹦跳中,不知何时又绽开了。

那一大波的流星,簌簌如无数白色细线,划裂这刻深青色的天空,在天涯的另一头消失。

“你们别走,别走啊……”她还在笑,挥手追着那星光跑,似要伸手挽住那流失的一切。

笑声不知何时,变成了呜呜的呜咽。

“小透视,你别走,你停下来帮我看一看……看一看这些没良心的人,他们的心有多黑……给我看看他,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金刚石?大理石?花岗岩……”

他伸手去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住,在半空中悬了一阵子,慢慢落下来,落在胸口。

胸口,衣裳之下有假皮,假皮之下有……

一丝裂痕在体表,在内心,在长久煎熬的岁月里。再在一次次相遇中,被有心无心地撕裂。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不如眼前那人可以痛快地哭。

“男人婆,你别走……”她蹦累了,嘚瑟累了,跪在地上,抠紧冰冷的枯草,“姐不嘚瑟了,姐也不嘲笑你了,姐告诉你姐其实没那么好过……你笑我也没关系,你来给我复原,帮我复原到一开始,不,复原到研究所,我们回去,不做女王,不做皇帝,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遇见……或者你来复原了我,我要做原来那个景横波……”

她宁愿不要遇见。

她宁愿回归最初。

最初的自己,明亮天真,不懂这世间的爱与恨,不背负这路上的血与刃。

他身子微微一颤,向后滑退,也跪坐于冰冷地面。

一抹血痕,无声无息点染在唇角。他抬手轻轻抹去。

这世上戕心之痛,莫过于,深爱的那个人,宁愿将你忘掉。

莫过于,她在你身前痛哭,你只能在背后沉默,给不了温暖的正面怀抱。

……

最后一抹星光将消散。

她伸手抓握,握不住这秋夜冷寂的空风。

“小蛋糕!你回来!”她爬着追上几步,伸手徒劳地空中抓挠,那缕星光从指缝中漏去。

“回来帮我瞧清楚,这大荒到底有多少咱们看不清的东西,看清楚回去的路,咱们一起回去好不好?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身体渐渐伏低,靠着那冰冷土地,喉间声音破碎,不知是歌还是哭,黧黑的泥土上草根寸寸碎裂,露一截惨白的根。

这一路隐忍,一腔心事,一抔咽下很久的热血,压在心底最深处,用嬉笑来掩盖,直到这一日被冷酒燃着,冲胸臆而出,借这满天星火,呐喊在宇宙尽头。

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拉了拉她,拉不起也便算了,手摸摸索索,垫在了她的脸下,以免她的脸被地上细石磨伤。

一霎那横流的热泪,便湿透了他的手掌。

那些滚烫的液体,流过手掌的一刹,他浑身颤了颤,如被热流灼伤。

长空幽冥,星云飞动,湛清苍穹之下,旷野荒草丛中,他用身体,轻轻覆盖了跪坐的她。

便挡这四面八方冷风一刻,也好。

便背对着相拥这一刻,也好。

他和她坐拥天下,走在峰巅,却走不进人生的圆满,尝不得这红尘幸福的平凡。

她贴着那双温暖的手掌,便似心寻着归依,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都化为眼底滔滔的液体,流过手掌,流过袖口,流过他紧紧贴着她脸,垂落的乌发。

那些被泪水沾湿的乌黑的发,渐渐褪去颜色,现一抹月色般的银白。

她偶然一侧脸,似乎看见,不禁一怔,停了哭泣,大声抽噎几声,伸手捞了他的发来看。

他忽然惊觉,身子一直,发从她指间溜走。

她坐直,双手撑地,呆滞而疲倦地盯着地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也坐直身体,一侧身,指间薄刃寒光一闪,那抹银白的发梢,齐齐截落。

风一吹,散在天地间不见。

此时她正转身,他指间薄刃已经收起,一双眼睛,乌黑而坦荡地迎着她。

她的目光落在他整齐的黑发上,微微有些茫然,似乎想不明白,又似乎明白了刚才只是错觉。

下一瞬,她晃了晃,倒在他膝上。

他双手接住,她闭上眼睛,喃喃道:“小透视,男人婆,小蛋糕,来来来,我们再拼三百回合……”

她在他膝上滚几滚,口齿不清嘟囔几句,翻了个身要睡。

她醉酒就这节奏,闹完就睡。

他伸臂轻轻揽住了她,将她换了个面对西北的方向。

她很快在梦里浮沉,梦里没有女王,没有国师,没有大荒,只有研究所那间小小宿舍,有三个死党一只幺鸡,有热气腾腾的美食,一群人头碰头抢着海底捞。

曾经无比厌倦的生活,此刻却觉得如此温馨难得。

她笑出了眼泪。

“真好……”

美梦让她不愿醒来,但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她身后,有个声音,静静和她说:“横波,将来,如果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记住永远不要找我。”

她在梦里,隐隐约约曾睁开眼,看见天尽头,西北方向,那些层叠的霾云不知何时被吹开,露出一抹雪白的峰顶。

……

这个梦没能做完。

她睡不了多久,忽然觉得一阵寒意逼近,一睁眼,就赶紧闭上。

好亮,好刺眼。

前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亮着,刺得人头昏眼花,而且四面八方都是,她抬手想挡光,却骇然发现那光似有穿透力,照得手掌一片惨白。

有股寒意幽幽地逼过来。她酒后发寒,竟觉得无法抵受,猛地打了个寒噤,喃喃道:“好冷……”

身后稍稍暖和些,她侧头,看见穆先生的脸,他的银面具反射着一片银白的雪光,嘴角平平地抿着,似乎……心情很坏。

“怎么了……”她迷茫地问,觉得身子虚软无力。

“你现在能不能瞬移?”他问她。

景横波感觉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走不远。”

她眯眼看了看旷野,远处那些白亮的点,围成了一个圈。如果这都是人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这旷野本来四通八达,哪里都可以跑,但现在对方这么声势浩大的一围,反而哪里都跑不了,因为对方围的距离很远,她此刻瞬移,移不出包围的范围,只是将自己更快地送到包围圈里。

她有点奇怪,刺杀不是应该悄悄潜进,忽然出手吗?怎么这些人生怕不被人知道一样,远远就围住,用白光把人照醒?这也太傲娇了吧?

还有这些人知道她的能力?那么远地拉开包围圈,正好控制住了她的瞬移。

“好像是刺客哎。”她悄悄和他说,觉得说对方是刺客好像有点侮辱刺客,有这么装逼的刺客吗,到现在还不出手。

背后很暖和,他的身体挡着寒意,她想挪开,他按住她的肩,她也就不动了。酒后的人,犯懒。

“别侮辱刺客。”他答。

她哈地一笑,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打算怎么办?”她有点忧愁,“我醉了,你有伤,还不能走,咱们好像现在都处于状态最差时期呐……”

“静观其变。”他面无表情地道,“他们花样很多,不妨先瞧瞧。”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披风,把她牢牢裹好。

她迟钝的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你认识?”

“想起传闻里某个宗门。”他道,“不能确定,你瞧。”

她转头,霍然睁大了眼睛。

远处的白点还在,但近处忽然又多了一圈白点,仿佛从草地里生出一般,白惨惨一片。正前方正对着她,十丈左右距离,那一片尚存绿色的草地,忽然草头齐齐断了一截。

清除了杂草的地面,露出黧黑的泥土,随即,有晶光渐渐闪烁,似乎那里正在凝冰。

冰在不断凝结,圆柱状慢慢向上堆砌,然后分出枝桠,枝桠上伸出枝条,枝条上生出叶子……

一棵有人怀抱粗的冰树,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慢慢凝结而成。

不得不说这一幕很美,晶冰在月光下旋转上升,整棵树透明晶彻,被天色映照,光芒幽蓝,每片树叶都玲珑剔透,如水晶琢成,反射着淡青色的月色。

景横波觉得这一幕美如现代那世,有特技效果的3D动画片。还得是美国制造的那种。

这样的场景,如果普通百姓遇上,只怕也得跪地膜拜。景横波和穆先生,却只静静看着。

树已经完全凝成,随即,树根之下,开始泛出淡淡的白气。

“我们可以走了。”穆先生在她耳边轻声道,“三里外有小河,四里外有树林,树林之后有山,山里有深沟和涵洞,山下有个小村,你看去哪里?”

“太美了,再看一会,再看一会。”她两眼闪闪发光。

他似乎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有点宠溺。

冰树的影子闪在他眸里,他的眸色很冷很厌恶,似看见这世上最不愿意见到的,不洁的东西。

冰树之下白气升腾,迅速凝结,又是一片冰雪,如无数白色缎带,又似有人卷开了一大卷白色地毯,从树根处无声向前铺展,直达景横波穆先生脚下。

此刻如果有人从天上下望,就能看见冰树在旷野正中,其下铺展白色冰路如缎带,也呈圆形放射状,四面八方散开,似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镂刻在苍茫大地上。

“漂亮!”景横波赞。

装神弄鬼能到这个级别,已经算是天神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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