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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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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来天竺支行之前,我又恶补了一下在大学学过的金融知识,但是,还是没听说过企业从银行贷款,而后再存在银行,还能从银行吃高息赚钱的案例,便想从理论上为这个行为找个依据。 
栾副科长见我百思不解的样子,再次笑了:“其实所谓的京兴伟业公司就是远飞集团公司的项目管理部,一拨人马,两块牌子!” 
我这次真的诧异了:“敢情,京兴伟业公司是个空壳?只是远飞集团公司的一个部门?那我怎么查四个亿贷款的用途,怎么查资金的去向?他们有正规的账本吗?” 
“‘上边只管要,下边只管造;准确不准确,只有天知道!’这是远飞公司葛总嘴边上的顺口溜,就是说账本的。”栾副科长起了身,做无奈状:“企业的财务数字,咋查?没法儿查!全是蒙事儿!而且这个京兴伟业公司早就成三无企业了,营业执照撤了,办公室没了,人也全部溜达光了!” 
“咱们找远飞集团公司!它办的公司,又是担保单位,它自己一定跑不了!”大学的书本知识终于在此时此刻为我贡献出了智慧。 
栾副科长笑出了声:“它是跑不了!它也的确是借款的担保单位!但是,他们也要黄了。吉普车已经停产,地皮是国拨土地无法变卖,退休工人好几千,而且几个月没工资发。” 
“那我怎么办?”我真为难了。 
栾副科长这次没笑,别有用心地说:“你们研究生就应该在困难中锻炼成长嘛!章行长就是这个意思。” 
见我忐忑不安地要走,栾副科长又补充一句:“你稍微等一下,我让葛总弄辆吉普车接你。别看他整天一口顺口溜,可是一个大好人,你见一面就知道了。” 
远飞集团公司原名远飞汽车制造厂,其厂址位于京兴市的外环路上,建于五十年代,据说是苏联老大哥的援建项目。主营的产品,是一种又土又笨的老式吉普车。它的兴衰也为京兴市的经济发展勾勒着一条异常清晰的轨迹。在京兴市以紧缺为特色的计划经济时代,能生产出京兴市自己的汽车就是京兴市人民的光荣和骄傲,因此,远飞集团公司这种又土又笨的老式吉普车,被一辆一辆地赶制出来,又一辆不少地销往全国,真可谓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也为京兴市幼稚的汽车工业争过一口气。而那时的远飞人也像它的产品一样辉煌,老厂长姓谢,名叫庄严,八十年代中期,他的事业也随着企业一块儿辉煌了,由厂长荣升为京兴市的副书记、副市长,现在更是一人之下近千万人之上,身居京兴市市委第一副书记、代市长的要职。而厂里许多人也都鸡犬升天,跟随谢厂长进了政府衙门,这其中就包括市府办公厅主任助理耿德英,他原来就是远飞集团公司的项目部经理兼京兴伟业公司总经理。   
第十章 借了贷款不用还(3)   
但是,京兴市经济发展了,特别是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后,这种又土又笨的老式吉普车不但再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甚至成了落后和乡土气的象征。但是,谢厂长走后,继任者葛浩同志,除了把企业的牌子由远飞汽车制造厂改为远飞集团公司,除了把自己的职务由厂长改为总经理,除了与银鹏公司合作,在华南薇洲和东北天海搞过两次血本无归的房地产投资之外,却始终把这种又土又笨的老式吉普车一厢情愿地认定为民族汽车工业的旗帜,依然几十年一贯制地进行单一生产。结果,这种单一生产,这种故步自封,把这样一个企业由历史的辉煌推到了不得不破产的境地。 
“柳小姐,您坐得惯我们的车吗?”我继续低头恶补远飞集团公司贷款情况的时候,葛总派来接我的司机开口问。等我坐上这种又土又笨的老式吉普车之后,他又对我挤了一下眼睛。 
他是一个圆头圆脸的小伙子,典型的“文革”期间成长起来的无产阶级,除了热情,没文化,没规矩,满口都是“他妈的”、“丫挺的”、“操”,标准的京骂,一副不土不酷、概不吝的德行。他不等我回答,就打着了车。吉普车剧烈抖动几下之后,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怎么感觉像坐拖拉机似的!”见司机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一副顽皮的德行,我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很带劲儿吧,这感觉?”他瞥一眼我,问。 
“到大草原开你们远飞集团公司的车,一定好玩!”见吉普车的挡把足有半米长,车窗上的玻璃被发动机震得抖个不停,我感觉好玩,不觉笑了。 
司机大概是见我没架子,更露出了顽皮劲儿,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比比划划的,说:“你们支行那个方子洲,过去可没少跟我借这种车。嘿,这他妈小子,一开,就奔大草原啦!” 
方子洲?怎么和迫害我的男人一个鬼名?难道支行里还有一个叫这种怪名的人!我很是诧异,想问,但又没好意思直接追问,便有意把话绕了一个圈:“你们到草原干啥子?” 
“干吗?”司机诡笑一下,“瞎他妈作呗!” 
“怎么个作法?”我好奇了。 
“到内蒙古大草原上,追着太阳跑!而后,我喝酒,方子洲拍片子。那叫一个爽!只是那方子洲,上海人的劲儿太重,抠门儿极了!” 
我又诧异了:支行的这个方子洲也爱好摄影?居然也是上海人。莫非此方子洲真就是彼方子洲?我旁敲侧击地问:“方子洲现在还在支行吗?” 
司机转过脸来,睁大了眼:“怎么着?这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呀!” 
我红了脸,支吾道:“我是新来的!” 
司机大大咧咧地说:“我说呢!”而后,又若有所失,“自打方子洲跟你们支行的老行长闹翻了之后,他就辞职溜达了。有人说,丫辞职是牛X了一把;有人说丫是捅了娄子,被勒令限期调离,没辙,是被轰走的。反正,我压根儿就没听到他的信儿了。” 
“老行长是谁?”我担心司机提到的这个老行长就是王学礼。 
“姓王,叫什么‘礼’之类的!据说,丫已经当上分行的副行长啦!” 
我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数,再别有用心地问:“你说的那个方子洲长得啥子样?” 
司机笑了,学了我的口音和用词:“长得啥子样?人样儿呗!” 
我穷追不舍:“是不是瘦高个儿,络腮胡?” 
“没错!” 
看来,此方子洲即为彼方子洲,真是天地虽大,可冤家路窄!原来,方子洲也曾经是天竺支行的一员,而且是王学礼的下属。并且,他们之间不知道因为什么,早已经结下了宿怨。看来,我无意之间成了方子洲攻击王学礼的靶子,成了他们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但是,我又糊涂了。那么,方子洲为什么做出好心的姿态,给我那张光盘呢?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想挑起我和王学礼以至我和王学礼老婆之间的仇恨,他再从中渔利吗?   
第十章 借了贷款不用还(4)   
我正准备从司机嘴里再探听出一点有关方子洲过去的情况,吉普车却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堵塞了。 
只见外环路上,人山人海挤满了人,汽车横七竖八地杂乱停着,人声嘈杂、喇叭齐鸣,却一辆车也无法通过,整个交通已经塞死了。这在相对偏僻的京兴市外环路上还是不多见的。 
“牛×嘿!没琢磨出来,这帮老东西玩儿真的啦!”司机停车熄火,打开车门,脚站在车沿上,探头远眺。 
“是出了交通事故?”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我们公司这帮退休人员,半年没领到工资,一千多人,都在公司门口静坐示威呢!人太多,把整个外环路都堵死啦!” 
“怎么会这样?”我只从报纸上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从来没想到这样的事儿真的会在眼前发生。 
司机见我一副疑惑和好奇的模样,坏笑起来:“柳小姐,咱俩别跟这儿逗闷子啦。我送你回银行得了!你琢磨呀,我们葛总和头头脑脑们一准儿都在这大马路上做疏导工作,哪儿有空儿接待你呀!” 
我没好气地问:“这不是葛总有意安排的吧?” 
司机笑了:“怎么可能呢!我们公司早就他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啦!您虽然是个银行的‘爷儿’,但也是个小姐不是!葛总才不会给您一个银行小姐支撑这么大个场面呢!” 
请示一下栾副科长,我只得回银行了。 
在回银行的路上,司机告诉我,他姓苟,叫连生,十几岁就顶替早逝的父亲来远飞集团公司工作了。他还有意跟我套近乎,告诉我一些天竺支行的事儿。他说他跟天竺支行的人很熟悉,他认为天竺支行最愚蠢的主儿是栾国庆,最操蛋的主儿是王什么礼,最好的革命同志就是方子洲。 
我问他为什么,并驳斥他:“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你这不是和现实社会唱反调吗?” 
他坏笑几声:“这个年头儿,就他妈这操行,好人会下地狱,操蛋的人也能上天堂!你别瞧我开这种破车,可我们葛总牛×着呢!不但自个儿开好车,丫给你们分行那个姓王的借辆车,还是奥迪呢!” 
原来王学礼的新奥迪轿车竟来自于已经濒临破产的企业。我更惊诧于王学礼黑手的长度了。 
等我准备下车走的时候,苟连生对我挤了挤眼睛:“今儿还有一个人我没说呢。” 
我站下了,通过侧面了解一下天竺支行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嘛!” 
“你们天竺支行最聪明的主儿,也是最漂亮的主儿是……” 
看他那副坏笑的德行,我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推门下车,“行啦!谢谢你的一路陪同!” 
他玩笑着追一句:“你不想打听原因?我是怎么摆估这帮子人的?” 
我站住了,他却又顽皮地住了口,开动吉普车之后,从车窗探头出来,丢下一句玩笑话:“甭问啦!我要瞧你的表现,以后再决定是不是告诉你!”     
第二部分   
14、醉酒也难吐真言(1)   
在孟宪异铁嘴铜牙的狠咬之下,我一个小女子终于没敢碰人民专政的铁壁铜墙,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带子。我这举动虽然触怒了人民警察,却感动了章副行长和葛总。 
一高一矮两位警察同志把我带进一个单间,对我交待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要我对我的犯罪动机毫不隐讳的进行交待。 
“我这是犯罪?”我瞪大了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个陌生字眼。 
“防碍公务,隐瞒罪证,当然有窝藏罪的嫌疑!”矮个警官没把我当成美女对待,不但没对我多看过一眼,而且对我也没一点客气。 
“方子洲是个坏蛋!我藏带子,就是让你们抓他!” 
高个大眼睛的警官倒把眼睛转过来,看了我一眼,而后笑了:“他是好人坏人,不是你说了算!抓不抓他,也不是你说了算!” 
矮个也调侃道:“坏人该不该抓,都听你的,还要咱警察干吗?” 
我有生以来还从来没和警察打过交道,找不着跟他们过手的感觉。想他们是专政机关,自然应该为我这样的弱者作主,便继续揭露道:“他曾经爬到爱农银行小区的宿舍楼,拍银行职工的黄色照片!” 
高个大眼睛的警官诧异了:“他拍黄照片?啥时候?” 
矮个又笑了,着实有几分不怀好意:“你咋知道的?证据呢?” 
他们这一问,我倒被弄了一个大红脸,反倒不知所措了,只得把自己当成一个闷葫芦,索性不说话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两个警官都被叫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们又在玩什么把戏。他们会怎么处理我呢?莫非他们和方子洲、孟宪异之流有什么猫匿?难道他们真会给我定一个窝藏罪?我真有点忐忑不安了。但是,我相信,一片乌云只能遮住一片蓝天,永远不可能让黑暗代替了光明。如果他们真敢这样对我,那我一定要像“秋菊打官司”一样,上诉到底,宁可这个银行信贷员的工作不干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的不是那一高一矮两个警察了,而是救兵章副行长和葛总! 
葛总一脸难堪的模样,一进门就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章副行长板着脸进门,一副乌云压顶的神情。他对我勉强做出的笑容,也很不自然,也难以掩饰他的一脸懊丧。但他握住我手的时候,那双不算大的手却握得很有力,我还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双手竟有着几分颤抖。当他说出:“谢谢你呀,小柳”时,他的嗓音也分明有些哽咽。我明白了,章副行长一定以为我隐藏带子是为了保护他的!我沦落到被警察审问的地步也是为了维护他的荣誉而作出的英勇牺牲!我一下子成了大义救主的英雄! 
不知道葛总是怎么跟派出所同志解释的,反正我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那两个警察看我的表情已经大变了,他们没了审犯人一般的严厉,代之而来的是对英雄一样的尊敬。 
舍身救主,是中国人推崇的传统美德,牺牲自己维护领导的荣誉,在当今社会自然可以和这样的美德相提并论!我没想到,我一不注意,竟使自己的头上多了一顶如此辉煌灿烂的花冠!! 
葛总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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