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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食味记-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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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应承,立刻就在灶上张罗开来。

    徐二顺送来的新鲜大青虾剥去壳,将礼云子酿在虾腹之中,加入香茜以及秋笋条。用豆腐皮包裹落油锅煎炸,然后再淋上稠汤作芡。

    虾肉本身的鲜味与礼云子十分匹配,一个清鲜,一个浓鲜,互相交叠。豆腐皮将两者的味牢牢封住,咬一口,礼云子即刻溢出。数量虽不算多,但那股子鲜味,却立时自舌尖涌入喉咙中,滚烫鲜美,使人烫破了嘴皮也舍不得放。

    这个季节,还有一件食材理应好好利用。那便是柚皮。

    带着酸甜果香的柚皮是不值钱的,为了保持绵软的口感和清香的果味,需得在清水中浸泡上一整日,然后再用火腿、老鸡和干贝做高汤,加入礼云子烹制——即便只是在油锅中简单地爆炒。也能轻易就令得腐朽于顷刻间化作神奇。

    原本清淡的柚子皮,顿时就变得滋味万千。饱饱地吸收了高汤,牙齿轻轻一碰,汤汁便充斥满嘴,混合着嚼起来咔嘭作响的礼云子,入口绵烂,回味无穷。

    鲜爽的秋茄、滑嫩的豆腐,都是礼云子最好的搭档,再配上用肥藕做成的糯米藕,爽口的南瓜汤,用朴实的粗陶碗碟盛装,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那股子带着家常之意的田园风味,便扑面而来。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最正宗的农家菜。它在烹饪的过程中对火候调味十分讲究,摆盘也格外精致,只消瞟上一瞟,尚未及入口,眼睛便先过了一回瘾。

    或许也正是这与传统农家味相悖的冲突感,使人更加觉得刺激,竹林中那三五客人欢喜的失了魂,酒来不及吃,话也不耐烦多说,只顾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盘中招呼。吉祥三不五时走过去瞧瞧他们可有吩咐,回回都觉得那里简直安静得有些诡异,压根儿站不住脚,行至近前勉强晃了两晃,又慌慌张张地走开,跑去厨房中扯了汪展瑞,手舞足蹈地跟他描述那情形,过后又绕到前边饭馆来,绘声绘色地与花小麦学了一遍。

    食客吃得连话都不愿意说,这代表什么,不只花小麦,汪展瑞心里也一定非常清楚。待得那几人离开,他从竹林里出来,脸上便破天荒地带了两丝笑容。

    “还专门叫我去见了见,说是……从未吃过这样好的农家菜,咱这稻香园里果真藏龙卧虎。”他搓着手,略有点不自在地对花小麦道,“不单东家有一手好厨艺,连别的大厨也半点没落了下风——我从前总想着,研究多年的茶叶菜,总该在这上头做出点名堂来,却不想是这礼云子……”

    茶叶菜也好,礼云子也罢,都是食材而已,对于厨子来说,其实又有什么区别?

    花小麦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身后春喜却凑上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似是有话要讲。

    “我说过,迟早有人会冲着你来,如今怎么样?有了第一回,便有第二回,汪师傅你今日靠着礼云子博了个好名声,也不枉你一身是泥地在田里钻了大半日了!”

    她对汪展瑞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见他乐呵呵连连点头,转身去了厨房,这才回过头来望向春喜:“怎么了,可是有事?”

    春喜咧嘴一笑:“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跟你告个假。今日我家月娇回门,早上我出来的早,还没见着她,这会儿铺子上也忙过了,我便想回去瞧瞧她,否则,等铺子打烊,她多半也已经回城里了。”

    罗月娇成亲时,因花小麦有了身孕,依着火刀村的习俗,是不适宜掺和的,便只让春喜带了份礼去。今日晓得她回门,便也有心去看看她,低头想了想,就笑嘻嘻道:“行啊,反正现下不忙,若是方便,我跟嫂子你一块儿去?”

    春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转头与腊梅叮嘱一回,高高兴兴拽着花小麦出了门。

    ……

    从东边进村,孟家盖新居的地方是必经之路。

    孟郁槐日日皆要在镖局里理事,没有精力亲自监工,便在村里请了个一块儿长大的发小,许了他些钱钞,让他每日里帮忙盯着。

    至于花小麦,更是晚晚临近亥时方才归家,似今天这般匠人们正在干活儿时从旁经过,还是生平头一遭,少不得在路旁多站了一会儿,细细瞧了瞧。

    刚刚开工半个月,这新居暂时还瞧不出个子丑寅卯。前边的空地上,工匠们正将湿泥与切碎的谷壳搅拌均匀,预备用来砌墙。

    这新房子的墙壁,里里外外当然是用青砖的,但再敷上这一层掺了谷壳的泥,能起到保温的作用,冬暖夏凉,人住在里头会更加舒服,村里但凡好点的人家,对此都非常讲究。

    春喜这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与花小麦说罗月娇的事,左右不过是担忧。

    “我这小姑子,你莫瞧她与我不是亲姐妹,平日里,却委实投契得紧。如今她嫁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担忧,怕她那活跳跳的性子跟她婆婆不对付,所以今儿怎么都要好生瞧瞧她的情形。你……”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看花小麦,见她盯着那正忙碌的匠人看个不休,便也转了话茬,顺嘴道:“你家这房子,虽是还没建起来,可我就敢说,将来村儿里家家户户,都比不上你们。你家郁槐兄弟可真是经心,啥都张罗得齐全——你说你怎地就这么好命,嫁了这么个好人?”

    花小麦厚着脸皮得意洋洋地冲她一笑。

    春喜见惯了她这模样,也不觉得诧异,往工地上指了指,接着又道:“这些个工匠,都是那姓郑的小子帮着踅摸的?瞧着干活儿还挺踏实呢!”

    “嗯,是郑大哥帮忙找的,我们反倒没怎么花心思。”花小麦点点头,“如今也是郁槐的发小在帮忙监工,我俩算是省了心了。”

    “唔。”春喜点点头,“等你家这房子盖好上大梁的时候,我肯定来帮忙,也好沾沾喜气,别的不说,就……”

    她话还没说完,忽见花小麦盯着工地的方向,将眉头一拧,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春喜莫名其妙地顺着她的目光也望过去,“敢是他们出了错?难不成这盖房子的事,你也懂?”

    花小麦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咬下唇,索性朝前走了两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工地旁有几棵粗壮的大树,树下摆着做木匠活儿需要的各种家什。许是干活儿太热,这深秋的天气,那两三个木匠都只穿一件单衣干活儿,饶是如此,身上仍旧腾腾地冒着热气,不时地抬起手臂擦一把汗,回头与同伴说笑一回。

    那几个木匠旁边,还有一人只管闷着脑袋刨木头,完全不掺合身畔人的攀谈。

    他的背影,看上去实在很熟悉。

    “到底咋了?”春喜有些耐不住,扯了花小麦一把,“你倒是说啊!”

    “没。”花小麦再度皱眉,侧身冲她一笑,“走吧,咱们先去找月娇妹子。”

  
 第三百零三话 又来了

    罗家院子里一派喜气,新女婿头回登门,引了不少亲戚前来探望,于堂屋中坐着闲话,动静响亮得房顶都要掀翻。

    罗月娇没料到花小麦会随春喜一块儿来,欢喜的了不得,扯住她一个劲儿问长问短,没忘记连带着将她腹中娃娃的情形也打听一番,一张脸笑得花儿一般灿烂。

    出嫁了的姑娘,日子过得到底怎么样,从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来,是骗不了人的。罗月娇通身都是喜气洋洋的意味,那小圆脸红扑扑的,显然在婆家这几天过得挺愉快,花小麦自是真心替她高兴。与她多说了一会子话,又叮嘱春喜不必急着回稻香园,便自个儿退出来,慢吞吞地往村东去。

    经过新居的工地前,她再一次停下了脚步,目光简直是不由自主地往树下飘去。

    木匠们仍是在勤勤恳恳地做工,却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伸长了脖子往工地上张了张,正犹疑间,便有一人从一堆青砖后头绕过来,大老远地便同她打招呼。

    “哟,这不是弟妹吗?今儿怎地有空过来瞧瞧,铺子上不忙啊?”

    那人正是孟郁槐专门请回来给盖新房监工的发小——成勇。

    论及孟郁槐与这成勇的关系,自然比不上同景泰和、孙大圣那般亲厚,却也委实算是不错的,旧年里孟郁槐和花小麦成亲那日,成勇也一大早就赶来帮忙张罗。花小麦与他见过一两面,对他印象挺好,此时见着他,便露出一脸笑容,也与他点头招呼:“成大哥,这一向辛苦你日日都在这里守着,给你添了麻烦了。”

    “哪里辛苦?”成勇摆了摆手,笑呵呵地高声道,“那些个木匠、泥瓦匠的活儿我也不会干。每天就只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别偷懒耍滑就行,压根儿不费半点功夫!郁槐兄弟与我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这点子事。难不成我还推脱?再说,我也不白忙,他还给我出工钱呐——那郁槐兄弟,打小儿便是个痛快人,对咱们这起朋友,真没话说!”

    他说到这里,便稍往前迈了一步,将喉咙压低两分:“弟妹你是不晓得,这盖房子,做一日活儿就要算一日的工钱。有那贪心的匠人,三四个月能做完的事,生给你拖到一年半载之后,你还不是只能干着急?你两口子平日里事忙,让你们每天都来守着。那是难为人,有我在这儿,多少你们也能放心些不是?”

    花小麦笑着连连答应,思及方才见到的那个背影,便忍不住同他打听。

    “成大哥,如今帮我家盖房的匠人,全是郑牙侩帮着请的吗?”

    “可不是?”成勇不假思索地一点头。“这些工匠,全是那姓郑的小子带来的,说是已经一块儿干活多年,在芙泽县是出了名的手艺好,为人也还算实诚。虽然难免还是要占点小便宜,可……依我说。过得去就行了,倘若真将他们拘得太紧,铁了心一点好处不给,谁还肯一门心思替你干活儿?”

    巴拉巴拉,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花小麦也是今日方知。这成勇居然是个话唠,被他唠叨得发烦,却又不能不耐着性子听。好容易等到他终于肯歇一口气,忙不迭地见缝插针道:“那……这些人里,一共有几个木匠?”

    “喏,你瞧瞧。”

    成勇转头往身后工地上一指:“木匠一共四个。泥瓦匠们打土基、砌墙,这一头那几个木匠便动手,将那些个不用太讲究尺寸的家具先造出来,也好省些时间。郁槐兄弟不是打算来年二月里搬新家吗?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来月,中间还得放几日假,由得工匠们回家过年,挺紧张呐——不过,你问这个作甚?”

    花小麦心里有数,不愿与他讲得太多,只推说自己平日忙,抽不出空到这边瞧瞧,与人闲聊时,人家问起这新房修建的进度,她竟是摇头三不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跑来问问。

    成勇不疑有他,热情地将请了多少人,如今进展到何种地步一一与她说了一回,花小麦却是已没心思听,敷衍了两句,便快步回了稻香园。

    ……

    这日晚间,孟老娘说是要去寻冯大娘,比平日走得早些,待得打烊后花小麦回到家,孟郁槐正在沐房中洗漱,孟老娘难得地还没睡,自房中匆匆走出,一把将她拉进厨房里。

    “你来看看。”她从矮柜里翻出一大包银耳,直直送到花小麦面前,带了两分邀功的神神情,洋洋自得道,“你冯大娘今日进城,我特意托她捎回来的,一朵朵的又肥又厚,多好?再瞅瞅这颜色,金灿灿黄澄澄,漂亮吧?咱家虽不愁吃穿,却也比不得那起大富大贵的人家,你如今怀着孩子,正是该补身子的时候,燕窝之类的物事太贵,犯不着花大价钱来置办,倒是这银耳,吃了同样很有好处。我已炖上一盅,过会子你可得老老实实地都给我吃下去,这不是为你,是为了你肚里的娃,知道不?”

    花小麦便朝灶台上看了看,果然瞧见一盅银耳汤正咕嘟着。汤汁炖得粘稠,里头零星飘着两枚红枣和几粒枸杞,白乎乎的蒸气升到半空中,渐渐清浅,弥漫开来。

    孟老娘这个婆婆,你别指望她会给你好脸色,或是对你说好听话,牛脾气犯起来,生生能气得人肝儿疼。但她那一份关怀,却向来都是实实在在的。

    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身影,花小麦心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勉强笑着应了两句,待那银耳汤煮好,便端着回了房。

    孟郁槐很快也洗好了澡,身上衣裳穿得松松散散,进了屋朝桌上一撇,立刻忍不住笑道:“娘这是预备每晚还要给你加一顿?有句话我说了你别恼,这一向我发觉,你好似真是胖了不少,再这么下去……”

    花小麦狠狠白了他一眼,将那盛装着银耳汤的盅子往他面前一推:“那你喝!”

    “这不好,我哪能跟你和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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