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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食味记-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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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郁槐被那日头晒得眼也睁不开,回头瞟一瞟她,笑道:“我几时甩了脸子,你怎能污蔑人?”

    顿一顿,又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是好话,我假使还听不出来,真白与你过了这么久。说起来,若不是你提醒,我恐怕不会去考虑我娘是何心情,只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想一下子解决也难,总之……你至少放心,你的话我是听进去了的。”

    “我就知道你明事理。”花小麦很是宽慰,在他肩头拍了拍,“跟你这样的人说话,最省心了。”

    不管怎么样,有他这句话,就算是个好的开始了。

    孟郁槐也跟着笑了笑:“且我还要多谢你,昨日得知你那样护着我娘,我心里很欢喜,也很感激,这不是作伪,实是心里话——不过……”

    “哎哎哎!”花小麦忙着打断他,一脸不悦道,“为何偏偏要有个‘不过’?好听的话说出来哄得我高兴不就行了吗?”

    “我是想说……”孟郁槐掌不住笑出声来,“昨日舅舅跟我告状,说你凶得厉害,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话里话外直叹我日子过得可怜,你……”

    “哼哼。”花小麦冷笑一声,“我就算泼,也要看是跟谁。你几时见我在你跟前这样过?他不说人话,我自然不会给他留面子,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说白了,他自己张着大嘴胡说,难不成还指望我笑脸相迎?”

    一头说,一头叹息一声:“我只怕他心里觉得不忿,倘还留在芙泽县,保不齐哪天还要上门,我虽觉得他不难对付吧,可……吵上一架,总是惹得人心情不好,想想就觉头疼。”

    “……短时间内,应是不至于,况且,无论如何,还有我在。”孟郁槐低头思忖了片刻,简单答了一句,却格外令人安心,稳稳当当地把牛车赶进城门里。

    ……

    那白胡子老头邢大夫一如往常在保生医馆里坐诊,见了花小麦,照旧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仿佛万分嫌她烦,然而诊脉时,又非常一丝不苟,搭着她腕子沉默许久,不顾他二人眼巴巴的目光,拖过一张小笺来,沾了墨就写。

    这是……要吃药?

    花小麦心里咯噔了一下,牙齿不自觉地就叩住下唇。

    从前花二娘怀着小铁锤时,她是陪着来瞧了好几回的,晓得若无碍,便不用喝汤药,而且第一次她自己来看诊时,这老神仙也说过,是药三分毒,只要吃了,终归是有损。

    难不成……是她昨日折腾得厉害了?

    可她确实并未觉得有太大不妥啊!

    孟郁槐转过头朝她面上看了看,见她神色有异,眉心便是一蹙,开口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自个儿不晓得?”邢大夫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你媳妇肝火旺得厉害,你最近可是招惹了她?”

    呃……

    孟郁槐很想说,这事儿真的跟他没关系,但对着一个外人,他总不能将家里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翻出来讲,唯有不自在地一笑,刚要开口,却被花小麦抢过话头。

    “不关他的事,他待我不知道多好,先生你别凭空诬赖人。你就直说,这会子给我开药方,是不是因为我肚子里那位有什么问题?”

    “嘁,姐妹俩都是一个德性。”邢大夫连带着将无辜的花二娘也数落在内,翻翻眼皮,“总归,肝火太旺,对孩子是没好处的,我开个药方给你备着,若从今日起便心气平和,那么不吃也罢,否则,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灌下去。”

    他看了孟郁槐一眼,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道:“趁着眼下尚未入秋,家里买些西瓜给你媳妇吃,是有益的,只是不要吃得太多,以免孩子受了凉。如今是将满三个月了,过了这时,你们也可松一口气。”

    ……还真是松一口气啊!

    花小麦忍不住想给他个白眼。

    这老头,每次都要把人吓得半死他才高兴……话说他这回回都开药方,该不会是想多挣两个钱吧?

    她是万万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反而还得千恩万谢,捧个宝贝似的取了药方,付过诊金,同孟某人一起退了出来。

    出得那保生医馆的大门,孟郁槐是准备要回连顺镖局的,花小麦不想一个人盯着大日头往村里赶,便随着他一块儿往天胜街的方向走,琢磨着干脆就在镖局里同左金香说说话,晚间再跟他一块儿回村。

    牛车进了天胜街,她一眼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幢新粉刷过的二层小楼,虽不算大,却雕梁画栋,瞧着说不出地精巧雅致。

    那是个铺面,若她没记错,从前该是间酒楼,几时却变成了这模样?

    好奇心顿起,她拽了拽孟郁槐的袖子,未及开口,那人便笑着道:“看见了?这酒楼昨日才开张,中午时镖局里有几个兄弟贪新鲜,想去尝尝滋味,我正巧得空,便随他们一块儿去。那厨子的手艺虽不及你,但有几样菜,做得还算新奇,竟是我没见过的。昨日我本想回家便告诉你,还打算闲时带你来尝尝,却不料刚进门你便垮着一张脸,倒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花小麦一听这话,那还了得?扭股儿糖似的扯着他不依不饶:“你是吃惯了我做的菜的,你都觉得新奇,那肯定很了不得。横竖快要到午时,这会子咱就去吃吧,好不?我都饿了……”

    “饿?”孟某人挑一挑眉,“早间你吃了不少,怎会……”

    “我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饿得快有何出奇?走吧,我真饿得不行了!”

    花小麦也不理他答不答应,说完这句话,从牛车上小心翼翼下来,拽住他就往那小楼钻了进去。

 第二百六十一话 荷塘夜

    那酒楼装潢得雅致,据孟郁槐说,是专卖新奇菜色,然花小麦进去尝过之后发现,菜的味道也不过中规中矩而已,并没什么出挑之处,倒是摆盘方面很有些见地。

    一碟菜肴,颜色搭配得耀目,摆盘做得精致,便已足够先声夺人,再取个好听的名儿,未及入口,就成功了大半,很得某些风雅之士的喜爱,至于滋味究竟如何,或许反而没那么重要。

    这样做似乎是有舍本逐末之嫌,但一道菜的好坏,色香味三者原本就是互相离不开的,在保证“味”的基础上,再增加些许颜色,只会锦上添花。

    美丽的东西,向来人人都喜欢。

    花小麦将桌上那几道菜的摆盘方式暗暗记下,思忖片刻,心里就有了数,晚间同孟郁槐回火刀村之时,又特意拣个食盒,再去了那酒楼一趟,让厨子做了三两样包起来,预备带回去给孟老娘也尝个新鲜。

    太过精致的菜色,呈在寻常食客面前也许是稍显隆重了些,但置办宴席时摆上那么一两道,却相当讨喜,得尽快学起来才好。

    七月末,已入秋,那秋老虎却仍旧厉害得很。

    阳光烤得泥地干裂火烫,若在日头下站上一小会儿,腮上颈边就会觉得无比灼热,简直像是被烙上了火印子一般。

    孟家院子里,红亮的番椒给晒得散发一阵阵辛香,花小麦就躲在那一片阴影中,将周芸儿刚刚做好的一道“酿炸蛋”细细尝了尝。

    煮熟的鸡蛋破成两半,挖去里面的蛋黄。把斩成细茸的香蕈、虾肉和葱白填塞入内,再蘸上澄面落油锅炸成金黄色。配五香炒盐来吃,就是一道极好的香嘴小食。

    “还行吗?”周芸儿颇有些紧张地搓搓手,“这一回是严格按师傅说的来做,没出一点差错,味道还过得去吧?”

    “唔。”花小麦将半个鸡蛋塞进口中。说不出话,只能含含糊糊地点头。

    “倒是给两句话啊,光点头算什么?”周芸儿哭笑不得地催促道。

    “还不错,只是那鸡蛋煮得老了些,下一回估摸着蛋黄成了形就赶紧舀出来,否则影响口感,别的都还不错。”花小麦唯有忙不迭地把口中物事吞下,认认真真地给了她一句评语。

    “我自己也晓得。”周芸儿半点不见沮丧。十分认同地道,“原想早点把蛋舀出来的,只是拿不准时间,到底还是给耽搁了。没事,明儿我再做一回,到时候师傅你再帮我尝尝。”

    大半年的时间,花小麦几乎是眼看着她一点点从一个羞涩胆怯的姑娘,变得渐渐开朗。虽然人前仍旧不大敢说话。但面上笑容多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这样的态度就对了。”她赞许地拍拍周芸儿的肩,“要当厨子。便怕不得麻烦,每道菜都要反复试,总能做得令人满意。”

    周芸儿连连点头答应,想了一回又道:“不过师傅,你这会子真不打算去瞧瞧咱那小饭馆儿的鱼塘如今是何模样?”

    上午时分,春喜和腊梅来了一趟。喜不滋滋地告诉花小麦,小饭馆儿后头那鱼塘已竣工灌了水,从旁处挪来的荷花也栽了进去,还放了一批鱼,被太阳光一照,瞧着委实喜人,当时便要拽着她去看。

    鱼塘终于建成,花小麦心中自然也是雀跃的,巴不得立刻便飞扑过去。

    不过嘛……

    待晚间某人回来之后,再同他一块儿去瞧瞧,好像是个更好的选择。

    这点小心思,她当然不会说与周芸儿这未嫁的姑娘听,只在面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抿唇道:“不急。我让春喜嫂子跟匠人们打好招呼了,明日再同他们结算工钱,眼下日头猛得很,我可不想在外头走。”

    “你不着急,我却百般迫不及待想看看哩!”周芸儿很不甘愿,嘟了嘟嘴,小声道,“那师傅你明日要去村东的话,早晨便等着我,我陪你一起去。”

    花小麦一脸平静地笑着应了,然而转头傍晚孟郁槐归来,却完全是换了另外一种情状。

    晚饭吃得极其潦草,是甜是苦也没尝出来,只想着尽快把肚子填饱。帮孟老娘收拾了碗筷,她立刻便扯住孟郁槐的胳膊往院门外拖,行至门口,没忘记回头问一句:“娘,要不您也跟我们去转转?”

    语气是完全不诚恳的,表情也是毫无诚意的,对此,孟老娘的反应是,给了她一记白眼,以及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两个字——滚蛋!

    花小麦也不恼,嘻嘻一笑,拉了孟郁槐就走,两人一路急吼吼地来到村子东边,顺着那条新砌出来的石子小路弯到鱼塘旁。

    面前这一亩来宽的塘子已蓄满了水,因是新池,水中一点淤泥也不见,碧清清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荷花刚挪入塘中,花朵和叶片都不多,却长得很不错,荷叶浓绿,将一朵朵粉嘟嘟颤巍巍的大荷花托出水面。夜色下,花瓣皆以合拢,不如白日里那般明艳,却又有另一种羞怯怯的美态。

    鱼塘边上砌了一圈大石,虽不是太湖石,但大抵也都是被河水冲刷了很多年的,形状各异,同样很好看。柳树蓊蓊郁郁,枝条垂在水面上,晚风一吹,便荡起万千涟漪,岸边还备着几套朴拙的石桌和石墩子,只是往那里一坐,便觉周身清爽。

    花小麦一来了这里,便觉眼睛也不够用,四下里看个不休,最终将目光停在水面上那蓝布船篷的小舟上。

    这样的一处所在,莫说是火刀村,只怕在整个芙泽县也难寻呐!

    “你觉得好吗?”

    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笑吟吟地望向孟郁槐:“很漂亮吧?”

    “嗯。”男人点点头。表情严肃,“这塘子不小。照管起来不会容易,我想得请个懂行的来打理,哪怕多给两个钱,也得张罗周全了才是。还有……”

    花小麦也不言语,只瞪圆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牢了他。盯得孟某人后脖颈直发毛,后头的话再说不下去,又觉好笑,弯腰道:“你干嘛?”

    “你说呢?”小媳妇一挑眉,“我在与你探讨这景美不美,你却在想什么?太煞风景了!”

    孟郁槐牵了她的手在岸边一石墩上坐下,唇角微微一勾:“那依着你,又待如何?”

    “我想……”花小麦转着头地四下里打量。往那清凌凌的水面上一瞟,心中便生出个想法来。

    虽说这个年代的女子,一双脚是不能露出来给人看的,但此时这荷塘边只有她和孟郁槐两人,又是大晚上,天气这样热,脱了鞋在水里泡上一会儿,应该无大碍……吧?

    然而。孟郁槐显然深谙她这人是怎样的性子,还不等她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便已摇了摇头。简单有力地吐出两个字:“不可。”

    花小麦倒也不坚持,更不与他争辩,另起一念头,指着水面上的小舟:“那个……”

    “不可。”孟郁槐仍是不允,唇边带笑,语气却是笃定得很。根本没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什么?”花小麦有些丧气,不依不饶地扯住他衣襟,“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我成天在家里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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