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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莲谋-第132章

小说: 莲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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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心中大致了然,一壁打着腹稿,一壁就走到了前院正屋。果然有一名浑身素缟的管事在屋内坐着吃茶,家中有人征战在外,他这一身的惨白令穆清心内多少有些忌讳,却也不好明摆在脸上。

    那管事见杜齐请来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虽然容色不俗,却衣裙素淡,发饰简略,倒像是寻常大宅中的管事娘子似的。待她一步步地走到近前,那股子清冷沉稳的气势一同席卷了来,明明眉目带了浅笑,眼眸中却含了几许锐利,也不知怎的,管事就此料定了她断不是甚么管事娘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躬下去,揖礼道:“夫人安康。”

    “管事莫行这礼,快坐下说话。”穆清伸手在半空虚扶了一把。

    管事哪里敢坐,垂手立着,深深叹了口气,“禀夫人,前日有人送三公子自东都回府,带着,带着大公子的棺椁,说是在东都教人害了,老阿郎一时承受不住,当日便倒了,请了医士来看,只说是悲急攻心,怕是不中用了……昨夜里就随了大公子去了。”

    穆清腾地自座中站起身,先前杜齐传话时,只说是杜咤没了,想来年事已高,此事是早已备下的,却未曾料到老杜府如今是这般境地,她手扶着桌案,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管事见她变了脸色,忙道:“夫人万要稳住。眼下那府里糟乱一片,虽有众宗亲帮着料理丧仪,总该有个家主主持着不是,咱们府里头统共就三位嫡出的公子,如今老阿郎和大公子一道去了,三公子亦是病体不支,原都指望着二公子,这才打听着寻摸到此,不想二公子随军出征未在家中,老奴斗胆,只能请夫人先过去撑持着。”

    穆清垂眸凝神,静了静气,开口时音调已然平缓不惊,“往灵前去披麻叩头,原是该的,要说主持,却实不敢。那府中总该还有旁的女眷,如何不能主持?我从未见过各位宗亲,也不曾知晓府里的规矩,担纲这样大的事,说到底也并不十分合适。”

    她倒不是有意推脱,只是转念想到自己同杜如晦未有婚书,以家主的身份主持杜府老大人的丧仪,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这事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同旁人道。再者杜如晦当日被逐出杜陵,是在宗族中除了名的,至今足有一十四年,未曾踏足过杜陵,不知他心下如何,由此种种,穆清心中也是万难。

    管事见她有推却之意,不免急了,差点儿没要跪倒在她跟前,“夫人有所不知,大约三两年前,大公子的正室夫人往晋阳省亲途中遇上贼寇,殉了节,留下两位小公子,大的今年才一十三,小的年方十岁,另有些庶出的子嗣,无人堪当大局。三公子在东都遭了罪,尚在榻上躺着,三夫人日夜不辍地照看着,性子又是个最软和的,更是无力支撑。”

    说着他抬起头快速打量了穆清一圈,复又垂下头去,“老奴不敢说懂得识人之道,痴长了这许多年岁,也略能看得些世故,夫人这般的气度,绝非庸常之辈。再者,二公子当年虽触怒了长辈,但族中尊长也不得不承认,他原非池中物,一族的后辈中,也惟有咱家二公子像个人物,夫人能跟随二公子多年,想必亦是才干过人……”

    穆清忙抬手制止,“管事这是要羞煞我了。”心中自是明白,他将话说到这份上,已是不容她再推脱,只得欠身道:“论理原是该去的,主持大局却是不敢,七娘能做的不过是舍身操劳,全力尽一尽孝罢了。还请管事候等少顷,容我稍作拾掇。”

    老管事悠悠地松下口气,贴身的里衣已微觉沁汗。望着她隐没在游廊上的背影,猛然惊觉这初冬深秋的时气中,他竟是一头的濡湿,举起衣袖掖了掖额头鬓边的潮汗。

    永兴坊到杜陵算不上远,自永兴坊往南行大约二十多里路,渐渐离了那市坊密集,人流攒动所在,马车驶上一条黄土夯实的道,较之先前的大道颠簸了许多。偎在穆清怀中熟睡的四郎被连连颠簸晃醒,睁开依旧朦胧的睡眼,四处张望。

    穆清将他换手递给阿柳,仔细裹好他身上那袭小小的深青色灰鼠披风,翻手推开车壁上的窗格向往瞧去,道旁笔直齐整地立了两排银杏,这时节树叶将将落尽,光秃秃的树枝道不尽的荒凉。与之相反的却是地面的情形,满地金黄的小扇子,直将淡薄的斜阳更衬出几分耀眼来。

    再往前行一段,赶车的车夫在帘幔外头恭敬请道:“这便要到了,请夫人准备准备罢。”穆清撩起帘幔向前望去,府宅大门口只挂起了报丧的白纸灯笼,拉了几条素缟,几个六神无主的家仆正在大门口左右瞧望。

    “不过半日的路程,咱们到了长安两年里,却从不见阿郎过来望望。”阿柳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穆清虽未搭腔,心中暗忖的亦是这话,大约他犹因祖母去世时,族中不许他回乡祭拜而耿耿于怀,抑或有旁的甚么缘由,十来年里,杜陵的事他鲜少说起,只说过几回儿时趣事。

    车停在大门口,早有府中主事的管事领着两名仆妇上前接引。见穆清从车中下来,忙躬身行礼,引她入二门处的耳房内更衣去饰,仆妇捧上青缣衣,斩榱孝服,请她与四郎穿戴了。

    穆清在棺椁前上过香,见堂屋内灵前乱糟糟跪了一地的女眷,粗略扫视过,哭得哀伤伏地的,大约是杜咤及杜大郎的妾室,再就是宗族中的几位颇能说得上话的夫人,从旁帮协着答谢吊唁宾客。

    众人见大管事垂手肃立于穆清身后,料想她便是二郎的夫人,除开悲痛欲绝的那几位,余者皆不免有些好奇,悄悄地将这位身如弱柳,容貌细致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少不得有人轻嗤。

    然听她一桩桩的事情吩咐下去,内里如何守灵续香,向外遣人报丧,眼下已赶来的宗亲族人何处安置,茶水琐碎哪一处分管……接人待物样样俱到,不知晓的规矩有大管事于一旁指点,一时也挑不出她甚么错处来。

    杜咤虽是前朝长史,却因杜家世代官宦,于如今的朝堂上终究有些牵扯。有那么三两位进仕当朝的故交前来吊祭,多少听说过顾七娘的名头,今在灵堂上见着,不免寒暄客套一回,落在众女眷眼里,自是暗暗地将那些个好强不服按压了下去。故此她这几个时辰的分派指挥,倒也十分顺遂。

    直忙得外头何时起了更都不知道,乍一听见报更,不觉竟已是三更天,此时方才稍稍停歇下。外客归家的归家,暂归不得家的由家仆引领着往备好厢房去歇下,堂内所剩的不过是七八名妇人,有婢子禀告同来的柳娘子已带着小郎君安歇下,停停妥妥,请夫人只管放心。

    穆清长长舒了口气,跪坐于灵堂的麻布拜团上,阖眼理了理心绪。眼下惟有一桩棘手的,便是远在河东军中的杜如晦,父兄同丧,该要如何告知于他,按说理应遣人往军中报信,又恐扰乱了他的心神,延误战机。再一则,于他而言,兄弟之情许是远胜于父子之情,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要教他如何承受。

    她怔怔跪坐着,心绪纷乱地思量了一转,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自敞开的屋门口飘飘忽忽地走进来一名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与她一般重孝加身,神情恍惚,眼眶红肿,面色惨淡,也不理会婢子仆妇的招呼,径自晃至穆清跟前,无力地屈膝行礼,自婢子的称呼中听来,这位便是杜家三郎的正妻杨氏。

    “阿嫂辛劳了。”她哑着嗓子低声道:“眼下无人,还请阿嫂往后头去歇歇,进些水米,这里暂由管事守着。”

    穆清沉吟片刻,“这……怕是不妥……”不论是否名正言顺,这斩榱丧服她既穿了,三日不食的规矩总还要守。

    “这不妨事,虽说是有三日不食的定例,当下早已不兴这礼法,权以不沾荤腥充替着。”大管事摆手道,“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夫人主持丧仪,劳心伤神,消耗大,今日算是对付过去了,明日另有一番劳累,上百件大事小情在后头候着,当真三日不食,如何撑熬得住?夫人倘若有个闪失,一来如同抽了主心骨,二来,咱们这些人如何同二公子交代?”

    杨氏在一旁亦劝解着,“阿嫂顾惜自个儿便是体贴了咱们,还是随我往后头去进些清素汤饼,略歇一歇罢。”一面说一面低眸扫向屋内旁的人,一手搭在了穆清的手臂上。

    穆清只觉手臂上一紧,似乎被杨氏有意捏了一把。抬头看向杨氏的脸,却见她眼中暗示了然,一见这光景,穆清心下顿悟,这是有话要私底下同她说。R1152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代桃僵(十四)

    穆清微微颔了颔首,在杨氏的搀扶下站起身,跪坐久了,双膝以下传来阵阵针扎似的酸麻。两人穿过前堂,慢慢往曲径深处的偏院走去,才刚过了一进门,有名家仆从后头匆忙赶上前,一面扬声急唤,“顾夫人且慢走。”

    两人一齐站稳脚,那家仆喘着气向穆清揖了一礼,“顾夫人且驻,永兴坊杜府来人传话,要当面回禀夫人,现正在二门上候着。”

    穆清的心囫囵个儿地提到了心口,自家来人传话,多半是与杜如晦有关了,且十之八九同战事有关,她脚下本就无力,此时险些软了膝盖,踉跄出去。

    杨氏不动声色地暗中使了把力,把稳住了她,身后恰有回廊石凳一列,杨氏顺势将她扶坐下,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嫂莫急。”转头又向那传话的家仆道:“快将那人带到此处回话。”

    不出半刻,一个高壮身形从黑暗中钻出来,穆清原以为会是阿达,借着园子小径两边石灯发出的幽暗光照,却见着来人身披甲胄,仿佛是刚从阵前下来的,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在胸口,似乎这样她的心便不会不受控地往下沉一般。

    来人走到近前,穆清认得他的装束,正是英华所统的骁骑营中的将士,她无知无觉地自石凳上站起,怔怔地立在那人跟前。

    “顾夫人,小人乃骁骑营斥候,受杜长史所托,朝报后往永兴坊报信,夫人却未在家中,某依着府中家人指点,冒昧寻来,望夫人见谅。”那军士拱手一抱拳,禀道,“咱们已是大获全胜,尽收河东晋阳失地,如今秦王殿下已统领大军离城不足三十里,明日正午便可回城,好教夫人得知,安下心来。”

    大捷了,明日便可见着他,原是一场大欢喜,眼下她暗底里却生出了一丝不愿他回来的念头。穆清闭了闭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此地的情形……这位阿郎亦瞧见了,还要再劳累阿郎一趟,即刻带话予长史,只说杜陵有丧,请长史速回,七娘于杜陵候等。”

    那斥候领命而去,穆清不觉摇着头唉声长叹。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杨氏忽然细声道,“那边大捷了,阿嫂也好先放下一层心来。原是有话要知会阿嫂,既已有人前去通传,倒不妨再等上一等……”说着她伸手一指前头的偏院,“柳娘子与四郎就在那院里歇息,我已嘱咐了人送了几样素点过去,阿嫂先去用一些,好歹垫一垫,歇上一会子。楚客那边离不得人,我……过一阵再来瞧阿嫂。”

    这杨氏瞧着却是柔弱的性子,怯怯地望了穆清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穆清点了点头,“夫人想得再细致不过,七娘蒙夫人百忙中腾手照拂,已是过意不去,怎好再添乱,夫人自去便是。”

    杨氏微一欠身,踌躇了片时不知说什么好,终了低低地轻叹,“阿嫂生分了,若是不弃,唤我一声‘岫娘’便好。岫娘无用,楚客病弱,前头的事,还赖阿嫂周全。”言罢她侧身一礼,低头往另一偏院走去。

    穆清立在原处,瞧着杨岫娘身影隐入暗色中,估摸着她将自己引出前堂,大约是要告知杜大郎罹难的始末,又非得避开众人,其中必是有些不好教外人得知的隐情,以杨氏的小心怯弱来看,许是受了病榻上的杜三郎的支使。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眶,脑袋里轰轰地闹了大半日,当真是疲乏得紧,此刻她再不愿多想旁的,举步便往偏院的厢房内去。

    稍歇了两个时辰,阿柳轻轻将她推醒,“七娘,天将亮了,少不得带着四郎往前头去祭一祭。”

    穆清原本斜靠在榻边,一听天将亮,一个激灵自迷迷瞪瞪中醒转,腾地跃起,“克明到了?”随后又自顾自地摇摇头,城外三十里,哪有这样快的。

    梳洗整装一番,阿柳抱着四郎,随在穆清身后一同赶往灵堂。杜大郎的两位小阿郎已在灵前麻布拜团上跪坐着,大些的那个垂眸不语,手中捻着几片铰成铜钱状的白纸,小的那个显见是困顿不堪,在拜团上一顿一顿地抽泣。

    突如其来的嘈杂将阿柳怀中的四郎惊醒,他瘪了嘴加入到屋内的杂乱声中。穆清皱眉扫视一圈,唤来两名值夜的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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