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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天行健-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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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斧力量之大,便是蛇人也挡不住,那蛇人被压得伏低了两尺,一条长长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了地面,但陈忠这一斧也被它顶住了。它猛地一用力,便要将巨斧压过去,陈忠一个弓箭步,摆好了架势,也奋力一夺,巨斧却如铸在他们手中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的力量竟然势均力敌!

陈忠的力量可能是军中第一,说举世第一也未必不可能,这蛇人却只是蛇人军中的一个寻常士卒。人和蛇人的力量,实在差得太远了。

我见陈忠咬牙与那蛇人相抗,看样子陈忠的力量还是要大一些,再僵持下去,陈忠会赢的,但现在哪里是比力气的时候,我抓住长枪,一个懒龙舒爪,长枪自下而上挑去,那蛇人正与陈忠全力相抗,头只一歪,却闪不过我这奔雷掣电的一枪,枪尖在它的半边脸上划了一道,一颗眼珠也被我挑了出来。那蛇人大叫一声,力气一泄,陈忠大吼一声,巨斧挑了起来,那蛇人一条长长的身体也被挑得冲天而起。

我身后便是火军团了。那蛇人被挑起来,身后火军团的士兵一阵惊呼,只听得“啪”一声,登时闻到一股焦臭,那蛇人又发出了一声惨叫。我吃了一惊,只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去,却见那蛇人被陈忠抛得正好落在一尊神龙炮上。神龙炮身上的暗红色已退,但温度依然极高,那蛇人吃烫之下,将身体一下蜷在炮身上,却已被烫得登时焦烂。

我心头一阵发寒。虽然烫的是蛇人,我自己手掌上也只觉得有一股火烫的感觉。我看了看,那是因方才被蛇人抓住枪头后推来,我的掌心被枪杆擦破了块皮,破口正渗出血丝,怪不得有种火烫之感。我拔出百辟刀,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缠在掌心,这时陈忠在边上道:“楚将军,这般下去可不是个了局啊。”

我看了看,的确,蛇人越来越多,由于神龙炮不再发威,此时蛇人又回复到中央突破的状态。如果是普通的军队,这般不依将令胡乱改变队形,自是自寻死路,但蛇人实在太强了,阵形虽乱,攻击力却丝毫未减。乱战之下,战死的已越来越多,而且战事已经渐渐扩大,我们两边的诸军也开始与蛇人交战。

文侯到底打什么主意?我心头不由得一寒。南门外原本就是片平原,刚从高鹫城逃回帝都,我便是在这儿和小王子和太子相遇的。这片空地利攻不利守,原本还种了些粮食,前一阵文侯命人抢收粮食,现在更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掩。而此番出战,我们的防御工事布置得极为简陋,更不利防守。进攻的话,我死也不相信我们真能战胜与我们数量相等的蛇人,而守的话,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守的?

文侯的孤注一掷,难道就是希望我们以一场恶战侥幸杀败蛇人吗?

虽然告诫自己要信任文侯,但我此时却实在是不敢再相信他了。可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相信什么?除了力战到死,我也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看了看身后的毕炜,他坐在马上,仍是抱着令旗,在查看方才被蛇人缠着的那门炮。蛇人的尸首已被取下了,原本光洁的炮身沾上了不少蛇人焦烂的鳞片皮肤。他还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着张龙友说的最后一招?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命人往炮身加火药。

蛇人越来越多,八阵图也越发显得岌岌可危,从阵形中搭出的蛇人尸首更是川流不息,在阵后搭成了一座小山。这时从边上突然冲过来十几个士兵,他们倒拖着长枪,绕过那堆蛇人的尸首,便要向城门跑去。他们跑得太急,当先一个和一个正拖着蛇人尸首的挠钩手撞了一下,摔倒在地,那人跳起来骂道:“混蛋!”倒转手中的枪,像棍一样向那挠钩手打去。

我吃了一惊,猛地一提马,飞羽一个起落便冲到了那挠钩手身边。这时那士兵已将挠钩手打了一下,正要打第二下,我伸出长枪向前一探,枪尖一触到那人砸来的分量,手腕一抖,登时发力,那士兵的长枪被我搅得一松,直飞了起来,撞在城墙下,又摔进护城河里。

我击飞了他手中的枪,喝道:“你是什么人 ?'…87book'竟敢如此无礼!”

前锋营正在恶战,这士兵竟然还要搅局,我心中已起了杀意。那士兵脸色惨白,却仰着脖子道:“将军,那些妖兽这等厉害,再打下去,定要全军覆没。”

我喝道:“你怕了吗?”

那士兵也叫道:“是,我怕了!如果城池被攻破,我战死也无话可说。可现在明明是让我们送死,我不干!我……”

他叫得很响,边上有不少士兵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似乎也有同感。我心知不能再让他搅乱军心,喝道:“临阵脱逃,乱军心者,斩!”

我喊得很响,手中枪起得更快,一枪刺入那士兵嘴里。我的枪枪尖很阔,便如一把刀一般,这一枪刺入,直透脑后,那士兵被我刺得当场倒在地上,和他一块儿逃过来的十几个士兵失声惊叫,有几个作势要向我攻来,却又不敢。

我喝道:“保家卫国,死得其所,你们是帝国的勇士,不是懦夫,回去!”

我长枪一收,那士兵的尸首被我挑到了那堆蛇人的尸首上。那些士兵怔了怔,有一个举起枪叫道:“好吧,左右是个死,弟兄们,战死总比被这些将军老爷杀了好!”

他转身又向阵前冲去,一同逃来的士兵也跟着他回去。看着他们的身影,我只觉双手也有些发软。我杀过不少人了,可是自从和蛇人交战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杀自己一方的士兵。本来我实在不愿意对自己人动手,可又偏生不得不动手。杀了那士兵,我只觉双手也有点发软,比刚才与那蛇人生死一线的死战还要累。

在蛇人这等疯狂的攻势下,军心已在浮动。文侯让我们出战,已是让很多人都不理解,便是我自己也不太理解。也许守下去也是个死,但坚守城池,至少还能多活一两个月,这般野战,实是速死。文侯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手段?

我看了看城头,文侯在城楼上,也看到了方才的情景。他向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一指前方,示意我上前助阵。

蛇人对城门正中的攻击最为猛烈,战事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时辰,但前锋营伤亡已达三分之一。虽然有八阵图坚守,战死的不是太多,但重伤的却已有不少。再打下去,前锋营迟早是个全军覆没之局。但我方才对那脱逃的士兵动手,总不能自己也畏战逃跑吧?

我咬了咬牙,催马过去。这时陈忠又在与两个蛇人接战,他神力惊人,以一敌二,虽然已只剩了招架之势,却仍然不退半步。我冲过去时,正有两个八阵图中的士兵要出列助战,我喝道:“各归原位,不要乱了阵势!”说罢,一枪便向那蛇人刺去。

我和陈忠原本配合得极好,又是在八阵图的空隙中,蛇人本来只能一个个上来,我们尽可守得住,但方才我去杀了那逃兵,便有两个蛇人同时杀到近前。陈忠的长柄斧使得还很生涩,虽然斧招与大刀相近,毕竟还有不同,如果我晚来一步,陈忠只怕要战死当场。我接过一个蛇人,长枪一进一退,那蛇人身上被我刺了四五个伤口,但这蛇人也横勇至极,手中一口刀只护住面门,反而步步攻上。

我越斗越是惊心。八阵图在蛇人的狂攻下,此时已成勉力支撑之局,随时都可能崩溃。一旦中央被蛇人突破,那么文侯再有什么手段也来得及了。此时太阳已至天顶,快到正午了,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遍体都是凉意。

死,比任何时候离我都要近。

突然,从城头上又喊起了一声直冲云霄的笛声。

那是《葬歌》!

那一定是文侯在吹吧。不知为什么,到了此时我有些想笑。的确,这葬歌来得正是时候,我们都要战死了。

笛声凄厉,像满含着鲜血。在笛声中,突然又响起了重重的三声琵琶声。这三声琵琶极是突兀,如果笛声像一柄长剑,那这琵琶声就像三把快刀。我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是她在弹。

雪白的手指,淡黄的衣衫,碎珠崩玉一般的琵琶声……

我想不到她居然还能弹出这等凄厉悲壮的曲调,精神为之一振,也不由得扭头看去。城头上一片人,最为夺目的却是个身披金甲的男子,正吹着一支笛。

那是太子!太子竟然也在城头观战,而这笛居然是太子吹出的!

我大吃一惊。太子吹的向来只是些柔靡的曲调,他竟然也能吹这支《葬歌》。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在最后关头吧,我想在他身边找到她,可是看不到。二十来丈的城头,如在云霄之上,我看不清有谁。

这时陈忠突然大叫一声,骂道:“楚休红,你在看什么!”我心头一凛,扭过头去,却见陈忠的长柄斧帮我架住了与我对敌的蛇人的一刀,而他肩头却被另一个蛇人刺了一枪。这一枪极是厉害,从他肩胛下刺入,枪尖从身后透出来。陈忠只怕也只有这一架之力,受了这么重的伤,长柄斧一定再抓不住。

我又惊又愧,长枪猛地向刺中陈忠的那蛇人掷去,再顾不得一切,一把拔出腰间的百辟刀,双脚一松,已脱出了马蹬,左手一按马鞍,人一跃而起,向那使刀的蛇人扑去。

如果陈忠战死,我要惭愧一生的!

曲调高亢入云,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那不是士兵所唱,声音清脆悦耳,想必是太子组建的歌队。歌声穿破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我只觉身上开始发热,已忘了一切,人跳到了那蛇人头顶。

城头的士兵也开始应和起歌声来。那一万多人的嗓音响起,慷慨悲壮。的确,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躲在后面的,我们战死,在城中的所有人也马上会被斩尽杀绝,无非多活个半天而已。现在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生死而战,已再没有退路了。

我已跳到那蛇人头顶,那蛇人举起刀来要砍,但它的刀被陈忠的巨斧压住了抬不起来,百辟刀吹毛可断,一刀将它的顶心骨削去,露出灰白的脑子。这蛇人惨叫一声,我哪里还由得它动手,一脚向它的头顶踩去。蛇人身上坚硬如甲胄,脑子却依然一样,我这脚尖插进了它的头里,脑浆飞溅,那蛇人也倒了下来。

这时琵琶声又响了两下。在笛声中,这琵琶虽轻,却又能听得那么清楚。她是在弹给我听吗?她究竟还记不记得我?如果我战死了,她能看到吗?此时种种念头纷至沓来,但我手上却丝毫不慢。

刚才这一枪被那蛇人挡开了,那蛇人抽出长枪,便要向我刺过来。枪尖抽出陈忠肩头时,将一块肉也带了出来,陈忠痛得坐倒在地,我咬紧牙关,左手摸到了左边的手弩,也顾不得站稳,伸手对着那蛇人,三支箭同时射出。

“啪”一声响,三支短弩正中那蛇人前胸。如此近的距离,弩箭已没入了蛇人的身体,只剩尾部的钢羽还露在外面。那蛇人一个踉跄,看了看胸口,胸口已有血流出。我左脚猛地一踩刚才被我杀的那蛇人,右脚尖脱出了它的颅腔,已一下扑了过去。那蛇人当真强健,竟然又举起了枪向我刺来。

此时我已在空中,无法再有转折,这一枪只怕会将我扎个穿心而过。我咬紧牙关,准备伸手去抓住它的枪推到一边。如果抓不住,我不死也要重伤,在死前也一定要将这蛇人砍了。

我刚一扑出,坐在地上的陈忠突然奋起神力,猛地扳起了长柄斧,斧头倒转过来,“嚓”一声,正砍在那蛇人的肩头。只是陈忠的斧头比那蛇人的枪厉害多了,这一斧竟然将那蛇人的手也截了下来,那蛇人惨叫一声,我已扑到,和身扑在那蛇人胸前,百辟刀猛地一插,直没到柄。刀子插进去时,只觉那蛇人的血直喷出来,喷得我胸前也殷红一片。

杀了这蛇人,我连忙扶住陈忠,道:“陈忠,你没事吧?”

陈忠痛得脸色煞白。他重伤之下还强用力量,伤口绷得更大,都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了。他推开我道:“楚……楚将军,杀敌!”

我站起身。飞羽自己跑到我身边,靠着我,我拉住缰绳,耳中只听得一片厮杀声,当中夹杂着人战死时的惨叫。城头上,歌声还在响着:“……人生苦短,岁月蹉跎。生有命兮死无何……”

生有命兮死无何……

这是我的命运吧。我的命运就是在战场上奋力厮杀,为了自己,也为了我要守护的人!

我提枪正待翻身上马再冲上前去,杀得一个是一个,这时突然又响起了一声巨响。

这声音极响,乍一听到,我还以为是神龙炮又发射了,但马上知道那不是。而这巨响一声连着一声,接连不断,大地在不住颤动。这是真的在震动,一向平静的护城河此时也已泛起波浪,不时打到岸边,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抬头望去,只见前面烟焰张开,蛇人阵中浓烟四起,到处都在发出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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