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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嫡福晋-第4章

小说: 嫡福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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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颊两侧的红晕竟仍未消去,许是灯火的缘故,此时看上去越发红润。他被我问的一滞,又不敢说谎,支吾着小声说道:“不曾……”随即又有些带着不服气,提高了语调说:“可是皇阿玛还夸我射箭射得好呢!三箭齐射虽然不曾练过,想来也不是难事!”

我忍不住“扑哧”一乐,他定定地看着我有些出神,继而皱着眉头嗔道:“你竟敢笑我?”

我忙止住笑:“奴才不敢,只不过今日是同一师傅教导下的两个徒弟互相切磋而已,十四阿哥若当真有兴致,改日再比试也未尝不可。不知皇上的意思如何?”

我向皇上看去,他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十四阿哥,末了笑道:“小十四先回到位子去吧,皇阿玛的这副弓还给你留着,给你一年的时间,等明年塞上你亲手射一只老虎回来,皇阿玛就把它赏了你!”

“是!儿臣遵旨,一定不负皇阿玛期望!”十四阿哥喜滋滋地领旨叩头退,起身时看了我一眼才回到座位上。

皇上揉揉额角故作无奈道:“这彩头朕还是不提前揭开了,免得这几个儿子坐不住板凳,”闻言,众人都配合着笑了笑,又听他道:“你们两个可都准备好了?”

“儿臣(奴才)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侍卫应时应景地双手举槌敲起鼓,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原本静谧祥和的氛围霎时热血沸腾起来,有如置身疆场,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粗粗扫过一眼在座众人,虽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然大清朝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骨子里的骁勇善战并未被这紫禁城高高的宫墙所淹没。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夜晚,随着激昂的锣鼓声声,将他们平日隐藏在锦衣华服中的斗志全部点燃。

小太监递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雕刻精美的弯弓,装满白羽箭的箭筒,和两枚纹理通透的碧玉扳指。

胤锇顺手取过弯弓,看了我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尹谙达的关门弟子呢?”见我只是笑着不答,他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指着我:“你?”

果然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他,我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皇子那一席听到我们的对话,一个个都露出玩味地笑意,似是在等待看一场好戏。

只见胤锇懊恼地挠挠头,低声自语道:“早知道就让十四弟比了,你比我小,又是个丫头,胜之不武啊……”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弓张得满满地,瞄准箭靶中间的红心,只听“嗖”地一声,三支白羽箭同时飞射而出,稳稳落在箭靶上,其中两支在红心内,一支走偏,但也在红心外侧不远处。

“好箭法!”我第一个鼓掌赞道,旋即众人都随我而鼓起掌。

十阿哥侧过头瞪了我一眼,我故作无辜地看着他,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那一瞪误会了我。

“该你了!”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弓一扔,我倾身上前接住,在手中颠了颠,比我以前用惯的沉一些,目光又落在托盘中剩下的小一号扳指上,笑着推拒道:“这么名贵的玉扳指我可不敢戴着它射箭,万一刮花了我可是赔不起……”

“用我的如何?”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好听的男声透着一股子泉水般干净清澈的味道,并不显得突兀。

我循声望去,只见坐在十四阿哥旁边的一人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一只手,随意舒展开的手中静静放着一枚兽骨打磨的扳指。

沿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手的主人比我高出一头,身着皇子吉服,俊秀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眼中蓄着淡淡的笑意,虽浅的难以捕捉,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对我微笑。

犹如一抹冬日的阳光,也许并不耀眼,却是绵延至心的温暖。

正文 凤来仪

我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低着头走过去接过他掌心中的扳指,指尖触碰到他手掌的温度,不冷亦不热,不由地攥紧了那枚扳指,朝他一福身道了声谢,不敢抬头看他便匆匆回到原位,套上扳指,大小竟是出奇地合适。

我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乱跑的神思,目光只是盯着前面的箭靶。

爹说过,做事时要想达到好的结果,就一定不能分神,要心无旁骛。

这一次,我背上爹的荣誉一战,自是不能丢了他的面子,即使是皇子也要得罪一回了。

我闭起一只眼睛,慢慢地瞄准靶心,回想起第一次学箭时窝在爹的怀里,他温暖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耐心地讲解着射箭的要领;想起爹帅气的一挽弓,三支箭同时飞身射中红心时娘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想起我被弓磨破了手掌一串串的泡,娘忍着心疼为我轻轻上着药;想起爹去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不断地练习射箭,直到可以三箭齐射时,一回身却瞥见娘披着单衣扶着门框,翦水双眸落下一颗颗眼泪……

我轻轻抽了下鼻子,掩去眼中涌出的温热,将那矗立在百米外的箭靶想象成噶尔丹,想象漫天箭雨中,爹的一身戎装瞬间被血水染红,连娘亲手绣在衣襟里侧的名字都被鲜血所覆盖,心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淹没了爹的笑容、娘的眼泪,以及我最温暖的家。

苦痛、悲愤、仇恨……种种情绪刹那间从心底喷薄而出,顺着血液流到指尖,倏地松开手,三支箭在众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齐齐射进靶心中央!

四周一片寂静,直到皇上忍不住拍了下龙椅上的扶手,兴奋地叫了一声:“好!”众人才仿佛醒悟过来,随之鼓掌,由最初的零零散散到雷鸣震动,然那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却好像蒙了一层什么,那般遥远。

踉跄了一下身子稳稳站住,放下手中再也举不起来的弓,眼前爹娘不断交错的面容渐渐模糊直至不见,我才转过头,恢复了适才的平静,朝十阿哥一福身:“十阿哥承让了。”

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一片红一片白,紧抿了抿唇道:“输就是输了,说那些场面话作甚?爷服的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儿开始,也算你一个!”

我笑得越发灿烂:“十阿哥不愧贵为皇子,顶天立地真男儿也。”

他被我夸得面上竟泛起一丝羞赧,清了清嗓子,打量了我一眼道:“你也不差,巾帼不让须眉,之前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谁料紧接着便栽了一个大跟头,我记住你了。”

“十阿哥莫非是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看着可不像,十阿哥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又宽容大度的好人嘛!好人会有好报的,十阿哥。”我狡黠地眨眨眼。

他神色微愣,随后一笑,不再同我斗嘴,转身屈了一膝跪向正襟危坐的皇上道:“儿臣愿赌服输,请皇阿玛赏赐玉格格。”

我也连忙跪下说:“奴才放肆了,不敢求什么赏赐,还请皇上恕罪。”

“哈哈,你何错之有?何来恕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深得乃父真传,若我满洲女子也都如你一般,当真是扬我大清国威!”

皇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重重夸奖了我一番,便朝梁九功示意,想必早已做好了安排,只听梁九功上前一步宣道:“忠勇侯之女尹氏弄玉,秀外慧中,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今着旨赐承乾宫来仪阁供其居住。”

弄玉吹箫,有凤来仪。

我抬头看向皇上,那双阅尽凡间百态的眼眸虽清明,却深不见底。

“奴才叩谢皇上恩典。”

中秋宴散了后,我和几位格格在嬷嬷、宫女的簇拥下回了承露轩,我和宛澜走在最后,身心疲惫地不想多言,但即使这样也难以避免她们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回到屋子里,我一头扎在床上,望着层层铺叠交错的帐幔,回想这一整日来的种种遭遇,恍如梦境。

“小姐那三箭射得真是漂亮,那些个宫女太监们都看傻了,就连格格们也都私下议论着,说小姐比那些阿哥们的箭术还要精准,澜儿心里可是得意呢。”宛澜坐在旁边,边为我梳着散开的发丝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所没看到的场景。

我伸出右手,摩挲着被弓磨红了的手心,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咝——”的轻吟。

“小姐!”宛澜惊呼了一声,捧着我的手,盈盈双眸转瞬便落下泪珠。

“我还没哭呢,你倒先掉下金豆子了。”我抹了一把她的脸蛋打趣道。看她这副样子,原本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这手倒是越发娇气了呢,大半年没摸过弓箭,技艺上虽未生疏,却还是生生磨疼了心。

忽而想到什么忙坐起身,唬地宛澜一跳,我从怀里摸出那个兽骨扳指,比试完射箭我便摘了下来,兴许随手放进衣襟里竟忘了还给那个人。

正怔忡间,响起敲门声,声音不大又带着一份小心翼翼。

宛澜忙跳下床去开门,隐隐有说话声,又轻又细,却不是女孩子的,应该是个小太监。

宛澜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小瓷瓶,见我好奇,忙将瓷瓶递给我:“是一个小公公送来的,我问哪位主子,他也不说,只说了这药膏的用法,一日早晚两次,可消肿止痛。”

我打量着手中的瓷瓶,白色圆圆的瓶身上印着深浅不一的云纹。拔去瓶塞凑到鼻前嗅了嗅,顿觉一阵清凉中沁着淡淡的香草气息。

眼前闪过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不禁咧咧嘴角。

宛澜古怪地看我一眼,沾湿了帕子拉过我的手边擦边说:“小姐,澜儿给你净完手上药吧。”

我应了一声,歪在床上任由她鼓捣。

药膏摸在手上清清凉凉的,宛澜的动作又轻,我被她揉得昏昏欲睡,眼睛阖上前忽然见那个适才被我扔到一边的“瓶塞”竟一点一点的松散而开。

好奇心地驱使下,睡意立时散去不少,我伸手去摸已经变成一个纸团的“瓶塞”将其展开,一张裁成手掌长度、细窄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飘逸的小楷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眼睛里,渐渐演变成一句话,一个人……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红得吓人……”宛澜的声音有些颤颤地,小手贴上我的前额,疑惑地皱起眉:“好像没发烧啊……”

我忙伸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滚烫地可以煮开一壶水了,只支吾着说道:“没……我没事,很晚了,睡吧。”说着将那张字条随便一团塞回瓶口,拉过被子蒙头躺下。

宛澜也累了,躺下不久便睡了过去。我却是辗转反复,难以入眠,脑海里被那八个字填得满满的。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我闭了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翻身披了一件衣服起来,点上一盏小油灯,将那张字条重新打开放在桌子上,默默看着。

“你这个坏蛋,”我指着它小声嘀咕:“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你说怎么办?”

正思虑间,窗外忽而响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我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腾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观得处那儿仍有几间屋子在亮着灯。

随即,我原本弯弯的嘴角渐渐平直,继而皱眉深思。这曲子……不是那两个夜晚我听到的,而是,《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本是一首琴曲,当年司马相如对卓文君一见钟情,在宴会之上抚琴而歌,搅得卓文君芳心始乱,毅然决然与其私奔而成夫妻。后来元朝有个写剧本的写《西厢记》时,又让张生为崔莺莺弹奏了这一曲。

记得当时娘和我趴在桌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娘还不时说什么“封建礼教害人不浅啊”、“古人思想真要不得啊,这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也被禁啊”……

然后就听门被用力推开,爹瞪着一双眼将我抱到床上,和娘开始了“抢书大战”,一个扬言要把娘在坊间买来的全部销毁掉,一个则威胁说这些都是她用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买的,每一本都是绝版珍藏本,烧了就没了……

两人争持不下,直到我困得睡着后都没结束。

箫声忽止,我沉浸在对往事追忆中一时未觉察到,仍站在原地,一手扶着窗棱。

“你还未睡?”

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我缓过神,见十四阿哥站在窗外,一手握着一支玉箫。

我盯着那支箫,垂在身侧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我反复铺平又揉皱的纸条,不答反问道:“适才是十四阿哥在吹箫吗?”

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有些漂浮不定地四下望着,最后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我:“好听吗?”

因为声音太小,我踮起脚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清楚他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随即脱口道:“很好听。”

我点着头,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首你我合奏的曲子。

他忽而笑起来,眼眸黑如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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