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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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突然看见楼上屋中四个人影显然是在争吵着什么，他忍不住好奇道：“外公他们在做什么？”
姚荷子道：“我也不知道。都好半天了。他们好像是在吵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以前可还从没有过的！”
段灵凤闻言不禁心头一震，一时竟说不出是个怎样的心情。但想到慈爱的显然是正在极力地袒护着自己的外公外婆，终还是被阵阵感动的温馨暖入了心头。
第二天一早，神色异常面容憔悴显然昨夜为他之事和舅舅、舅娘搞得不得安神的外公外婆走进屋来，一翻推推攘攘，终于由外公嗫嗫嚅嚅地说出：他的右手已是无法治愈。
段灵凤如挨当头一棒，“嗡嗡”地旋转为一片苍白……直到外公又说出尚可保住他不被截肢，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方才铺天盖地地涌来，但那无处依托的一切最终仍旧是归于一种苍白。
直到经历了一次次痛苦的恐惧的蜕变之后，当一只畸形可怖丑陋的右手脱壳而出，那种苍白中才又现出了一只凤凰，一只枯萎了一只翅膀的凤凰。
天空消失了，世界纯粹得只有白色。
枯萎了一只翅膀的凤凰能给人最初的感觉应当多为可怜，然而可怜最容易延伸的往往却是厌恶，何况还有些本就是连最初的可怜也没有的。
天空其实还在，折翅的凤凰的世界自然也是越来越“丰富多彩”了。
多亏母亲从小便带聪明的儿子上山采药，一筐令人意想不到的药草不仅使自己舒坦了不少也不禁使外公那已有些莫名其妙的脸上露出了些赞许的笑容。
然而也正是这一筐药草触发了自知自己极不成器的舅舅那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想方设法，很快又触醒并点燃了段灵凤那似乎已经淡忘熄灭了的复仇之火。他要为外甥找回迷失的天空，并从这天空将外甥送走，送去属于他自己的哪个世界，远离自己。
但舅舅却万万没有想到，段灵凤提出了要去学堂读书。段灵凤自然不会说出，他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名如何神气的官，想到父亲曾说过读书也能做官；只要他读书，也就能做官，做了官自然就能报仇；而学医却是救人，可他只想杀人。
也亏得外婆一力赞成，名医外公也似心有愧疚，这才终于如愿将他送去了表弟姚生青就读的学堂。
然而，谁也不曾料想，仅仅就在步入学堂的那一刻，段灵凤自己便先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恐惧。而表弟姚生青似乎更比他自己都还要失望。他原本是要带着这个一个能打八个的“小凤凰”表哥去学堂显威称霸的，岂料这个怯懦的乡巴佬表哥一进学堂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嘲笑，非但不能为他出力争气反而是一任那残废的右手招摇过市给他姚家丢脸抹黑甚至竟成了同学取笑他的无可辩驳的活靶。连姚寿泰也再坐不安稳了，因为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名医。更何况，舅舅找回他的天空无非仅仅只是想从这天空赶走他而已。
如此，他又能在学堂呆多久呢！这一折腾，他在外公家的日子更加是度日如年。
他这才想起了临别时船越无涯那被自己轻蔑了的担心，可是船越无涯却没有答应了来。
他开始偷偷用左手练起了剑。几经痛苦沮丧，到底是叫他找着些惊喜并最终确定了方向。
他是不可能再如此地等待船越无涯了，但他最终还是主动向外公一家提出了他要去学武。
此话一出，姚家人一时全傻了。在他们看来，这究竟是算什么逻辑什么一回事呢！
可舅舅恰好就正是那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他不仅立时就将这当作了一回事，而且很快便办妥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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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西杨山庄
段灵凤有些措手不及地被塞进了一辆严严实实的马车，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五天五夜之后，终于被已莫名其妙地变为了“叔叔”的舅舅姚正送到了一个名叫“西扬山庄”的去处。
西扬山庄的庄主，身材瘦小、头盖灰色小帽、猴脸上挂个又长又宽的下巴，令段灵凤一眼便不禁失望的扬耳就成了他的学艺师傅。
尽管舅舅早在来路之上就已变成了“叔叔”，可当他扬尘而去时，段灵凤仍是止不住地生出了那种孤独的被抛弃之感。
段灵凤才被带到宿舍，立时就被散武的师兄们好奇地围住，都想看看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身残志坚的小师弟。
正当段灵凤无法忍受之时，忽然听人喊：“大师兄来了！”
众人慌忙闪开一条道，就见一名虎背熊腰铁塔似的光头大汉嚷着走了进来：“干嘛？干嘛？这都是在干嘛？欺负俺小师弟不是？谁？谁？是谁？你？你？……”
众人忙摇首退让。
大汉一抹光头，对段灵凤道：“小师弟，你别怕，有大师兄铁头俺在，谁敢欺负你你告俺一声，俺一拳一个将这伙鸟人打个稀巴烂！”
段灵凤不禁从心底对这名蛮横的大汉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铁头问道：“小师弟，如实告诉大师兄，你姓啥名啥，手咋伤的？”
段灵凤如实道：“我姓段，名叫段灵凤。手，手是……蛇，蛇咬，咬的……”
话音未落，就见铁头抹头大笑，一把抓过一个人来，大声嚷道：“松鼠，怎么样，愿赌服输，拿钱来！”
那鼠头鼠脑的人一双贼眼在段灵凤身上溜溜转，道：“小师弟，做人可不能撒谎！你这手……”
铁头一用力将松鼠拎了起来，道：“他奶奶的，都说是蛇咬了，你敢耍赖？给钱！”
松鼠只好不甘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铁头的大手上。
段灵凤将一切看在眼里，猛然感觉到一阵阵天晕地转，眼看就将晕倒。
“谁敢欺负我的小师弟？”一声娇叱，来了名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子。“你们这些坏东西，想欺负我的小师弟啊？”
众人忙讨好道：“哟，小师妹来了？”
“小师妹……”
女孩不理众人，向着铁头质问道：“大师兄，是不是你欺负小师弟了？”
铁头忙笑道：“看小师妹你说的，俺是大师兄，又怎会去欺负小师弟呢！”转首对众人拉下脸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后有谁敢欺负小师弟，俺铁头第一个不饶他！听到没有？呵呵，小师妹……”
女孩哼了一声，打断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坏师兄，没有一个好东西！”转首看着段灵凤，笑盈盈地道。“你就是我的小师弟吗？”
段灵凤道：“我？小，师弟？你，你……”
女孩笑盈盈地道：“我就是你的小师姐啊！”
段灵凤有些不知所以地道：“小师姐？”
女孩笑道：“对啊！你不用怕他们的，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告诉我爹收拾他们就是了！”携起段灵凤道。“走，别理这些坏家伙，小师姐带你玩去！”
女孩将段灵凤带了出去，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师弟？”
段灵凤看了女孩一眼，道：“段灵凤！”
女孩笑道：“段灵凤？段灵凤？灵凤……那你一定是小凤凰了？嘻嘻，小凤凰，小师弟，多好啊！你可记得要叫我小师姐哦！”
段灵凤道：“你……”
女孩催促道：“哎呀，你快叫人家‘小师姐’嘛！你叫啊！叫啊！”
段灵凤看着女孩，欲言又止，生怕她又是在戏耍自己。
女孩抓住他又催促道：“你快叫啊！你叫啊！……”
段灵凤见逃不过，只得不大情愿地试探地轻声道：“小，师，姐！”
“小师姐！小师姐！呵呵呵，”女孩高兴得抓起段灵凤的手飞奔起来，喊道：“我有小师弟了，我有小师弟了，我有个漂亮可爱的凤凰小师弟了，我终于有个小师弟了……”
她便是扬耳的小女儿杨花。或许只因段灵凤是她唯一的小师弟，她便处处护着他时时念着他。如此，自是使他少了不少的欺辱但同时亦增了些许的嫉妒。
但段灵凤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所谓的西扬山庄，不止是杨耳对授艺不当一回事，就连那些弟子自己也是一个个不将学武放在心上。
既如此，段灵凤又怎会再将他杨耳的武学放在眼里。好在他还有一套玄缘所授的“风云剑法”，且如此的习武氛围正好给他添了不少自由时空。但他也自知厉害，决不敢让别人知晓；只是右手已转至左手，玄缘的剑法更趋向于船越无涯的刀法了。
这日，杨耳又未出现，铁头等师兄也多未到场，便由次子杨虎代为教习。
这杨虎长不了段灵凤几岁，最是个无聊之徒，平日里从不学好，依占着自己是庄主之子一贯的胡作非为，专会欺凌弱小，段灵凤来到这西杨山庄可没少受他欺辱。尤其是当着众人，他更是从不放过任何折磨段灵凤来显摆自己能耐的机会。
本是不愿来教场的杨虎一见段灵凤，顿时就来了精神。
杨虎喊令众师弟出拳，对着犹豫不敢出手的段灵凤大声叱喊，可段灵凤才慌慌张张地伸出残废的右手，就被早伺机一旁的他“啪”地一鞭子重重抽了下去。
段灵凤强忍着那火辣辣的疼痛，咬牙切齿地瞪着杨虎。
杨虎对他视而不见，一本正经地喊道：“我说你到底是残凤凰还是聋凤凰啊？叫你出拳听不见吗？你这是什么？鸡爪？猴爪？还是拿根干松枝出来干嘛？”
众人都知道这少庄主的意图，一个个也正是无聊，便趁机符合着大笑出声。
杨虎达到目的，自然更是得意，对段灵凤喊道：“我堂堂西杨山庄乃堂堂江湖名家，峨眉嫡系，个个是光明正大、仙风道骨、齐齐整整，怎么就冒出你这么个歪门邪道的坯子来？看什么看，你小子还不服气是吧？伸直了手，你这成何体统……”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甩在了段灵凤右手上。
段灵凤抱住手一声痛叫，看着不可一世的杨虎再无法容忍，突然一声喊，不顾一切地一头向杨虎扑去，一拳就打在了杨虎胸口。
毫无防备的杨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想要躲闪已然不及，幸好几名眼疾手快的师弟一起出手才将段灵凤及时捉住，段灵凤这一拳到了他身上时已毫无力道。
杨虎从未在人面前丢过面子吃过亏，此刻竟被段灵凤如此弄得虚惊一场失了体面，不由得恼羞成怒，“啪”地一鞭抽在了段灵凤脸上，对着挣扎的段灵凤喊道：“还反了你啊臭小子！敢对本少爷如此放肆！给我拉好了，今日就让本少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识好歹的邪魔歪道……”挥鞭就往段灵凤脸上抽去。
“住手！”一根棍子抢上前来挡住了杨虎的鞭子，匆匆赶来的杨花娇嗔道。“二哥，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打他？你们干什么？谁叫你们欺负我的小师弟的？还不快放开他？”
面对这个杨耳最为偏爱的大小姐，捉住段灵凤的几人看了看杨虎，忙一个个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杨虎见妹妹生了气，忙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个残……”
杨花打断他道：“我不许你这样叫他！他是我的小师弟！你们谁也不许欺负他！我要告诉父亲，你不好好教他武艺，你只会欺负他！”
杨虎一听就有些急了，忙道：“妹妹，他，他……你……”
杨花不待他说完，打断他道：“我再也不理你了！走，小师弟，我们不要理……”说着就伸手去拉段灵凤，不想段灵凤却不理她，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去了。
杨花一见，不由得跺脚道：“你看，你们把小师弟都欺负得哭了！我一定要去告诉爹，看他怎么收拾你们！……小师弟，小师弟，你不要跑啊，你等等我啊……我是小师姐啊！你不要跑啊小师弟……”丢下杨虎等人叫喊着追段灵凤去了。
段灵凤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流泪了，可当杨花出现之后，也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再也无法忍住。那泪水就仿佛是一条引线，顿时惹得紧埋心底的那些委屈、压抑决堤般争涌而出，一时间铺天盖地，再也无法阻挡，唯有用疯狂的奔跑来释放。
杨花越是紧追不放，段灵凤就越是停不下来。他不想见到杨花，不想杨花见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段灵凤边跑边对紧追不舍的杨花喊道：“走开，走开啊……你追着我干什么……你快走开啊……你不要跟着我……”他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一路跑出山庄，不知择径地跑入后山，最后竟一头冲入了一个山洞。
杨花生怕段灵凤跑出山庄便不再回来，一路紧追不放，也一头追进了山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