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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东晋瑶光-第35章

小说: 东晋瑶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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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她这个累赘,他依然有生存的机会。

然而,他却选择划开自己的手臂,在这种没有任何止血药剂的地方,用自己的鲜血来供养她。鲜血的不断流失,也是体力和生命的不断流失。

这么做,便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独自离开的机会,还很可能会和她一起死去。毕竟,失血过多的人,也断不可能再独立爬上悬崖。

指尖震颤,胸口鼓动,有什么东西几乎要突突地跳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到了绝境中,真的会有一个男人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而且,这个男人与她还未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如果是她,也只会选择尽量减少伤亡的方法,断不能够舍己到这个地步。

泪水决堤,却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欣喜,更不是因为愤怒,只是一种难以承受的震撼所致,复杂而汹涌,不能通过干裂的喉咙呐喊出来,只能通过泪腺无声地释放。

隔着静静流出的泪水,霍长乐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赌。

用自己的生命,赌能不能挽救两个人的生命,赌能不能赛过死神的脚步。

到了明日,若是全盘皆输,他们将一起死去。

——而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若若璋与娘子一同死在这里,也不算是太坏的结局。”谢若璋笑了笑,答非所问。他脸色很苍白,只是哪怕缺水,说话却比她大声一些。

霍长乐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的双唇,那苍白的唇已经干裂出淡淡的血迹。

心里有什么突突地跳动,几乎要瞬间涌出来。

看她怔愣,他又微微笑了一笑,“若是大难不死,娘子想要报答若璋,不如——唔——”

话未说完,唇上便被两片柔软的唇堵住了。

劫后的拥抱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霍长乐已经躺在了床上。当手下触到了质感真实的被褥时,霍长乐便知道自己得救了,心中一块重重的石头也便落了地。

大难不死,果真是大难不死。

事实上,在最后用力地“轻薄”了谢若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不清楚了。那时候已经头脑混沌,身体各项都到达了极限,已经出现了耳鸣、眼花的症状,恍若耳边有万蜂同鸣,眼中看见的白日如同黑夜。

在混沌的终极,唯一真实的触感,是她碾转之下的他的柔软唇瓣,以及温热的鼻息。

此后,她便真正陷入了晕厥中。然后,再睁开眼睛,便是现在了。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回一些力气。全身酸痛不堪,霍长乐摸索着,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泥土鲜血的衣裳,已经换成了一套粗布女装。

她缓缓撑起身子,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这里大概是一间简陋的农家小房。

就在这时,那仅仅用一捆柴捆绑起来的柴门被推开了,一个大娘走了进来,瞧见她醒了,便惊叫道:“哎呀,你终于醒了。”

霍长乐眯着眼一会儿,眼前的星星才完全散去,看见这大娘便转身出去,不多时又体贴地拿了一些菜肴过来。尽管只是农家的粗茶淡饭,但是霍长乐依旧吃得狼吞虎咽。她自己是医生,知道缺水问题解决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饿狠了,所以浑身乏力而已。

一边吃,霍长乐一边知道了自己被救的过程。原来,这位刘大娘是山下的村民,那日要上山采点山药,恰好看见山下摔得四分五裂的马车,便感到事情不妙,回村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刘大娘的儿子连忙跟村长汇报。村长听了之后,便纠结了几十个年轻男子,一起上山搜索,最终在悬崖边找到了抱成一团的他们。

霍长乐吃完了饭,便感觉脚上终于有了力气,表达了谢意,便请刘大娘带她去看谢若璋。

刘大娘一边搀扶着霍长乐,一边八卦兮兮道:“哎哟,这位夫人,你家相公对你可真是一条心哟。救下来的时候,他那手臂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脸白得跟雪一样。不过他看着高高瘦瘦的,原来体格一点也不差,所以才没什么大碍。”

霍长乐心知这里的人都把她和谢若璋看作是夫妻了,但是想了想,也只是笑笑,也没有开口辩解。

谢若璋就在她旁边的房间内,刘大娘拿着烛台,把霍长乐引到了门处,便道:“夫人,那公子在里面,你进去就可以了。我要去做饭了。”

看着刘大娘远去,她才轻轻推开门,刚掩上转身,便瞧见床上有一名男子侧躺着,一头乌发铺就在肩膀上,犹如光滑上好的绸缎。

霍长乐抿着嘴,慢慢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伸手掀开被褥,瞧见他划了数道刀伤的手臂,已经上了厚厚的伤药,还缠了纱布。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

只是,霍长乐知道,那几道伤疤将会陪伴他一辈子,终生不会磨灭——就如同她所感受到的震撼,一辈子都会横亘在那里。

然后,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嘴唇。

说实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亲上去——在最后尚算清醒的时刻,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只是心未想清,身便动了。

或许,是因为在那一刻,她已经完全放弃了生存的希望,没有办法表达自己对眼前男子汹涌的震撼感情,只能用这种原始而冲动的办法去表达。

双唇相互触碰辗转,最亲密的姿势传递着最复杂的感情。

君哺我鲜血,我还君一吻。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记得他被亲了之后,瞬间瞪大而诧异的双眼。

霍长乐这么想着,便觉得有些好笑。只是笑了一会儿,忽然心中一顿,不过轻松了一会儿的心又沉重起来。

那辆马车不会无缘无故改变轨道、冲向悬崖,马车车夫更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马的屁股上不会无缘无故插着匕首……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人战栗的真相。

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之所以能推测出有人想杀自己,而不是杀谢若璋,是因为谢若璋是中途偶尔遇见的变数,即使没有谢若璋,这辆马车也会按照一开始的设定冲向悬崖。换言之,谢若璋这次真的只是被她拖累了。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这次的行程是保密的,只有很小的可能性会传出府外。而得知了这件事,又有置她于死地的心、又只能够在半路中埋下这么一个蹩脚却有效的杀机的人……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

——霍凌。

回想起那日出门的时候,平时看见她都特别趾高气扬的霍凌,居然一再回头看她,这表现在当时看已经有些不自然。再在脑中重播霍凌回过头看她的那一眼——似乎有些惊慌和恐惧,又有些兴奋和期待。

尽管还没有确切证据,但霍长乐强烈的直觉,在前所未有地笃定告诉自己:那个想要杀她的人,便是霍凌。

她原本以为霍凌只是有些小坏心眼,本性还未坏到要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没想到这人已经如此的丧心病狂,既然如此,便没必要再手软。霍凌大概会以为这次的计划已经成功,却没料到半路插了一脚的谢若璋居然会成为整件事的变数。

换言之,霍凌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没死。

不知道便好,霍长乐心道。待她回去了,定会好好“回报”霍凌。一记还手下去,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而霍瑜,也应该知道了自己失踪的事,眼下必然在加快搜索她的行踪。

而谢若璋背后的陈郡谢氏,更是不容小觑。霍长乐知道,他们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二日,霍长乐照样去到谢若璋的房间,一推开门,便发现她以为还未醒来的男子,竟然已经醒了过来,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外套,一头乌发在阳光下晕出淡淡的光泽,或许是因为失血的关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眼珠黑得更为纯粹。

瞧见她站在门口,他扬了扬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醒了?”霍长乐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惊喜和释然,往前走了两步。

“娘子,你来了。”谢若璋微微一笑,把身子转向了她这一侧。他的眼珠深黑而深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漫不经心,却潜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在这种若有似无的目光下,霍长乐靠近的步伐慢慢减慢了。

她忽然记起自己轻薄了他一把,因为当时并未想过会有机会生存下来,所以做事也不计后果。眼下两人都得救了,缓过劲来之后,再回想之前的事,霍长乐顿时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为什么当时一个冲动就吻上去了呢?

思及此,她不由暗暗懊恼自己太过不经大脑,万一现在对方兴师问罪可怎么办?只能寄望谢若璋忘记了这件事了。

她抬眼,与谢若璋目光相触。他的目光依然是那么的悠然含笑,从容纯粹,却给了霍长乐一种错觉——他在等她靠近。

霍长乐心里打了一会儿鼓,瞧见他受伤的手臂那侧的衣衫滑落了,叹了口气,一边靠近一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罢了,罢了,最多便是被揶揄两句,难道他还能反问“娘子为什么要强吻在下”不成?

思及此,她便镇定自若地帮他把衣衫拉好。拉好之后,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娘子面色不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背后的人而已。”

“欢乐有时,悲伤有时,忧有时,惧有时。及时行乐,方不枉此生。既然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娘子不是更应欢笑么?”谢若璋轻轻触了触她绷紧的脸颊,微微一笑道。

霍长乐愣了愣,咀嚼了他这句话一会儿,心中似乎也豁然开朗,便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人生得意须尽欢。”

两人相视一笑。

半晌,霍长乐退后两步,正正地朝着他作了一揖。

“若璋兄救命之恩,我霍长乐此生定不相忘。”她的声音沉静而坚定,每说一个字,都似乎在心里重重地烙下了誓言。说完这句话,心中忽然漫起一阵心悸。

即使眼下已经劫后余生,她还是没有忘记,这个男子在逆境之中,是如何惊险地在悬崖边拉了她一把的,没有他,她早该摔下悬崖。即使到了最后绝望之际,他也依然没有放弃她,而是选择了留下来,与她一起面对死神的威胁。

那些鲜血,就此流入她的身体里面,融贯交合,此生都难以忘怀。

尽管当时,他看上去依旧从容,但霍长乐知道,他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的。

——要么一起获救,要么共赴死国。

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把她从生死边缘捞回来。上一次与霍瑜一同被卷入苏桓刺杀的事件中时,也是谢若璋把她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救了出来,好生安顿。

正因心性凉薄,不易被外物打动,因此,当真正被撼动时,那种从头到脚都战栗的感觉才会来得更为强烈。

霍长乐知道,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躬身的动作,许久,又像是不久,榻上的男子伸手扶起了她。

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她。

霍长乐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有些跟不上他的反应,双臂却也自然地回抱了他。仿佛这拥抱下真实的触感,还有紧紧贴合所感受到的温暖,是他们劫后余生的证明。

发放为军妓

事实证明,霍长乐的预计并没有错。不过是过了两日,便已经有人找来了,并接走了他们。

那日,正是阳光晴好,风很轻,很温柔,霍长乐正与谢若璋在树下下棋。

她的棋艺一向不赖,但是换了对手之后,便往往是十局里面有八局输,弄得她郁闷不已。

又一局输掉,她把棋盘上的棋子打倒,郁闷道:“又输了,不玩了,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对面的男子轻笑两声,霍长乐把目光移向他。他今日穿了一袭蓝色衣袍,交叠的领口松松地搭在了他纤细的锁骨上,眼如墨玉,含笑不语,因为没有绾发,所以比平日看上去都要年轻许多,也随意许多。

“水滴石穿,百炼成钢,棋艺都是练出来的。娘子何必心急?”他笑吟吟道。

“可是,也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吧。你也不让让我。”霍长乐还是很郁闷。她倒是忘了,眼前的男子正是建康有名的文士,琴棋书画诗赋,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思及此,霍长乐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提议下棋时他欣然应允的样子,才发现自己完全就是在班门弄斧,自找没趣……

谢若璋但笑不语。

霍长乐道:“不如我下次教你玩一种新的游戏,和下棋差不多的,叫做纸牌。”

“哦?”谢若璋凝视着她。

不管脸皮多么厚,神经多么粗,被这样深邃悠然的目光凝视着,总归会有些局促,霍长乐也不例外。见此,谢若璋才慢悠悠地含笑道:“如此甚好,静候娘子佳音。”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了一个女孩脆脆的稚嫩的声音:“谢公子,谢夫人,外面有人找。”

霍长乐嘴角抽了抽。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没有解释自己不是谢夫人,是因为她想与谢若璋合计一下怎么做再做定论。后来等谢若璋醒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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