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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嫡策-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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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昭坐在马车上没动,贺家的门房却远远地便瞧见了这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轱辘着过来,没有姓氏也没有宗族标识,可一看就是内造的架势。
  除却那位主,谁还用得起内造的东西。
  白总管一早便候在了门房了,冷风呼呼地吹,他感觉自个儿的一张脸都快被风吹得只剩下一张老皮了。
  今儿个筵席的规制是照临安侯府这么几百年来最高的来办的,请的都是勋贵大员家的家眷,两个王府都下了帖子,二皇子的豫王府递了准信儿说了要来,四皇子家的绥王妃也说要来,再加上这位出身贺家的端王妃。。。
  这是贺家这么几年来头一回能抬起头来大喘气儿。
  白总管撑了撑腰,这几年的贺家是一年不如一年,连中山侯刘家都敢和太夫人抢定国寺的头香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无论贺琰是变成一只落水狗还是更贫贱些,他都是侯爷的奴才。
  话虽说如此,到底还是要叹了口气儿,得亏还有太夫人啊。。。阿弥陀佛,说句不吉利的话儿,要是太夫人现今儿立刻撒手人寰,方家陈家贺现一准儿像三头饿狼扑过来,把贺家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白总管候了半天,马车上没动静,便捧了肚子探身去瞧,正巧里头帘子被一把掀开。
  原先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年少青艾的豆蔻少女了,红唇白齿的容光在雪气儿的照耀下,白总管有点不敢看了,赶紧低下头,连忙深行了个礼,使了眼色让人去扶,扯开嗓门亮声道“小的见过温阳县主!县主安康千福!”
  行昭佝腰出了马车,避开贺家仆从来扶的手,抬眼看了看白总管——这个曾经贺琰身边的第一人,再看了看门房的阵势,嗬,如今也是第一人,不过变成了太夫人身边的第一人了。
  太夫人清算贺家也没把他清算出去,白总管倒还站的稳。
  “久不见白总管,近日可好?”行昭边笑说,边将手放在莲玉胳膊上。
  “托您的福!”白总管笑呵呵,半侧开身将行昭往里领,显得很熟络“您是先回荣寿堂给太夫人请个安呢?还是去正院给侯爷问个礼呢?”
  “先不慌。”行昭也笑。
  贺家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
  “如今时辰还早,可有哪家的女眷早来了?”
  从二门走到九里长廊,长长一段路,行昭走过无数次了,如今时隔几载,再走一次,恍如隔世。
  “您最早来!豫王妃与绥王妃过会儿子来,三姑娘也得回来,陈阁老家眷将才过来的,正在荣寿堂陪着太夫人说话儿。到底还是自家人顶捧场。。。”
  白总管佝着腰停在路口,身形转到左边儿,腰杆佝得愈渐往下佝,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得恭谨到了极致。
  往左边拐,是去荣寿堂的路。
  行昭顺势也停在了游廊中间儿,拿手轻轻敛了敛披风。
  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家和睦?表现贺行景、贺行昭终究是屈服在宗族礼法的束缚下?
  她两辈子最厌恶被人逼迫。
  她今儿个来是来见贺行晓的,太夫人算准了她的心理,声势浩大地办一个花会,只不过是为了让定京城上下都看见——贺行昭进贺家门了。
  然后一切再从长计议。
  行昭扫了眼白总管,笑了笑,抬脚敛了敛裙裾,笑道“既然太夫人在和陈家夫人说话儿,那我怎么好打搅——先去正院给侯爷请个安,再给母亲上炷香吧。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也有眼力见儿,也甭在这正忙的时候往太夫人跟前凑了,早请安晚请安,不差这么一刻。”
  给贺琰行礼?
  白总管吓得一身冷汗快出来了,贺琰宿醉未醒,身边儿还搂着两个胡姬。太夫人对他绝望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也不太管他做些什么了。
  老爹醉醺醺地声色犬马,女儿去请安?
  白总管怎么敢放行昭去见贺琰这幅模样!
  “四姑娘一回来,就把她往荣寿堂领。”这是太夫人的嘱咐,也是命令,白总管想起来太夫人说完这句话时脸上的神色,突然明白过来,太夫人明明知道行昭不可能乖乖去的。。。
  一愣神,行昭已经往前头走很远了。
  白总管连忙跟上去。
  一踏进正院,好像满腔的心绪都喷涌而来,从猛烈慢慢变淡,最后淡得像杯盏里的白开水。
  再浓烈的情绪都会慢慢泯灭在漫漫长河里,没有什么例外。
  出乎意料的是,正院里是设了方福灵堂的,香炉里还铺着一层厚厚的香灰,牌位立的是“临安侯贺琰之妻方氏”。
  行昭默了默,上了三炷香,刚起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怯生生的,清清脆脆的声音。
  “姐姐?”
  还能有谁会叫她姐姐?
  行昭扭过头去,雪光之下,有个身量玲珑的小姑娘,着青衣高腰褥裙,胸前系了条镶边的绦子,俏生生地立在那处。
  “六妹?”
  行昭也笑,招招手,唤她进来“许久没见你了,来给母亲上香?”
  行晓手里捧着一只黑漆托盘,里头盛着三只香,怯生生地敛笑,脚在地上蹭了两下,想了想特意寻了香要来做场面的缘由,终究心一沉,往里走。
  一跨过门槛,朱门便“嘎”一声合拢了。
  行晓一惊,连忙扭身回头去看,转身想走,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手紧紧攥在托盘扣上,面上扯出笑“青天白日的,姐姐何必将门关得这样严。。。”
  “啪!”
  很响亮的一声,瞬间把贺行晓后头的话儿给打飞了。
  手掌挨到脸皮儿的肉上,行昭觉得心情陡然变得很舒畅了,很舒畅了。
  “因为我想打你,所以得关上门,否则对我名声不太好。”
  行昭面上是笑,轻声解释。
  这一巴掌是行昭抡圆了手肘打下去的,使足了全身气力,打出了水平,打出了精气神儿。
  这是两世加在一起行昭头一次动手打人,手有点疼,但是心里头是舒爽的行昭面上还是笑着静静看着她,贺行晓木了半刻,左脸火辣辣地疼,全身都在抖。
  托盘早就砸到了地上,香和钱纸撒了一地,行昭低头看了看洒落一地的东西,再抬头看她,仰了仰头,推开门,身形一顿,转过头来轻声道“你和你生母只能活一个,回去给她说,芫花汁不好喝,〖砒〗霜好喝,让她自己选吧。”

正文 第两百一三章 绿萼(中)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雪光见缝插针而入。
  贺行晓愣在原地,血气儿好像在急唰唰地往下落。
  芫花汁?
  什么芫花汁!
  什么叫她与她生母只能活一个?
  “贺行昭!”
  见行昭欲离,贺行晓冲口而出。
  无论如何,她要把贺行昭先拦下来!挣扎了不一定活得成,可不挣扎一定活不成!她不想死,她还没嫁人,她还没翻身,她不想死!
  行昭脚上一停,转过脸来,轻扬下颌,静静地看向她。
  贺行晓脸上疼得厉害,还是没能将迷迷糊糊的脑子打清醒过来,前额里像是有一根针在搅动一团浆糊,贺行昭到底知道什么了?是知道她给大夫人下药了?还是知道了她通过三房和应邑长公主接触了?如果后者到底还能圆,如果是前者被揭穿。。。
  穿堂风劲儿最大,尚还带了冷气的风见缝插针地从那条门缝儿灌了进来,贺行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应邑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最后都以“暴毙身亡”的由头死了,她的父亲,临安侯贺琰如今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那一碗芫花汁是她下的手。。。可是应邑长公主要求的啊!
  “这个人情,这个忙你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帮,长公主能找着无数个人去做,犯不着要卖给你一个庶女脸面。”贺三夫人就算是说狠话的时候很平静,可语气却充满了诱惑,“大夫人去了,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大夫人在的时候,贺行昭自然是长房顶尖的女儿,可她的娘亲死了之后呢?到时候临安侯夫人这个位子,做的既不是你的娘亲,自然也不是她的娘亲。你们最终都是一样的。长公主没有女儿,自然会把你当做女儿待。你自个儿想想,寻亲事,置嫁妆,你能指望上大夫人吗?可若是长公主进了门,你一定能指望上长公主。。。这个人情大了去了,长公主忘不了。”
  忘不了,她是忘不了!她在阴间忘不了!
  那个梦只成真了一半儿。大夫人是去了,可应邑长公主穿着嫁衣是嫁到那个冯安东家里去的!
  她想不清楚到底是那个步骤出了错儿,可她知道她想活,她想活下去,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能不能不是她?
  “四姐。。。”
  贺行晓抬手捂了脸,又上前一步,眨了眨眼睛,发现在这儿生死关口,她竟然哭不出来了。艰难地咽了咽,“。。。夫人过世的时候,我才多大?六七岁的样子,能晓得什么?妹妹一向不聪明,受人蒙蔽一次,竟然要用一辈子来还。。。”
  话到此,喉咙里哽咽一下。
  越说越怕,她不太敢看眼前的贺行昭,她见过最尊贵的人就是太夫人,她尚且还敢偷偷拿眼瞅一瞅太夫人是什么模样。可现在。。。应邑都死了!对付她与她的生母。贺行昭绝对有能力碾死她们!
  祸水东引。。。要祸水东引!
  贺行晓脑子里的那团浆糊总算是化成了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扑扑簌簌地掉泪,试探性地伸手去拉行昭的衣角:“姐姐,我们到底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若没有三夫人,妹妹也不至于。。。都是三夫人逼的,三夫人和应邑长公主相勾结。若妹妹不照做,妹妹与姨娘都活不成了!”
  贺家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连芫花汁都说出来了,她都找到了贺行晓,贺行晓到底凭什么确定她还没将贺现那一家人挖出来?
  是贺家人普遍不算聪明,还是注定了一辈里边儿只能出一个聪明人?
  行昭没看贺行晓的脸,婉和弯眉,敛了敛衣角,贺行晓的手指便僵在那处。扑了个空。
  “你还想再挨一耳光吗?”
  行昭一边轻声说一边抬头,左侧脸正巧映在雪光下。“多说无益,我给了你选择,你死或者万氏死,我都能接受。”话到此处便笑,“柿子要挑软的捏,先收拾了你,再去收拾别人,一步一步地来,您甭慌。”
  话一完,将门“啪”地一声,一下子彻底打开,光一下子就由缝儿里冠冕堂皇地直射入内。
  行昭提起裙角,抬高下颌,容光朝光,小步向外走。
  开玩笑,仗势欺人这种活儿,她上辈子做得是叫那一个轻车熟路,术业有专攻,应邑的跋扈专横是凶狠,她的放肆恣意是为所欲为。
  放在前辈子,贺行晓连被她亲手打的资格都没有。
  嚣张跋扈不好,可偶尔为之,当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姑娘,如今是回宫呢?还是去荣寿堂拜见太夫人?”莲玉紧随其后,敛眉恭声问询,自家姑娘要造势,下头的仆从不得把台子搭得又高又稳?
  “回宫。我今儿个就是来打人的。”
  行昭说得理直气壮,“。。。温阳县主来赏个绿萼,却被庶妹气得拂袖而去,这个名头够不够堵定京城的嘴?过会儿你去荣寿堂院子里磕三个头,话儿说得含糊些,愿意信的就信,不愿意信的。。。还能冲到瑰意阁来为临安侯府鸣不平?”
  “自然是不能的。”
  一个带着笑意,很是俏生生的女声打断了行昭后话。
  行昭眉目一挑,扭头去看,眼见从朱漆落地柱后头先是鹅黄裙摆被风吹起仰得高高的,然后是裙摆下的双福坠东珠绣鞋,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宜笑宜嗔的脸。
  行昭心尖尖上打了个一个颤。
  是陈婼。
  鹅黄水绫镶边的高腰襦裙,蟠桃献寿花样的绦子,乌发松松蓬蓬的,正好将光洁的额头,扑闪扑闪的大眼亮了出来,嘴唇薄薄的,抿嘴笑的时候,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同碎玉一般。
  陈婼一向是个美人儿,不同于顾家人的柔媚,不同于方家女孩的英气,也不同于贺家人靠精致五官取胜的长相,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质,未语人先笑,很有些青春少艾的意味,是那种头一次见面便能让人引为知己与挚友的人。周平宁见惯风月,若不是陈婼自有风华在,又怎么会死心塌地到底?
  “温阳县主安好。”陈婼笑着从柱子后头走出来,轻捻裙裾矮矮福了个身,随即行云流水地站了起来。
  行昭偏头笑了笑,眼神从陈婼的脸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移向她捻着裙裾的手,修长的手指,圆润的像珍珠一样的指甲上染了层绯红凤仙花的汁液。
  就是这双手将她的欢哥儿推到了水里吗?
  哦,当然不会,那个时候的陈婼已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了,要存下心来杀一个王爷的儿子,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行昭偏头去看陈婼身边的丫鬟,那丫鬟是贺家的家仆,赶忙站出来福了个礼,急忙张嘴想要介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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