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语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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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坐着，别说话，有人要说故事。”或许是要让顾安安心，又或许是别的什么，顾彻并没有多说。
听到后面的对话，女子微微一笑，看着窗外，“开始了。”
第十四章 昔日芙蓉花
更新时间2010…7…7 22：56：15 字数：2852
“我叫青妤，我的父亲在礼部做官，官职虽然小，我们一家人却过得很开心，父母对我也是宠爱有加。那时的我，对易安的词情有独钟，喜欢她和赵明诚的读书斗茶，琴瑟和谐，‘绣幕芙蓉一笑间，斜偎宝鸭依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纵容是闺阁中的少女，我却爱极了那些香词丽句，开始幻想，如果我也能有一个那样的丈夫该多好。丫鬟笑我痴，说易安前半生太美，后半生却凄苦悲凉，那样的人生不过也罢，我还总是坚信，我会遇到一个好夫郎，我的一生，都会像诗词里那般美妙。”
烛光将她的身影映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顾家兄妹从背后看去，如果不是那一头花白的发，她真的很像一个在深闺之中幻想情郎的美妙少女。
她的声音沉沉的，带一丝欢喜，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梳着发，有一种江南女子的风韵，“那年夏天，我带着丫鬟偷跑出去，一路下了江南。因为我听人说，江南的山水，是一首最美的词，同时我也期待，能像书里那些主角一般，在江南烟雨中遇到我最爱的那个人。”她停了声，似乎思绪已经飘远，过了很久，方才接着说，“在杭州，我真的遇见了他，他靠着一棵柳树看西湖，我从他身边走过，心就动了，他是那么俊，眼神是那么深邃，那么忧郁，一连几天，他都痴痴的看着西湖，而我，就偷偷的看他。”
听到这里，顾彻的心中一惊，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子总是和他说，“娘是在西子湖畔遇见你爹的，那时的他，痴痴地看着西湖。”
“娘？”他看着女子的背影开口，紧紧抓着顾安的手，努力保持声音里的平静，娘亲不是早死了么？
“娘？”那个女子低低地唤了一声，也不理会，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第三天，我还在茶楼里偷偷看他的时候，他起了身，朝我走来，问我为何要看他。我不知如何回他，只好看着他笑，我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冷漠和悲伤慢慢化作笑意，那时我就知道，我们的故事开始了。此后，他带我游湖，带我看山看水，他和我说，小妤，到了京城我就像你父亲提亲，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我也有些担心，我怕爹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毕竟我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他笑着安慰我，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你们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样子有多帅。”
顾彻听着，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眼前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说话的语气和他娘一模一样？他的娘亲，不是四年前就死了的吗？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痛，哥哥我痛。”顾安手上吃痛，连忙唤道。
顾彻听到呼唤，回了神，看向顾安的手，雪白的肌肤已被他弄上了几道红印子，心中一痛，将刚才的疑惑也抛开了，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安儿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静！”那女子突然转过身来大叫，“好好听我说！”她那张脸说不出的恐怖，半边是丑陋的疤痕，另外半边虽然没被毁去，却如同老妇。
见了她的脸，顾安吓得不敢说话，低了头，手却悄悄拉住顾彻的衣角。
“前辈您接着说，我们不会再出声打扰了。”顾彻却是平静，看着眼前的奇怪女人说道，说着还轻轻拍了拍顾安的背，以示安慰。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柔柔暖暖的，听着，会觉得安心，那女人听了之后，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接着开口：“到了京里，他果然来向我父亲提亲了，看着那摆了一屋子的聘礼，我们一家人吃惊得合不拢嘴，你们可知他是谁？他是平南王的独子顾斐然啊！英俊，神武，前途无量的小王爷，他一直都是京城名门闺秀的倾慕对象啊，而他竟然看上了我。于是，我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嫁了他。出嫁那日我一直想，我青妤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何等福分，没有花容月貌，没有显赫家世，却也能嫁得如此如意郎君。”
听到这里，顾彻心底一片冰凉，那女子说她嫁的是顾斐然，那么她不就该是自己的娘亲？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母亲一日日的憔悴，记得父亲的难过，记得大夫摇着头要他们准备后事，记得自己亲眼看着娘亲下葬，伏在墓前哭了很久。他记得父亲只娶过他娘一人，如果眼前的不是他娘，又会是谁？如果是，那墓中躺着的又是谁？一时间，许多疑问乱了他的心。
顾安听了也觉得奇怪，但是想到那女子刚才的凶样，也不敢开口问话，朝顾彻身上又缩了缩，这间屋子，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和恐惧。
女子也不看他们，接着说，脸上挂了笑，在昏暗的光里显得格外恐怖，“我嫁了他，那会我们甜蜜的紧，他会和我吟诗作对，还会教我练武，他总是看着我的眼，低低的唤，小妤，小妤，他眼底的柔和爱浓的化不开，嫁得如此夫婿，我这一生也算完美了。虽然公公嫌我出身低，对我不大理睬，但后来我生了彻儿，他便也对我好了起来。”
“娘亲，你是我娘亲对不对？”听到那句我生了彻儿，顾彻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激动地看向那女子。
“彻儿？”那女子双眼迷茫，带了疑惑看着他，那半边带了疤的脸有些扭曲。
看着她脸上的伤，顾彻忍不住问，“娘亲，你为什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应为那个贱人！”那青妤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旁边的顾安大叫，“后来公公去了，他做了王爷，那会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又娶别的女子回家，可他总是说，小妤，今生我只爱你一个人，我真的好幸福，我以为我可以守着他，守着彻儿过一辈子了。可是那个贱人来了，她一回来，整个家都变了！”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八月初五，她叫顾——斐——俞。”她瞪着顾安，面目变得狰狞，慢慢地说，“那天夜里，我们正准备入睡，她就回来了！她直接从窗户进了我们的房，她和我有三分相像，但是又比我美了很多，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变得欣喜，他抱着她哭‘小俞你还活者，你终于回来了。’她就是我的小姑子顾斐俞，在顾家，这个女人一直是个禁忌，一个死人，她本该死了六年的，可是她居然活着，还回到了平南王府。或许是因为她身份的问题吧，他把她藏在王府中，同我说，绝对不可以和任何人泄露顾斐俞的事，连彻儿也不行。”
“我天真的以为，就算顾斐俞回来了，我们之间也还会像以前一样，可是他却变了，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冷淡，就像一个陌生人，他再也不肯进我的房，整日要么忙于公事，要么就是朝她的院子里跑。过了几个月，我再见她时，她的肚子开始大了，顾斐然！顾斐俞！多么龌龊的一对兄妹啊，连孩子都有了。那时我才知道，他爱的是她，一直都是她，西子湖畔初见，他眼里的伤痛是因为她的自杀，后来他娶我，也是因为我和她有几分相像，他低低地唤我，根本不是小妤而是小俞啊，只不过是透过我在想她，将我当成她的代替品！四年，我就这样傻傻地做了四年的代替品！”
青妤恶狠狠地瞪着顾安，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掉，顾安再这屋子里本就极为不舒服，再被她一吓，立刻哭了起来。
听到顾安的哭声，顾彻心中一痛，再也顾不上其他，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安儿别怕，别怕。”在洛园四年，他们父子可从来舍不得让顾安掉一滴眼泪。
青妤见顾彻将顾安揽进怀里，面色更是难看，像见了鬼似地大吼，“你不是我的彻儿！你是顾家的小杂种！你和顾斐然都是一路货色，你们父子都一样恶心，喜欢自己的妹妹！”
“不许你骂我哥哥。”本来哭着的顾安，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狠狠反驳。顾彻到是在一旁沉默，心中苦涩。
/ 今成断根草
更新时间2010…7…8 15：52：13 字数：2656
“为什么不骂？顾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魔鬼，魔鬼！”青妤听了顾安的话，狞笑起来，“小魔鬼，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吗？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天红得跟血染过似地，我就站在顾斐俞面前看着她，看着你是如何从她肚子里钻出来，是的，你居然是自己钻出来的，可把旁边那些丫头婆子给下坏了。”
顾安怔怔的听着，说不出心里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起自己八岁前的事情。
“害怕了吧？不要急~~精彩的还在后头。”青妤的手抚上了顾安的脸，手指间的粗糙吓得她一怔哆嗦。“你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还是我过去把你抱起来的，真是恐怖啊，你的肩膀上，好大的一朵花，那红色，映着你白皙的肌肤，就像血一样。你那母亲顾斐俞啊，一看到你肩，就冲过来掐着你，一直说魔鬼，魔鬼。你真可怜啊，连你的母亲都说你是魔鬼。”
“后来呢？”顾彻皱眉问到，今天听到的奇怪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后来？顾斐然杀了那天见过她的所有下人，又带着这个小魔鬼消失了半年，回来之后她肩上的那朵花就不见了，顾斐俞发了疯似的一定要带你来这山里住。这间屋子你是不是很熟悉？她就是带着你在这住了七年。”青妤接着抚mo顾安的脸，神情说不出的恐怖。“你还记得吗？她和你在这间屋子里做了什么？”
魔鬼，你是魔鬼！顾安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那女人说自己在这里住了七年，怪不得自己一进来就有一种熟悉的恐惧感，自己八岁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些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只要再一想，头就痛得像裂开了似地，而青妤的话，像魔咒一样钻进自己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啊！不要在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捂着脑袋大喊出来。
“安儿，安儿你不要这样。”这样失魂落魄的顾安让顾彻失了神，他拂开青妤伸来的手，把顾安抱进怀里安慰。
“不要说了？我为什么不要说了。小魔鬼，你也会害怕吗？我记得以前你可是从来不会害怕的啊？”顾彻的动作惹恼了青妤，她看着顾安大吼起来，她一直记得，那次她偷偷地进山，想看看这对母子过的是什么生活，结果就看见顾斐俞拿了藤条抽当时只有五岁的顾安，那鞭子打上去，孩子娇嫩的肌肤立刻出现长长的红条，可那个女童只是微笑，一点也看不出痛苦的样子，每一鞭子打上去，她唇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那微笑让她觉得心惊。
顾安捂着头使劲往顾彻头里钻，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都会引发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她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但又有一种力量将之强行压下，在两种力量的冲击之下，她忍不住晕了过去。
“晕了？没想到你真的会害怕了，这些年顾斐然把你护得很好啊，你叫她安儿，顾安是吧，他还真是有心，只不过，像你这样的魔鬼会一生平安吗？”看着顾安在顾彻怀里失去知觉，青妤好像更高兴了。
“娘亲？你真的是我娘亲吗？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发现顾安只是晕过去了，顾彻心里松了一口气，问出了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有些东西，安儿听不到也好。
“你是问我的脸，还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青妤突然笑了，看上去有些癫狂，“七年，从她们母子住进了山里之后，过了七年，那个女人终于死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只要那个女人死了，我和顾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他会用温柔的眼神看我，他会爱我，就算是把我当成她，我也不在意。那时候我真傻啊，我还天真的以为他会回来看我，结果他不要我了，他找到了更好的，就是这个小魔鬼。”
“安儿？”顾彻皱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青妤。一些模糊了的记忆又鲜活起来，四岁以后，娘亲果真没有再笑过，总是悠悠地看着窗外叹气，也不大理会他了，自己那清冷的性格，也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吧。
“对！就是这个小魔鬼，顾斐然为了她，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一再的求他，我会好好对待那个小魔鬼，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只要我可以留在他身边就好。可是他不理会我，他居然和我说，他不要让任何一点危险的因素留在她身边，所以他给我下了药，他想要我的命啊！”青妤说道这里，又悲伤起来，那张丑陋的面容上挂满了泪水，格外恐怖。
顾彻沉默了，从来，他都没有刻意去想顾安的身世，他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