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之剑-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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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您的自由。”兰纳毫不在意迪安纳的态度，马上转过身，带着严肃的表情却用玩笑的语气对克洛斯说，“在肚子饿了的时候，除了食物，我谁也不信。克洛斯，我觉得可以叫早餐了。”
当汉森将早餐送来的时候，他的视线遇上克洛斯的目光，一瞬间有淡淡的畏惧，但老练的侍者并没有异常表现。
克洛斯望着汉森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微笑着说：“我很期待你托付给暴风城调查员的调查报告能尽快送来。”
大厅里始终没有更多的人前来使用早餐，大家已经习惯在房间里度过清晨的时光。克洛斯曾去荆棘谷旅行时在藏宝海湾一间靠海的木楼旅馆里住过几日，至今记忆犹新。旅馆内部有色彩温和的油漆与边角圆润的桌椅衣柜，再加上宽大的窗户之外就是美妙的海景，因此带给了旅客慵懒的习惯，在床上享用早餐的“不庄重”行为能被大多人接受。
然而如今的气氛却不是慵懒，而是紧张。
一间很不错的小旅馆沦为目前的境况，对于热爱“旅馆人文”的克洛斯来说不得不感到痛惜。
“我们似乎是另类。”兰纳笑道。他看了看克洛斯身边的椅子，“如果我们没有得罪达西奥先生，他一定会在这里唠叨。唉，很难堪，我发觉我开始想念他了。”
“深有同感。有时候拥有一位喜欢唠叨的人老人是很不错的，然而他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却没有发觉。”克洛斯擦掉嘴角的油迹，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快速从厨房里窜出，并拐弯跳上楼梯，马上就看不见了。
兰纳被克洛斯的目光吸引，侧过头望向楼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轻轻敲响桌子，“克洛斯，怎么了？”
“没什么，那只顽皮的小猫上楼去了。真希望它不要再搞破坏噢，对了，最好不要遇到迪安纳先生。”
“但愿它能意识到谁是危险的。”
两人起身，兰纳打算去人民军指挥部与丹努文谈谈，不能再让他继续敏感过度。而克洛斯则需要回房补充睡眠。这几天他的起居习惯已经被打乱，他真害怕长时间下去会变成夜行动物——比如生活在银松森林焚木村那些遭到诅咒的可怜人，他曾亲眼目睹他们晚上变为嗜血的狼人，至今想来也感到可怕。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马上又感到这个行为非常可笑。
走进二楼的过道里，正好遇见手持空托盘的汉森先生。如同早餐前一样，他在努力避开克洛斯的眼神。
克洛斯却故意叫住他：“汉森先生，您似乎并不适应这份工作吧。”
“一点也没有，先生。”汉森镇定地回答。
“噢，或许是您太过庄重的态度让我感到意外吧。”
“嗯，请问还有什么吩咐的吗？”汉森微微鞠躬。
“没有了，感谢您的照顾。”克洛斯也庄重地回礼，却不像汉森双眼盯着脚尖，而是注意着汉森的一举一动。
举止优雅的汉森伪装之中终于出现纰漏，昨日的谈话之后，眼神里无法隐瞒的畏惧已经出卖他的内心。
“谎言终究会被揭穿的。”克洛斯似乎在自言自语，但他故意控制音量确保走进楼道的汉森也能听到个大概。汉森没有再回来问他说了什么，但忽然显得匆忙的脚步声已经证实克洛斯的推测。
克洛斯推开房门，还在回味汉森眼中的恍惚带给他的趣味，却听见过道另一边传来一个用力拉开门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沉重的吸气声。他好奇地望过去，看到脸色苍白的法拉女士几乎是逃命似的从房里跨出。但她马上也发现了过道里还有人，于是快速恢复平时的严肃，同时抬起枯瘦的手将斜了两公分的袍子领口拉回脖子下端中心。
她作足了准备才低声说：“调查员先生，你最好来看看。”
是什么能让法拉女士出现这样的异常？
克洛斯费了很大力气才能纵容自己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毕竟要看到法拉女士衣冠不够整齐以及因恐惧而颤抖的脸颊是很难的。
他快步走过去，法拉女士赶忙后退一步，因为太过紧张而险些摔倒。克洛斯赶忙扶住她，然后望向房间里。她的房间干净整齐，哪怕是常常会拿起放下的《祷文》也被工整的放在书桌角落，靠书桌边角的两面与书桌边缘对得整整齐齐——说这是“放”书，还不如称之为“镶嵌”。
窗帘敞开，房内光线充足。
在这光亮整洁的房间中心，却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躺在地板上。它的一只耳朵上有几根扎眼的白色绒毛，克洛斯认得它，不就是那只才上楼不久的小猫吗？但此时它已失去十分钟前的活力，即使克洛斯靠近它也没有起身逃跑，而是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作为警告，身体则不受控制地抽搐。
克洛斯在小猫身边蹲下来，它费了很大力气也只是挪动了几公分远而已。它绝望地望向可怕的人类，眼神迷茫。克洛斯试着抱起它，对它施与援助，哪怕希望渺茫，他也祈求能做些什么。但倔强的小猫奋力挥动小小的爪子摆脱他伸去的手。
它的嘴角湿漉漉的，白色的泡沫缓缓从口中流出。它断断续续的叫声里渐渐充斥满痛苦，但还不到一分钟时间，双眼就永远失去光泽。
“它是中毒了。”克洛斯的语气很奇怪——如此近距离并在短短时间里目睹一个生命的消逝，尽管只是一只野猫，依然让他感到悲哀。
房间里留有煎蛋的气息，克洛斯站起身，看到法拉女士的床头柜上有一只瓷碟，里面有一只煎蛋，还有一只被咬过的落在床边的地上。
法拉女士站在门外，盯着小猫一时不知所措。但当克洛斯以疑问的目光望向她时，她马上以责备的语气说：“调查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天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请您保持镇静。请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克洛斯反问。
法拉女士告诉他，她也不知道小猫是什么时候进到房里的——她猜测应该是跟随汉森一起，因为只有汉森将早餐送来时房门才打开过。
汉森放下食物后她并没有马上食用，而是整理床铺、以及用别针为将兜帽边缘扣在头发里等等繁琐的事情，当她听到声响时才发现小猫已经跳上床头柜，并“粗鲁”地叼走一只煎蛋。
她却还没来得及训斥小猫就从床头柜上跌落下去，然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她因为惊恐而下意识地拉开房门向外面寻求帮助，然后就看到克洛斯。
法拉女士盯着小猫的尸体，喃喃地说：“中毒死的中毒圣光啊，究竟是谁下毒试图谋害您的奴仆这只野猫它代替我接受了死亡的审判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法拉的絮叨中，克洛斯走向床头柜，将地面的煎蛋也捡起来放回瓷碟里。它们是证物，必须好好保存。
畏惧的法拉被克洛斯带到楼下大厅。本以为离开现场会让她自在一些，但她向角落里望去，似乎看到一幅更加可怕的画面，脸色更加苍白。
“没事了，法拉女士。”克洛斯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杯水，然后转递给法拉，“已经没事了，请先休息一会儿。”
“没事？怎么会没事？！”法拉语气严厉且尖锐，“难道你没有发觉有人想毒死我？天啊，怎么会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克洛斯此时正在寻找汉森的身影，这份有毒的煎蛋是他送去的，他必须给予解释。
但汉森送过食物之后就离开了，早晨的工作已经结束。他很快重新回到旅馆——与闻讯赶来的兰纳、丹努文一起。
克洛斯向两位队长解释清了他所看到的一切，然后请汉森在对面坐下。双眼紧紧注视着他的脸，不放过丝毫表情的变化。但他的表情与眼神里并没有克洛斯期待中的疑点，虽然有些慌张，却是来自不知情的恐慌。
汉森先开口了：“先生，我听说我送去楼上的鸡蛋”
他停顿下来，不愿继续说下去。克洛斯则为他补充：“是的，鸡蛋里有毒。幸运的是一只小猫代替法拉女士中毒身亡。”
一旁的法拉肩膀微微抽动了一次，快速以手绢捂住嘴，掩饰对死亡的恐惧与感伤。一生经受信仰熏陶的她恐怕还是第一次对圣光有所动摇。
汉森微微松了一口气。
兰纳将克洛斯保护好的证物交给一名卫兵，同时严肃地说：“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汉森先生，你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汉森光秃秃的脑袋上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兰纳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把煎蛋送到楼上而已。”
“详细一点！”兰纳提高音量。
克洛斯看出来了，只有在隐藏秘密的时候汉森才会表现出与这里不搭调的庄重。不过即使此时他有些慌，从表面看却依然是镇定的。他说：“早餐时间快要结束时，我从厨房拿了两份煎蛋”
“两份。”兰纳重复这个词语，并抬起手，示意汉森回答，“另一份是送给谁的？”
“本来是送给迪安纳先生的，但他说不想吃早餐。正好达西奥先生需要煎蛋，所以我就交给他一份。”
这时候，站在远处的达西奥深深吸了一口气。
兰纳望向认真的克洛斯，眼神里带着深意。克洛斯当然也不会察觉不到，有毒的鸡蛋、安特名单里的达西奥、德里克同样是中毒而死。原来“幽灵”已经开始执行第三次谋杀，要不是可怜的小猫恐怕他已经得手——不，有毒的煎蛋怎么会被送到法拉女士房间？是因为汉森的失误吗？或者第三个目标并不是想象里的中尉先生？
克洛斯与兰纳的眼神交流却引起法拉的不安宁，她默念祷文，手却依然发抖。
“对了，汉森先生，迪安纳先生点过早餐，对吗？”克洛斯想到一个疑惑。
“是的，所以我才会给他送去一份。”
“那么迪安纳先生触碰过那份早餐吗？”
汉森马上回答，“是的，他接过去，我刚转身走了两步，他马上告诉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克洛斯赶忙追问：“您还记得达西奥先生与法拉女士的煎蛋之中哪一份是迪安纳先生触过的吗？”
汉森呆滞了几秒，“我想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下意识的把早餐送给两位顾客而已，并没有注意太多”
卫兵很快请迪安纳来到大厅，他似乎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眼惺忪，面色苍白。睡得并不好，而且为睡眠被打断产生淡淡的恼怒。他不太客气地质问兰纳：“队长先生，又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兰纳很不喜欢迪安纳的语气，因此他的语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等等，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兰纳冷笑，“早餐时你退了一份煎蛋对吗？它们有毒，之后被汉森先生送到法拉女士房中！”
迪安纳愣住了，再也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惊诧地说：“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杀我？如果我吃下它们，被毒死的就会是我”
迪安纳迷糊的双眼这时候才注意到浑身黑色不太起眼的法拉女士，于是脸上堆出更多惊讶，期望马上得到解释——他还以为虔诚的法拉女士被毒死了！
兰纳却说：“迪安纳先生，你的想象力不错。好吧，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随便指控任何人，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要将订好的早餐退掉？”
“我写了一夜东西，本以为会吃掉早餐之后再睡觉，但煎蛋送来时我已经很想睡了。”说着，迪安纳还打了一个哈欠。
兰纳警惕地盯着这位拥有许多故事的流浪作家，似乎要用眼神透入他的内心，“但是汉森先生告诉我，你接过煎蛋等他转身离开后才提出退掉。”
“是的，是这样的。如果定下的食物不能退，那么依然可以将这份早餐入账，但我是真的不想吃了。”
“好吧，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兰纳冷冰冰地说。他对这场谈话没有任何兴趣。
迪安纳离开后，达西奥忽然吼道：“你们不能放过那个家伙！他一定是想杀死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上一次他没有成功，这一次他想毒死我！”
“好了，达西奥先生，冷静一点！我们会查出结果的！”兰纳皱起眉头，望向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克洛斯，他多么希望这位睿智的朋友能够马上施与帮助。但克洛斯以摇头回应他的目光——“兰纳，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小旅馆的大厅再次安静下来，克洛斯正要上楼，却被大厅门外的手杖拄地声吸引，他回过头去，看到达西奥中尉正努力加快步伐追向已经离开一百米远的丹努文。
